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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认母


冬日冰雪融融,破寒而晓春色,熙然之景象。

        暮春寂静,骤然一阵环佩清脆,并蹙音略疾。绣鞋踏过涝水,激得八方溅去。

        “娘娘还是慢些罢,腹中皇嗣可经不起这般闹腾。”昭和亦步亦趋于其后,臂弯搭轻衣。

        苏允芫闻言顾首,回眸盼去,袒露明眸笑颜,止了步履方道:“托皇后娘娘的福,才得以卧床休养三月有余。如今没病没灾的,可不得多撒欢会儿?”

        “这些日子是苦了点儿,”昭和抖露手中轻衣,绕道至人前,替人将衣系紧,轻声续道:“到底是大意了,令姑娘流了那般多的血。”

        苏允芫笑中携了满不在意之色,待其系毕,抬步向宫门处:“这事儿是孟氏理亏,况太后那儿又并无亲眼所见——”她越槛而出,踏人梯上撵,端坐直身续道:“吴婕妤是个低调人,看清了也不出声;陈宝林嘛……倒是个妙人。看着粗俗得很,其实一针见血,颇有见地。”

        昭和命扛轿婆子前行,碎步随于侧,接话:“娘娘甚少赞人,奴冷眼瞧着:陈宝林是个能忍的——那日立政初试,面上不显;到了元月时候,却又重申您血流涌注。这便罢了,也算达了自个儿的目的,可后来又非要太医查探——既没上杆子讨了谁的好,又报了彼时立政给她下脸子之恨。”

        苏允芫闻言,眉目微挑,身子略后倾椅把,曲玉臂弓着,回道:“怎么,听你这般说,她倒是怼起我来了,非要叫太医来瞧?她对着皇后有理——你倒是论论,如何又怨上我来?”

        “娘娘糊涂,”昭和眼眸泛星点笑意,为其解惑:“陈宝林对着皇后娘娘有理,可对您也有理不是:宝林与婕妤是同年伺候圣人的,却至今都没些个动静……您呢,入宫不过二月余,偏生有了足月的喜讯——这份天大的打击,合该是怨您的。”

        本便是闲谈的话口,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倒让苏允芫拧了秀眉沉吟起来:“说得也是,陈氏是太后指的……父母长辈往房里指人,那都是心急抱儿孙的意愿,又哪里会挑个不能生育的呢?”

        “此话倒占理儿,”昭和闻言,微鄂首静思,语调携几分疑色:“不过说来也怪,圣人与林淑妃是自小的情分,平日里也没少去。只是奇了,自打大皇子诞后,来往服脉的倒与去陈宝林那儿的一般:都言身子康健,没什么病症。说什么许是求子心切故而不得,只能静待有缘方到。”

        “静待有缘方到?”苏允芫秀眉轻蹙,眸子瞥向一旁思虑,却见宫道漫漫、高楼琉璃瓦。

        骤然,苏允芫猛然抬首,眸色清明,唇角含笑。似悟得天机,朝昭和瞥去一眼:“想必淑妃诞下大皇子的时候,皇后还未入府罢?说来也是,吴氏打小混迹于药坊,对用药配药敏感,生得二公主不奇。”

        昭和顿时会意,却仍挡不住满目讶异,不禁惊呼:“您是说皇后……”

        “今日皇后领了你们来,也是哀家想见见苏氏——”太后正坐于上首,端得四平八稳之态。眉眼间虽有厉色,唇角却含笑。正说着,微侧首往苏允芫处望去,言语关怀道:“那回宴会之上,哀家人老眼花瞧不清,只依稀瞥见倩影飘然;此回这般细细瞧了,方悟得你那京都美人的名头来。”

        小娘见夫母,自然需处处谦卑恭和。苏允芫腰杆挺得直,笑中袒露几分憨,羞得双靥生红晕,回音曼:“那都是姊姊妹妹瞎传玩笑话罢了,只图个乐呵呢。但凡她们哪个入了宫觐见,见了您、见了阖宫姐妹,定会悔不当初赞了我去。”

        “你过谦啦,”太后笑意愈深,似打量般朝满殿妃嫔流眄:“林氏是柔、刘氏是静、吴氏是乖、陈氏是巧,可依哀家来看,却都不如你苏氏生得大气——除却皇后,长得肤白貌美的,偏压了你一头。”

        此言既出,就连孟氏也红晕飞霞一片。苏允芫眼尖探去,忙抽身赞叹:“妾少时常闻右相之女出落标致、明艳动人,本不觉什么。可进宫后方见了娘娘,只自惭形秽,实在不敢攀比。只是允芫不依:淑妃娘娘柔情似水,一双杏眸泛泛,教妾总想巴巴儿地上前认个姐姐来;湘修仪静若处子,身形纤纤,初见便知高雅;吴婕妤体态丰腴、身量高挑,穿什么都称得;陈宝林则是眉蹙春山、眼颦如水,生得小家碧玉、精致小巧——想必太后娘娘是为了赞皇后姊儿,才堪堪将我们一字带过呢。”

        “瞧瞧、瞧瞧,”太后顿时乐开了花,忙苍手捂上嘴角,笑音略缓方道:“圣人给这封号不假,倒很称她。这一圈轮下来,竟是处处都夸着了,谁也不落下、谁也不得罪。”

        孟舒媛捂帕解颐,身姿略倾。这厢撤开绣锦,接上话头:“母后与妹妹们说笑,倒偏生扯了儿臣来。若慧妹妹不依,那妾就更得不依了……儿臣冷眼见着,全得怪到慧妹妹头上才是——该打!”

        “娘娘宽宏,权当妾不懂事,饶妾一回罢,”苏允芫赶忙接言求饶,与之调笑。华椅冷座,惹得其不适应地动上一动,却不太在意:“妾定日日念着娘娘的好去。”

        孟舒媛眸色终携上笑意,转首回身朝向太后,似受了莫大委屈,语调娇嗔:“母后听听,合着她从前并未想着我好呢。”

        视线移去,却见太后早已敛了笑意,并不接话。只遥指苏氏,苍手略高,音里亦带怒:“你们怎么做事?苏氏有孕,难道不必备着软垫么?哀家怕是平日里将你们宠惯了——主子在前,竟都不知伺候么!”

        到底是太后威严,叫满殿侍奴齐身下跪,口称不是。众妃不敢放肆,只忙道息怒,方才平息一二。

        “快莫跪了,倒让太后娘娘觉着你们笨拙。”林明兮见此,轻音提醒。众奴乍悟,又抽身取了软垫伺下,安站一侧不语。

        太后这厢才罢,正色望向刘氏,似敲量着语句,默然许久道:“哀家年纪不小,到底经不住儿孙闹腾——恰你如今膝下空虚,不如养了小四去,也圆一圆母女情分?”

        闻此言,刘茵之面色突白,唇瓣微颤,语气里带上哭腔:“您知道,那四公主是王氏的亲骨肉啊……”

        “哀家晓得你的痛处,”太后眉目柔和,循循善诱:“只是小四是皇家的女儿,她亲的,自然只是圣人、只是你们。”

        刘茵之双眸泛水,素手紧捏衣襟,声音轻颤:“可妾瞧了四公主,难免会念着已故的和兮——”热泪夺眶,她忙拿了锦帕拭泪,身形一抽一抽地,语调颓然:“她当时还那样的小……”

        太后轻叹,自知刘氏心思重,平日里爱多虑多思,不得心神安宁。既如此,她亦不便多劝,只悄声命奴唤来太史姬,又顾首对其:“罢了罢了,你若实在不欲养她,哀家便拼了这老骨头也要将她日后大小事情料理妥当——只是可怜了这失母的儿了。”

        众人听下,又齐声宽慰太后,可却谁也不曾开口劝刘氏。此事弯绕,一个不好得罪了刘氏不说,怕是连太后也记着。

        刘茵之抽抽搭搭了会儿,乍然听闻,也随众妃宽慰:“您快别这般说……这样,倒要令妾身不安了。”

        “哀家知你,你又有几时是真真儿安心的?”太后见其略松口,忙趁热打铁,好言相劝道:“王氏重男轻女,往日里也不太理会小四。可那孩子也是个心思重的,倒有几分像你的模样——前阵子听了宫人口口相传,心中很是不安,便总哀着要见你,说什劳子自为生母还罪——难为毒妇,竟生了个十全十好的姑娘来。”

        刘茵之见状,不好再推辞,只得颔首,渐渐止了泪去。一面拿锦帕拭泪,一面吐言:“既然四公主有心,妾身也当见见才是,别负了公主一番孝心好意……”

        正说着,却见闼门前饶进一小影:粉红夹袄、粉红面庞,竟似个瓷娃娃般。她正步走来,规规矩矩地矮下半身,瓷音脆声道:“姬儿参见祖母、参见母后、参见各位娘娘。”

        “好孩子,你素来知礼。快起身,去见过你湘娘娘。”太后身形稍倾,抬苍手虚扶。又朝刘氏方指去,示意其上前。

        太史姬自小机灵,忙起身正襟,三两步疾去。并未多作犹豫,撩裙便跪,鼻头微微泛红,瓷音唤道:“姬儿给母妃请安!”

        刘茵之一怔,周身竟有几分颤抖,顿时梨花带雨,好不悲惨。她望着眼前瓷娃,不禁离座起身,双手扶起,哽咽道:“好孩子,难为你这般唤我,我似瞧见了你姐姐一般——快起来罢!”

        稍起,二人相拥而泣。

        陈婉桥见此,美眸微转,红唇挑上喜气,语气欢快道:“这便好了!暮春得团圆意呢。”

        众妃面上皆露慰色,连声道好。太后心事少桩,更是合不拢嘴,接话笑着:“这回众家都笑,你可别哭了。既然是团圆,也该兴一兴才是——日后啊,小四便归刘氏教养了。”

        刘茵之闻言,忙与太史姬双双止泪,又朝太后处拜下,言语感激:“太后娘娘思虑周全,又心系妾等,妾着实感念不已。”

        “年岁大了,自是想要宫里处处都有喜事才好。”太后微抬苍臂,令二人起身。歪向右去探来茶盏,启唇轻抿些许,方才落杯道:“也罢,时候不早,你们都回吧。”

        众妃闻言起身拜退,太后眼风略扫,轻拍椅把,弧温笑望孟氏:“皇后这几日瞧着是精神气儿了些,哀家亦许久未与你说说贴己话了——今儿个便留下,略陪哀家闲话吧。”

        太后留话,孟舒媛自然喜不自胜,忙回音道是。暂待众妃迤逦远去,忙乖顺地拘于太后足旁凤踏,欣欣然抬首,音儿上扬:“母后可是有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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