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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斥责


满殿沉寂,香灰慢慢由镂空麒麟座间散出,撩香四溢。玉珠坠于铜盆间,水钟作响。

        其间华服闪烁者,苍颜微抬,眸中厉色乍然显现,流眄过众奴。侍奴心下了然,忙足履轻踏,撤离至正殿轻悄阖门。

        “一国之母、一宫之后,如今没了大体单单拘在这儿——”太后沉声而出,目光淡漠地直视前方,端得四平八稳:“你将大家的脸面往哪放?将哀家的脸面往哪放?又将皇室的脸面往哪放?”

        孟舒媛乍听,方幡然醒悟,忙不迭起身站定,音携几分颤来:“母后所言极是……是儿臣逾越。”

        “逾越?”太后冷哼一声,终于正眼瞧人,眉眼厉色众生难敌,“你是皇后!作不得贤妻良母便罢了,哀家念你自幼娇生惯养不习惯;端不得母仪天下也罢了,哀家当你如今年青活泼不会做。可没些眼力见儿,不知如何好生驭下,就是大过!”

        骤然高声,骇得孟舒媛便要提群下跪。突地,闷声作响,双膝结实跪地,头颅低下不知怎答。

        太后见此,心下更为失望。她猛然摆手,曲臂撑椅把而起。翕然春风拂过,珠帘叮当,抚过华衣摆。她稳下凤踏,踱步朝小闼走去,独留余音:“哀家冷眼,只觉林氏更妥当些。”

        宫墙寂静,可瞭望一方残春。遍地炫彩,天冥清明,莺声燕语,春色之乐矣。

        至晌午,立政菜色满目琳琅,明媚春光由窗棂而进。孟舒媛端坐于上首,微皱秀眉,瓷声冷冷:“光晃得耀眼,是谁不会当差——不知关了?”

        下首奴得令,鼻观眼、眼观心,任谁都知皇后心情不佳,故而不敢多加辩驳,快步前去闭牗。

        旦日因朝色艳丽,并未使用红烛。乍然合上牗户,倒显得殿内沉闷无光、各处黯淡。

        有奴悄声探去,却见皇后眼帘低垂、眉目生愁。左右思量,生怕得其怪罪,又忙去烛火上柱,使火星点去。

        这厢才至一二烛光,皇后猛然提身离座,冷眼扫来,高音呵斥道:“反了!本宫瞧你们是愈发大胆了!”

        那奴不知所措,只敢匍匐于地。只因心中胆战,手上略不慎,又将几支未点红烛带落于地,摔得各处作响,而后四方奔滚而去。

        恰此时,碧云捧金箸而入,见这般光景,赶忙疾步上前安抚皇后,待其落座方道:“娘娘一向节俭,如今尔等在早间点了红烛,乃是奢靡之风——可是欲置娘娘于不复之地?”

        众怒屏气凝神,均低首避灾,齐声回道:“奴等不敢擅专。”

        碧云噤声,细眸扫过众奴,示意明儿伺候。又轻手摆箸,语调温和劝道:“您切莫过分发怒,反倒伤了自个儿——明儿一向机灵,不如令其伺候您用膳吧?”

        孟舒媛稍缓心气,红唇微抿,若有所指道:“奴才不会办事,反落到本宫头上。日后若是再如此,便不是跪上一跪、求一求饶便罢了的。”

        如今皇后言语冷漠,众奴何敢多嘴?只得对声应是,眼见碧云摆手示下,又忙不迭齐齐退下。

        明儿碎步朝食案,探方圆之间。轻捧瓷碗,略行于一处,朝内盛几捎勺肉粥作底。翠肩微耸,悄置于人前:“热乎的鸭子肉粥,娘娘尝尝?”

        孟舒媛缓垂白玉面,睫翼轻扇投眸去。虽见米粒晶莹、鸭肉靡粉,却于上浮大小油花,甚为煞景。她蹙起眉头,颇为嫌恶地挪开目光,取秀帕捂唇道:“晌午温高,肉粥又腻得很,你竟也敢拿与本宫尝。”

        碧云本拘于侧听候,到底念着主子不快,才步往旁灭烛。骤然听音,遂顾首瞧去。身份低微不好搭话,只默默然灭去火光后归位伺候。

        “是婢思虑不周,惹娘娘生气……”明儿快步上前,不顾瓷碗烫手,忙撤下置旁。又周全望去,停于糯米饭处,轻扭脸对其,小心翼翼地:“若不然娘娘吃些甜枣糯米饭,好赶些热气?”

        孟舒媛眸色乍冷,上下扫视一番,边撤锦帕边冷笑:“不是腻得、便是甜的,你倒会当差……”语带余音,突地发难,将眼前杯盏朝其掷去。热茶随瓷盏泼洒,溅出四方。瓷盏落地而碎,却不立停,又有瓷片袭向人去,划得一道细长血痕。

        明儿心中胆颤,来不及应声,却觉裙摆之下脚裸微疼。她未对言,连忙屈膝下跪,粉唇紧抿,眼眶打转着泪花。

        “你还敢与本宫装可怜?”孟舒媛连连冷笑,凤眸更挑不屑,脆音道:“瞧你这笨拙的模样,倒不如曾经侍奉的姱儿——想来留着你也是无用,日后你便去外边儿擦砖洒扫,别在本宫跟前晃悠。”

        碧云见状,快步前去拉起潸然玉坠的人儿,轻勾唇瓣赔笑道:“娘娘放心,碧云一定会安排好的……今日颇带暑气,不如吃些清粥小菜便是?”

        孟舒媛面色不虞,转首撇开视线,缓颔首不语。

        “碧云备着去,您稍待。”碧云倾身行礼,又领着明儿外去。攥帷离殿,带至拐角无人处,轻声叹息安抚她:“今日我身子不利落,故未陪着娘娘往永安去……怕是今儿个着了不痛快,所以才言语过激——娘娘素来赏人都是慷慨的,偶有几回不快也只是略作罚贬罢了——我知你是做糕点的好手,如今擦上砖、做些洒扫的活计,心理定是十分之十的委屈。姑且这般忍个十天半月的,待娘娘消气,我也向娘娘多念着。”

        一席言语下来,明儿眼眶又续上泪珠,口吻感激道:“姑姑想来对我们是极好的。若不是姑姑,明儿或许便在底下扫下半辈子的廊了。明儿能回立政伺候娘娘,全赖姑姑美言,才令娘娘方归立政便又召了我等回来伺候……廊都扫了,如今又哪里怕擦砖洒扫呢。”

        碧云微挑唇,露出会心一笑,轻抬手略正其衣襟褶皱:“我从前虽是跟在圣人身后的,但每每从圣人来往立政,冷眼瞧着,各人手脚都利索得很。我晓得你是好孩子,适才我也看着了。好在你站得远,理应伤不了太多。过会去医署走一回,取点子药来养养。”

        明儿听闻,感激得便要下跪,却被碧云止住,又是好言相劝一番。明儿抬腕拭泪,话音携丝哭腔在:“姑姑大德,如此体恤我等。这样的恩,该如何报完呢?”

        “你是个心实的人儿,”碧云扶稳她,安抚似的轻拍其臂:“我自认平日里亏待了你,如今姱儿去了,我也算未犯大错。”

        碧云话语云里雾里,明儿又素来不拘小节,便不究这话。只摇手感恩,临下涕零:“姑姑心慈,只如今明儿于此许久,怕娘娘不快又迁怒于您——前阵子娘娘散了赏钱,明儿又馋那白玉米粒,便给了厨厅的姐姐备煮。今日也煲了一锅,姑姑端去吧。”

        “万万不能抢占了你的便宜,”碧云素手伸向腰间,翻出水天色荷包。由内取些银瓜子,塞在她手中,一面收包一面道:“日后你做了那样的苦活,更要使钱打理通融……你且去吧,我也该伺候娘娘了。”

        二人又一番相惜,终撒手散去。碧云疾行去厨厅,端上清粥小菜,从小闼碎步入殿。无声将菜品落案,又把熬得软糯、白玉似的米粥献上,指腹推去几方凉菜,双手捧勺:“娘娘尝尝?”

        孟舒媛细细扫过,这才接瓷勺,轻落于粥中淡品。觉无碍后,终就凉菜食罢半碗。吃毕,又突然长叹一气,明眸蓄泪,弃勺于瓷碗,乍得脆音四响。

        碧云不知所云,正当劝慰,却闻孟氏语气带悲:“今日太后赞了林明兮……嗬,本宫早该晓得她已有不臣之心,只待我落下马来,便名正言顺的依着三夫人的名号伸手后位了——平日里拜佛,端得一副淡然看破之色;捧着皇长子,心藏不臣之意——便是这般工于心计的女子,却哄得太后觉着她处处都好,处处都可越过本宫去。”

        碧云听后,不禁诧然。缓了缓神欲安孟氏,却见其微起身,稳踱莲步,行于凤位高座。望其立于高位前,碧云忙上前扶至。孟舒媛却猛然发力,甩手将碧云推离几步,言语沙哑:“后位之高,只得本宫自上!”

        语罢,但见孟氏秀足出裙,终踏凤台。明眸正色坚毅,璇身抬皓腕,缓缓坐于座上。玉指点点抚上凤把,高音曼:“本宫,才是这万人之巅的国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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