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错误
“为何？”夏侯临亦知这人胆小，此刻亦来了兴致。
“因……因为……”雀儿太怕，连一句话也说不顺。
“因为什么？”
“因为……”雀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一些，“皇后娘娘会来此处，是因听着奴婢说……一个时辰以前曾在这里听着阿芙姐姐求救，娘娘心忧姐姐……这才亲自来寻……并非是因什么杀害谢大人的凶手……”
“可朕怎么听说……”夏侯临不信，“昨夜里，阿月她们曾见着阿芙抱着阿毛去了沈亦涵那里？”
谎言被当场拆穿，雀儿很有些慌乱，扶桑亦以为她终撑不住了，却未想，她反倒比刚才还淡定了许多：“奴婢不知这说法从何来，但奴婢确实在此附近听过阿芙姐姐声音，也确实与皇后娘娘说过此事……皇后娘娘来此，也确是因为阿芙姐姐！”
“此话当真？”夏侯临神情很凝重。
雀儿回：“当真！”
夏侯临逼近她两步：“你在宫里多年了，应该知道，欺君罔上，乃是死罪！”扶桑在他身边，头一次感受到了杀意。
然雀儿却丝毫没有惧意：“奴婢敢拿命保证，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很好！”夏侯临退开身，将原先在霖华宫附近寻着的侍卫全招过来，命他们以地牢为中心，将方圆一里能藏人的地方全部寻上一遍。侍卫们领命离开，他方对雀儿道：“你既说你在此听到过阿芙声音，也便是说，她一定在此不远，朕已派人去寻了，若寻着了，便能证实你所言非虚，亦可还皇后一个清白……可若未寻着……”
“若是未寻着……”雀儿抢在前头道，“奴婢定当以死谢罪！”
声音是不可复制的，但同时，在隔得远的情况下，也很容易听错。先前扶桑来时，雀儿与她说起也不怎么肯定，然此刻，却为帮她洗清嫌疑，不惜以性命相赌。
扶桑心里百感交集。
然事已至此，也只能耐心等着。因为只要雀儿口中有一句假话，夏侯临就能给她安上个欺君的罪名，所以她不能为雀儿求情，亦不能说她此行全为护主。
一众人就在地牢门口等着。
半柱香后，在地牢里寻着的人回了，说是底下牢房一间一间地找过，半个人影也未看见，紧接着，在外寻着的人也回了，说是古树旁，宫墙角，甚至连高树的叶冠上都已寻过，亦未见着什么人。
夏侯临问雀儿：“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雀儿抖得更厉害了：“奴……奴婢……”扶桑以为她吓得说不出话，正要替她把话接过去，却又听她道，“奴婢以为……还有霖华宫未寻过！”
霖华宫在地牢前百尺，因距地牢太近，离大殿又太远，方位也很不吉利，这里便一直空置，后来宫门上落了重锁，便连偶尔洒扫的宫人都不来了。
“你既还要垂死挣扎，朕满足你！”
夏侯临率先往外，姚安与茹又灵随在后头，扶桑倾身向前去扶雀儿，雀儿道：“多谢娘娘……奴婢自己能起来……”然撑着腿想起身，却又酸软得摔了下去。
扶桑挽住雀儿胳膊，让她能依在自己身上，雀儿想躲，她道：“夏侯临可没什么耐心，若让他等久了，你我都活不了！”
雀儿遂再未言语。
一主一仆落在最后，扶桑身子本弱，扶着雀儿略显吃力，雀儿走过一段，腿软好些了，便再不肯搭在扶桑身上。扶桑也未强求，只是一双眼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
霖华宫终年无人，亦许久无人洒扫，整座宫的地面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凡有人走过处皆有一道浅浅的脚印，然他们到时，处处都平整无奇，不像有人来过。
但夏侯临说了要寻，就一定会寻。
三五个侍卫被派进去，只半盏茶后，他们就都回了。
夏侯临问：“可有寻着何人？”
侍卫悉数摇头：“回皇上，宫中无人！”
夏侯临复转向雀儿：“你还有什么话说？”
雀儿再忍不住心中恐惧，软骨一般趴在地上：“皇上恕罪……可奴婢确曾在此听过阿芙姐姐声音啊！”
然夏侯临已不想跟她废话，任凭她如何喊得真切，他也不为所动。
“来人……将这胡言乱语的丫头给朕扔到地牢里去！”
“是！”侍卫们领命上前。
雀儿见他们越走越近，映下的人影恍似地狱而来的修罗，心里恐惧霎时蔓延全身，一时竟连求饶都忘了，只一遍遍重复着：“皇上饶命啊，奴婢没有说谎！”
她有没有说谎不得而知，但她落到此时这田地，却与扶桑脱不开关系。早前扶桑前来时，她说她在这儿听着了阿芙声音，但不确定，若是单纯地与夏侯临汇报，他大约会派人来寻一番，寻不寻得到倒算次要，然此时，为给扶桑一个来地牢的合理理由，她信口将此话说出来，任谁听着都像是撒谎。
扶桑想救她，可一侧过眸去，就碰到了夏侯临一双深不见底的眼。
她一番话噎在喉咙口，雀儿也因此被毫无阻挠地拖了出去，她声音不大，但嘶喊出的求救声仍如重锤落在心口。
等那声音彻底消失了，扶桑问：“雀儿处置了，现在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
夏侯临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皇后见着近身伺候人被押走，怎连情也不求？”
扶桑回：“皇上如今已认定我就是杀害谢大人的幕后黑手，我求情，还有用么？”
夏侯临想了想：“理论上来说，应该无用！”
“既无用，我还浪费唇舌做什么？”
夏侯临笑了：“皇后似乎极不愿做无果之事？”
“都已无果了，再多有言语也不过是降低自己的格调，与其凄凄惨惨让人看了笑话，还不如坦坦荡荡，算为自己留个体面！”
“可皇后可想过……绝处尚且能逢生，世事也不一定是绝对？”
此计是夏侯临设的，因怀疑扶桑是幕后黑手，故让姚安有意留下“地牢”的信息，让她心急火燎来了此处，他再来一个黄雀在后，而今雀儿被关，扶桑唯一合理的理由已无法用，她派人刺杀谢扬的事情可谓板上钉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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