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证艾之言(上)
“先生何故与小子说红衣佛爷之事？”十三忽地开口打断道。
“老夫常年闲居于这小小的祁县，但亦常常留心关注四海江湖之事。”祖证艾似是没有听到单十三的问题，转过身去继续顺着街道走着，嘴上仍侃侃道：“我素知赵有空其人不喜规矩束缚，自被小木寺中僧人赶出寺中后，便以天地为家四处流浪。前些年江湖上传言他随了官家，老夫有所耳闻，却不怎么相信的。”
十三跟在祖证艾的身后，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目的要与他说这些，但还是按住耐心安静地听他诉说着。
“直到昨夜听他亲口承认，现今在淮国文公手下谋差事，老夫方知那些江湖流言并非空穴来风。”祖证艾微微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
“那红衣佛爷入了官家有什么问题吗？”十三又问道。
“唉。”祖证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十三，默然不语。十三不明所以，瞧着祖证艾的面庞忽地觉得他变了一个人一般，与昨日那般玩世不恭的样子判若两人。
良久，祖证艾重又开口道：“赵有空入了官家的确不重要。但是，他入了淮国，却是天大的一件事。”
十三闻言，顿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祖证艾将他绕得云里雾里不甚了了。
祖证艾见他迷茫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不知单小哥对当今淮国公知道多少？”接着，不待十三回答便继续说道：“淮公文怀轩二十多年前以一介白衣之身横空出世，受先淮侯尹天顺之邀出仕于淮国，他任淮国右相数年，虽不说使淮国国富民强，但也可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之后文公受封为淮国公后，纵横诸国，七国明争暗斗，竟无一国能在淮国手上讨着半点便宜。淮公以一己之力强行将地处西北边陲的乡下小国拼到如今七大公国之一，其势甚至隐隐压过仇国。”
“我华朝自太祖奋武挥戈平定天下以来，至今已有三百余年。”祖证艾闭上双目，继续说道：“三百年前，太祖将天下化作‘一域十八国’，除皇域外，将这偌大天下分予十八位助太祖征伐天下的贤臣名将为封地。”
“可如今，这世上还留存的不过只余七大公国和那几个名存实亡的傀儡小国。便是这皇室，也可以说是在这世间苟延残喘的，仅仅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威仪与尊严的破落家族了。”祖证艾声音微微有些许苍凉之意。
“三百年来，诸国纷争便从未停过，大多数侯国与皇室的统治一同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祖证艾面上有些激动，但声音却是十分低沉：“天下的王座也该换人来坐坐了——诸侯这样想，诸侯的臣子这样想，甚至在京中吃着皇粮，领着皇室俸禄的官员也这样想！”
十三皱着眉，细细思索着祖证艾说的，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迟疑地说：“祖先生莫不成是说……淮公有不臣之心？”
祖证艾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十三有些看不透，但却从中看到了些许悲凉之意。眼看天色渐晚，十三开口道：“先生，小子且先回客栈去了，展叔叔或许正找我呢。”说完，朝着祖证艾拱了拱手，便即转身离开了。
长街上，祖证艾的身形在夕阳的映照下投影在地上，四下寂静非常，只轻轻地响起一声叹息。
“展叔叔，你回来了。”十三推开房门，见展玉堂坐在屋中桌前独自饮着茶水，便轻声招呼道。
展玉堂点了点头，见十三回来微微一笑，又示意十三坐下，打趣道：“小三睡了整天，不知方才去了何出，莫不是去见昨天夜里找到的猫儿去了？”
“没有，我去县衙找展叔叔去了。”十三闻言，脸上一红，连忙解释道。
“哈哈哈。”展玉堂大笑，又道：“只怕去了县衙也不只是找我吧？”
十三大窘，又忙不迭地说：“不不，只是找你，只是找你。”展玉堂愈笑得开心了。
“好了，且不说这些了，小三，我且与你说件事儿。”展玉堂收起笑容，正色道：“展叔叔只怕是要失约了，不能跟你一起去京城了。”
“啊？这是为何？”十三愣住了，问道。
“昨日那位红衣佛爷你还记得吗？”展玉堂问道，又不待十三回答，便继续说道：“他昨日自言他到皇域，是受淮公委托，在淮公进京恭贺圣上登基之前先为淮公打点一番。可是，若真是为淮公打点而来，他怎会在荒郊野外独自一人，身边既没有随从，也没有携带礼物？”
十三闻言点头，又听得展玉堂继续说道：“我心下疑惑，日间便去县里打探了一番，却听闻有人数日前便见到他到了这祁县地界，可却从未到过祁县城中，也没有去拜访过周边的隐居名士，只是终日在那空无一人的祖园附近晃荡。”
“我素闻淮公其人，行事……怎么与你说呢。”展玉堂说到这儿，忽地有些迟疑，十三却接口道：“行事有些不臣？”
展玉堂微微一愣：“倒不是说淮公行事不臣，就是有些令人不解吧。”顿了顿复又说道：“总之，红衣佛爷的行迹实在是可疑，我便又去了一次那祖园。可这一次，却让我现了一件当真了不得的大事！”
十三见展玉堂面色有些奇异，心下好奇不已，连忙问道：“有何怪异之处？”
“囚刀客。”展玉堂一字一顿地说。
“啊？”十三惊呼。
“不。”展玉堂摇了摇头，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兴许是我看错了，我也没见过囚刀客本人，只是见到与红衣佛爷站在一起那人身形矮小，与前日劫走朱恶那人有些相近，所以我有些……”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十三渐渐听不清了。
“唉。”展玉堂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总之不论那人是谁，那红衣佛爷来此间定然有什么要紧之事。我伏在墙头只听得他们小声议论着什么物事，因我忌惮那矮小之人，挨得有些远，便听得不是什么很清楚，但我却隐隐听到他们说什么‘淮公的大事’。可如今我既然知道这件事儿，若是不探明此事，我心中必定难安。”
“这很危险吧……展叔叔似乎不是那囚刀客的敌手吧。”十三担忧道。
展玉堂闻言苦笑：“莫说是囚刀客，便单单那红衣佛爷一人，我便不能说能胜过他半点。”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十三说自嘲道：“其实我这名号，多是因我长于追踪、隐匿而来。先前我说要教小三你我这微末技巧，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是暂时没有这个机会了。这册子是我十几年来总结归纳的精要，小三你且拿去自行学习吧。”
十三没有接过册子，想说些什么，展玉堂却笑了笑抢先开口道：“你也莫要推辞了，权当是我不能陪你进京的歉意了，收下吧。”
“展叔叔……”十三闻言收下了册子，放在了桌上，开口道：“展叔叔非要去探查那个秘密吗？”
展玉堂扬了扬眉毛：“自是非去不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一介江湖草莽，受朝廷之任，自当尽心竭力。赵有空他们要找的物事必然会于皇室有莫大的伤害，我自然不能由着他们肆意妄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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