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夜宵之45
“姐姐早就知道，自己会去浣衣局么？”
宋喜替藤枝敲着膝盖，不知怎地，便想起了那一日假山之后，藤枝为躲避百灵与细艾，蹲得双腿发麻。
彼时她也是像这样，替藤枝敲着腿。
藤枝究竟多早，便开始计划今日的遁身之计？
宋喜不能确定，藤枝却没来得及答她。
房门外，桃柚委委屈屈的哭腔响起。
“姐姐不要我了……”
宋喜记得，白日里多是杜蘅当差，桃柚这小随堂应是候在外朝值房才对。
他怕是听闻了藤枝被调离的消息，从值房那儿匆忙赶过来的。
“你不会就这么哭了一路吧？”
媚好在门外哄着他，头疼不已。
这小祖宗一来，画眉便溜出去躲了清静。院子里只剩她与桃柚，媚好只得硬着头皮劝他。
“你这么个哭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内膳房出了什么天大的丧事。”
“不许你说藤枝姐！姐姐她还好好的……”
小家伙一副奶凶的模样，教媚好哭笑不得。她耐着性子，好声再劝桃柚。
“你自己都说藤枝她好着呢，怎还哭得这么伤心？别哭了好不好？”
“姐姐她虽好好的，可是我不好了……”
话说到这，小家伙吸吸鼻子，哭得越发委屈。
“浣衣局可在皇城之外，离我那么远……”
桃柚哭得媚好头疼，更哭得藤枝心乱。她再不忍听，急急推门出去，将桃柚牵回了自己房中。
宋喜望着敞开的门，和门外尚未回神的媚好，无奈一笑。
浣衣局，的确离宫中甚远呢。
桃柚怕以后，与藤枝再见不易，这样的心情自己怎可能不理解？
她不能诉与旁人的隐秘相思，恰也寄托在那个地方……
想到苏淮，宋喜心里便泛起酸楚，又溢满甜蜜。
手被牵住的桃柚，踉跄着，跌进藤枝房中。
泪水凝在睫上，挡了他的视线，他瞧不清脚下的路和身前的藤枝。
藤枝转身，小家伙跌扑在她怀里。
“乖，别哭。”
藤枝回手将门带上，又将他推于门上。
“姐姐——”
桃柚怯怯唤人。
话未落，余音便尽没在藤枝唇间。
一吻罢，两人皆只顾得上低喘。
急促而压抑的喘息，荡满封闭的房间。
“不哭了？”
桃柚拿哭红的眼，迷蒙望着藤枝。
藤枝弯唇一笑，揩掉他腮上残泪。
早在太医院时，藤枝便发现，自己劝得再多，都不如亲一亲他这办法好用。
这法子，简单实在，效果立竿见影。
“从外朝哭到内廷，也不怕人笑话。”
“我，我难受……”
不光心里，身上也是——桃柚舍不得她走，也舍不得这吻停下。
小家伙扯住她的衣襟，同她再度凑近。
“姐姐，我们去桌底可好？”
桃柚问得荒唐，藤枝倒是也陪着他疯。
两个人挤去桌下，直将那一夜在太医院做过的事，尽数再行了一遍。
似桃柚这般孩提时便入宫的，身上皆都还留着那物什。男婴经不起阉刀之刑，自有浣衣局的老嬷嬷掐捏或是系绳，以作同等效用。
内府衙门里负责校验的公公，则对童监依着月度核查，直至刑毕。
这法子短则数月，长则数年，虽比阉割漫长煎熬，但至少留得住一具整身。
比之正常男子，桃柚甚至更是敏感许多。
越脆弱的东西，越禁不得触碰。
如待珍宝般，藤枝细致地取悦他。
一双苦命鸳鸯，关起门，便挡了诸般困苦法相，浮浪这无涯孽海。
分明白日，倒是也宾主尽欢。
桃柚钻出桌子，青纱宫服堆叠在腰上，遮不住未褪去的潮红
藤枝半阖着眼，蜷于桌底喘气，似餍足的猫儿，轻蹭身下铺垫的牙白裙裳。
末了，她勾勾指，教桃柚再钻进来。
桃柚既爱又怕，迟疑摇头，软着手，扯过散乱的衣摆，堪堪蔽体。
“呵。”
藤枝嗤笑。
笑里是她一贯的恣纵清冷。
小家伙挂不住面子，怒火带着欲|火，一并腾了上来。
磨磨牙，他翻身爬回桌下。
藤枝却只是坐起，攥住他的衣摆，将头轻靠去他的肩上。
“今时种种，你别怪我。你知道的，这都是我早先所做打算。”
二人同坐在地上，藤枝软下嗓子，话里隐着哀求。
桃柚便恍如再回了太医院那一夜。
那时藤枝已对他说过，她诸事自有打算，他不能始终护她。
她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唯独对不起的，是他一人。
故而她求他一直爱她。
自己怎可能真的怨恨她呢？
只要他还活着，这爱便难止息。
她早已将命定的分离，于他耳畔悄悄道出。可哪怕听闻了这秘密，他也不过是更迫切、更炽烈地爱她。
他们的时间不多，故而每一瞬，都应该是极乐。
“姐姐去留不由己身，我不怪你。我只怕你去了浣衣局，便淡了对我的心。”
桃柚启唇，咬住藤枝的耳尖，颤着声，交换他的秘密。
“我怕你待我疏远、怕你不要我。”
“既如此，便记得常相见。”
藤枝被咬得吃痛，却仍克制着稳住嗓子，周全叮嘱桃柚。
“你没有出入皇宫的牌子，倒也无妨，只消去求典膳，她一定会帮你。”
桃柚点了点头。
唇齿未松，这动作扯动藤枝的耳，她疼得再忍不住，呻|吟出来。
就算不行，桃柚也终是男子。
他心底燃的是千重红莲业火，脑中叫嚣的是征服她、毁了她。
藤枝的刹那示弱，诱出他将之绝杀的反击。
她被他按倒在地，犬齿嵌入咽喉。
这爱，甚浓。
他可以为她死，也可以杀死她。
在藤枝身上，桃柚尝到了如他的爱一般，浓醇炙热的东西。
这东西带了点儿腥咸，却胜过甘霖，止住他欲|火难消的渴。
桃柚抬起埋于她颈间的脸。
这张脸仍似幼兽般无害，而唇上，却挂着殷艳的鲜血。
还不是因为他爱惨了她……
桃柚伸舌，舔去嘴角的猩红。
粉唇愈润，带着清亮的光泽，诱人一尝。
藤枝转了转头。
颈上丝丝疼痛，害得她心中且燥，且痒。
猛地翻过身子，藤枝将他压下。
青纱覆落于牙白色的宫装，她的唇落在他唇上。
宋喜哭着送别了藤枝，不待桃柚开口相请，她便主动向藤枝保证，会常带桃柚去浣衣局看她。
没几日，百里的调令也送到了内膳房来。她顶了兰桂的空缺，从掌药一跃成为司药，回了外朝的南三所去。
至于对子规的处置，泰和宫那位迟迟无话。宋喜三不五时与鹦哥去一趟司礼监，以确定子规暂且无恙。
子规是替百灵顶了罪名，宋喜知道皇上定不会装聋作哑，准也在盘算如何处置百灵。
可她未料到的是，长公主对百灵如此上心，竟为她争取了一条绝佳出路。
齐光来宣旨时，恰在一旁的媚好，险些没气昏过去。
“绫贵人，恭喜了。”
鹦哥好容易扶住媚好，那边画眉淡淡一句道喜，又害得她差点背过了气。
百灵面前，鹦哥也不便劝说媚好什么。
早在二人同于御膳房共事时，鹦哥便知道，媚好想做娘娘。
待入了内膳房，媚好更是不放过半点机会，同皇上献殷勤。
可谁料，名分到底先被百灵占得了去。
这原名楚绫的荆楚女子，而今已成了绫贵人。
媚好到底输了人家一截。
细艾也走上前，去向百灵道贺。院子里只剩下宋喜，仍离齐光最近。
齐光合起圣旨，朝宋喜招了招手。
宋喜见状，悄然走上前去。
“子规那边，皇上也有了吩咐。”
他压下声，对宋喜低低开口。
“待风头过去，我便送她出宫，明着说是发配，暗里会打点银钱，将她好生安置。”
宋喜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她欲朝齐光俯身相谢，却被齐光拦住。
“此事倒谈不上谁谢谁，毕竟我也曾得过您的提点。内廷里，大家彼此相帮罢了。”
齐光仍托着宋喜的胳膊，宋喜便知他话未言尽。
她朝他再凑近些，听闻他道：“黄芪一案，牵扯的不止这些。泰和宫那位爷，会对内膳房另做安排。”
齐光松开宋喜，点了点手中诏书。
“多的我倒也不便再说。只因事关我家鹦哥，我才多打探了些，没想到对典膳而言，恰也算是件好事。”
既是好事，宋喜便放稳了心。
这一阵子，六局频频出事。先有宝薰之死，又有子规冤狱。与她交好的奇楠、藤枝，皆离开了皇宫，宋喜只怕自己再禁不住什么折腾。
只是齐光说事情与鹦哥有关……
宋喜望向远处，正搀着媚好回房的鹦哥，如何也想不出来，这案子怎么如今又涉及了她。
楚绫做了娘娘，内膳房便少了一名司饎司的女史。如今再算上掌女，宋喜手中也就只有鹦哥、画眉、媚好与细艾四人。
鹦哥与媚好同属司膳司中，画眉是司酝司的女史，细艾则是司饎司的掌饎。
而今内膳房少了司药一司，皇上只怕要再遣甘松尚食调配人手，填补这诸多空缺。
可哪怕这些人员调动皆与黄芪案相关，鹦哥作为司膳司的女史，又哪里会被波及？
其余三司，宋喜鞭长莫及，可至少她想护司膳司一个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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