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青鸾台后合抱粗的枫树艳似云霞，闻阙近前躬身向璇玑长老行礼，她递给他一个木匣示意闻阙打开，里面盛着两对护腕：“你护腕用棉布凑合容易不慎伤到经脉，这对皮革所制的护腕是我做的，看着不好看，实用性比较强。另一对护腕是玄铁锻造，过几日入乾坤两仪阵考核时可做防身之用。”
闻阙恭敬道：“无功不受禄。”
璇玑长老轻笑：“那便当作你替外子转交墨玉简的酬谢。”
“谢过璇玑长老。”
璇玑长老缓步往前走：“俞白、虞昭是在百年尊主见证下，从百余轮考核中层层筛选出来的玄门魁首，因而能拜北宸尊上为师，。
你根骨不算上乘，弱冠之龄体内还无灵力流转，玄门又无尹月玉奴修仙的先例，拜北宸尊上为师实难让人信服，尊主等人也难免对你有偏见。
但北宸尊上既授你溯月玦，说明你已达到他的收徒标准，无需妄自菲薄。”
闻阙问：“璇玑长老信我所言？”
璇玑长老抬手接了片枫叶：“北宸尊上无私欲，他比佛尊更像佛，我信的不是你，我信他。”
无私欲？那他究竟算什么呢？难不成真想收他为徒？他何德何能能得北宸尊上的青睐？闻阙耳内嗡鸣，他想拉他永堕地狱纠缠不清而非步入剑道正途与容临泾渭分明，是他天生下贱吗？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尽力而为。”
“倒有几分北宸尊上的佛性。”璇玑长老手中枫叶幻化成一卷地图，“近日兰岐修士接连殒命，你灵力不济，行事务必谨慎，我所标注的地点如无必要，暂时便不要前往了。”
她话音刚落，两个兰岐修士抬着担架走了过来，闻阙借故请辞。
谢殊面色肃冷：“第八例。”
璇玑长老手指还未触到白布便被谢殊按住了，她疑惑抬眸，谢殊道：“我检查过了，你不必再看。”
璇玑长老指间化诀，白布落地，尸体骨节错位，过于森白的骨与灰黑色的皮粘连，姿势诡异，她平静道：“傀儡星移术以八人生祭为引，集结其怨气截断第九人与其家族的气运。
此术并非灵力所控而由意念引导，施术者用被害人的灵力作为交换借由邪祟布阵，且阵眼随死者死期转移，行踪难以探查。”
“傀儡星移术不是奇闻趣谈中杜撰的吗？”
“傀儡星移术奇诡阴毒，环环相扣，堪称五行八卦阵法中的模板，你说，需要多强的意念才能维持它的正常运行？所以置身事外操控全局是理想状态，反噬而亡才是宿命，故被佛尊列为禁术，修者诛之。”
谢殊吩咐修士把尸体抬走：“天枢盘异动，怪象频出，恐有重祸临世。”
璇玑长老神色冷淡：“这不就记起北宸尊上了？海晏河清时也没见玄门百家整日往溯回峰跑。”
谢殊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讥讽，没再应话，俩人沉默无言走了段路，他问：“你何时也学针线了？”
“有话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不就是想问我为什么送闻阙护腕吗？”璇玑长老偏头，带动步摇上的珍珠流苏左右摆动，“我想送便送，想亲手做就亲手做，与你何干？”
谢殊冷嗤：“难道不是因他眉眼与……”
璇玑长老打断他的话：“那又如何？”
谢殊神色阴沉，璇玑长老拂袖而去，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接连休课五日，命案并无进展。观南长老与璇玑长老便亲自监督乾坤两仪阵的考核，修士两两一组根据抽签顺序从不同方位入阵，闻阙与卫岫一组，卫岫欢天喜地，全然没意识到两个修为最差的人入乾坤两仪阵意味着什么。
甬道狭窄幽深，卫岫嚼着虾片跟在闻阙身后：“初级考核不会太难，走走迷宫而已，你吃虾片吗？还有绿豆糕、芙蓉卷、糖炒栗子、酸梅瓜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零嘴可以解乏消困。”
闻阙看他把别人用来收法器、符篆的麒麟囊装满零食，哑然失笑道：“谢谢，我不吃。”
如卫岫所言，阵法并不难，机关也无任何危险性，行至阵中心却与陈维奉狭路相逢，陈维奉笑道：“三催四请也请不来二位去红袖招，是陈某哪里招待不周吗？”
闻阙解释：“璇玑长老下了禁令，无手谕不可出入兰岐。”
陈维奉不以为意：“这算什么，今日考核结束，一个都不能少。”
“近日可不太平，陈公子不怕吗？”
“怕他娘的鬼。”
陈维奉往卫岫的方向走了两步，卫岫下意识往后退，只听“咔嚓”一声，闻阙脚下的方砖往下陷落，卫岫赶忙去抓闻阙的胳膊，石砖重新嵌合，陈维奉身旁的修士战战兢兢道：“下面是……是子午暗室，他们会没命的。”
“能死在封存兰岐密文的子午暗室是福气，他们理应对我感恩戴德才是。”
卫岫扶着石壁晕乎乎：“闻阙，闻阙？闻阙你在吗？”
“嗯。”
闻阙掏出火折子就近点了灯烛，昏黄的烛光映照出石壁上凹凸不平的浮雕暗纹，饕餮纹、麒麟纹、貔貅纹、穷奇纹……纹饰繁复精美，以特定的规律循环排列，卫岫屏气凝神跟着闻阙往前走，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浮雕的形态随着他们的移动竟出现了细微改变。
卫岫冷汗涔涔，后知后觉道：“是陈维奉算计我们！他修为远在我俩之上，依照他争强好胜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与我们同时出现在阵中心，所以他在守株待兔，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可真是太气人了。
“这是什么地方？璇玑长老不是说走不出去可以用传音符给她传递消息？你找找你的传音符，我的好像找不到了。反正考核不通过可以重新考，这地方奇奇怪怪的，鉴于咱俩浅薄的修为还是早点出去为好。”
“传音符无用，我们在子午暗室。”
灯花明灭，穹顶九根打磨光滑的汉白玉石柱往下延伸出六尺余长挡住去路，闻阙调侃：“子午鸳鸯锁，佐证。”
“子……子午暗室？”卫岫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半个身子贴着石壁号啕大哭，“我就往后退了两步，怎么偏偏就踩中了机关，怎么莫名其妙就到了子午暗室，我还不想死，呜呜呜，对不起，闻阙，是我连累了你。”
因子午暗室封存着兰岐密文，故布五行八卦阵法，阵法互相交叠以截杀所有试图闯入者，陈维奉不仅要让他死，还要给他安一个私闯禁地的罪名，与那个愚不可及的耿氓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些人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众生，所谓惩恶扬善，需得有让他们扬名立万的价值，所谓滥杀无辜，碍眼的东西岂能算在无辜之列。
闻阙眸光微敛，果真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算计人的手段如小孩子过家家般可笑之至。
他不想避，为何要避？他就是要让容临看看这些人是如何欺辱他的。不仅兰岐尊主与八大长老想让他死，连兰岐最末等修士也要加害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多可怜。
闻阙拽着卫岫的后领：“你是不是哪里得罪陈维奉了？”
卫岫抽泣道：“我不应约去红袖招，不同他说话，还朝他翻白眼，呜呜呜。”
“此人太过心胸狭窄。”
“谁说不是呢？”
闻阙道：“子午暗室典藏室留有往外界传递消息的婆娑七音铃，我们只要找到典藏室便能获救。”
卫岫闻言更伤心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傻？我其实没那么好哄骗的！子午鸳鸯锁？我俩？可能吗？”
闻阙耐心鼓励道：“你要相信自己。”
“我不想相信自己，我没办法相信，呜呜呜。”
闻阙负手往前，三连、六断、中虚，足尖飞快点过与之契合的青石板，停在第一根圆柱正下方注视着石壁上的浮雕纹饰，把头顶玉柱往上推了八寸，石砖错位，麒麟纹往左移动。
卫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话也说不来，只能手脚并用朝着闻阙一通比画，闻阙冷静道：“按照右五，左三，正一的顺序走到第二根石柱下方。”
“你确定吗？真没有问题吗？”
卫岫来回数了好几遍才慎之又慎挪到石柱下的青石板上，闻阙接着道：“上推七寸。”
“七寸？七寸是多少？我已经无法思考了，闻阙，我害怕，被砸成肉泥未免也太惨了点。”卫岫闭着眼睛艰难地把石柱往上推，“行了吗？行了吗？”
“停。”
卫岫再三确认石柱没有下落趋势后，方垂下双臂大口喘息，石壁上穷奇纹与麒麟纹呈对峙之态，四根石柱上缩后另有四根拔地而起，闻阙翻身跃起，右手按在左侧第二根石柱上，两脚分别踩在右侧第一、二根石柱上：“相反的顺序。”
卫岫内衫被冷汗浸透，足踩第三、四根石柱，手按左侧第三根，闻阙道：“左三，右二，上五。”
与此同时，闻阙指间三枚梅花镖分别打向正前方整齐排列的三根石柱，四周发出沉闷的响声，九根石柱回缩后，九兽拜月的浮雕纹饰蔚为壮观，卫岫愕然：“这……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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