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裁决
新春喜庆由着红布挂子淡淡蔓于大殿，却挡不住上首帝王周身的寒。
蟾光悠然越过木栊，好似揽着月欲居琼楼，驳影转开皮戏。
如今事儿典故恍若春秋大梦，求恰恃惶恐状。
摇坠倩影苛似傀儡，一豆筠光斜射天地华敞，陆离斑驳。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帝王沉闷之声撞开寂静，徒留令人难以开口的淡漠。
孟舒媛依依匍匐于地，鹂音高朗：“和兮公主并非妾所杀害，往事皆有隐情在内！”
伊人口中和兮，乃是当朝圣人三公主太史依。
前年时候和兮中毒身亡，圣人大怒。循循排查之下，竟在那时中宫皇后孟舒媛宫中搜出毒药来。不多时，孟后身边侍女口称受孟氏教唆亲手下毒，如今后悔莫及。圣人那时心痛欲绝，直直将皇后孟氏打入冷宫，一并揪出了几位朝中之臣——原是他们为了太傅之女，故而出的下下之策。
不过真相因何，到底不是为了圣人疼爱公主而大诫：彼时太傅势力强盛，又有中宫之位在手，让己头疼不已。正巧出了太史依中毒事件，矛头中心直指中宫。无论是谁造出这等事，无疑是给彼时帝子一个极好的说头除去太傅势力。
叹只叹和兮生于皇室，死后虽荣誉，但背后依旧都是腌渍的手段。
太史华从忆中渐出，眸复清明：“你说事有隐情，何来隐情？”
“容妾道明，”孟舒媛面容颇带憔悴，念及当时颜色姣好伊人，心中定然几分，檀口轻启：“那时候背主的奴婢，家父已找到。”
她悠悠从衣襟内翻出张薄纸，凤眸吐露厉色，眼风扫过一旁端站的德妃，恭敬奉与帝子：“纸上是那婢女的认罪之书，不仅承认了她杀人，更承认了她的背后主使——德妃王氏。”
字字重重落在德妃心尖，惹得她荑中绣帕愈紧。她面上作无辜之状，有些委屈地看向孟舒媛：“姐姐怎的到这般境地还要害我，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对，要惹得姐姐将我拉下水去。”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孟舒媛冷笑泠泠，眼中厉色如同丝一般附上德妃，仿佛要将其千刀万剐：“你已不需再装作不知情了。”
王德为太史华献上认罪书，太史华长指轻轻抖落：上面字字珠玑，血一般的懊悔与无奈。这么一行端端正正的字下面，最后印上了手印。
太史华抬眼瞧人，并未理会其话语：“一个婢女，竟会写出这等字？”
孟舒媛秀首着地，语带尊敬，不再顾德妃冷语：“这是家中管家所写，他依着婢女之言而记，最后由婢女自个儿印下手印……若是陛下不信这纸上所记，断可于孟府传唤婢女而来。”
德妃未见纸，不知其中写了甚，忙不迭撩裙跪下，满脸委屈相：“您不能妄听小人言啊。”
彼时发落孟氏后，暗卫便带了的确切消息：此时完全无需人证物证，太史华心如明镜；只那时德妃身怀六甲，故而留她一命。未承望都到如此境地，她竟还指鹿为马，实在令人心寒。
他不愿再听其言语，侧眸悄问德妃，容带温和，语携宠溺：“谋害皇嗣，德妃觉得该如何？”
德妃见此，眉眼发光，她依依拉裙而立，神色不屑望向孟氏：“应是死罪。”
“好。”太史华收敛面容微笑，坐正于龙椅之上，朗声：“德妃王氏，谋杀和兮公主，罪大恶极。今，赐其毒酒，夺其三夫人之位，死后不得葬于妃陵；废后孟氏沉冤得雪，即刻入主中宫，以昭贤明风范。”
一席话，让德妃吓出了泪珠子。她连连摇首，满脸皆是不可置信：“圣……圣人，您是否处置错了人……”
太史华眸射寒光，直逼德妃而去：“大胆王氏！谋害皇嗣，竟还口出狂言！”
一旁语柠会意，忙朗声吩咐：“还不将毒酒端上来。”
几个內监忙不迭快步上前，一个携托盘上清酒，另几个把住德妃的藕臂便架起。
德妃此时才缓过神来，却改了话口：“妾若饮了这毒酒，姬儿无人照顾啊……”
太史华并不做声，厌恶地闭上双眸。
几个內监见此，手脚更是放开了：一面用力地掐住德妃的双颊，一面将毒酒往其嘴中灌下，直至见了樽底才算完，轻轻松开了德妃。
德妃本想冲上去扇孟氏几个耳光泄愤，可胸口突地一整疼痛，像是将心揪起来一般模样。她挣扎着作呕了一番，妄图将毒酒吐出来。却到底从喉咙口喷出一口乌黑的血，双膝一软，生生跪倒在大殿之上。双眸欲要睁大清醒地看着那从冷宫出来的女子，但终究是闭上了，再也没睁开。
昭和端着溢出缕缕烟丝的错金螭兽香炉，用身子顶开了厚重的帘栊。侧身微微一转，双脚踏足内殿。
“怎么无人替你掀帘？”苏允芫眼神并无从手中的话本上离去，只轻轻开了口。玉指轻轻一动，却又是一页翻过。
“近来都绷得紧，”昭和将错金螭兽香炉置于木案之上：“又都是忙活了一天，再撑着也做不了什么事儿的——对了，太后娘娘将四公主领去了，说是：‘宫里太冷清，姬儿活泼些……"”
这话谁都知道是蒙人的——四公主太史姬是宫里出了名的乖巧安静，也到底难为王氏教出那样的闺女。不过若想找个人去去闷子，二公主太史云的开朗才是上选。
“明个儿是十五，”昭和打断了主子的思路，轻轻将床榻上的纱帘坠下：“您是该往立政殿拜见皇后的，还是早些休息罢。”
苏允芫缓缓将话本子合上，抬起了眼眸，却不知看向何方：“这宫里宫外的，又得重新洗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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