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扶不扶
“我劝你不要扶。”黑无常走到老人身边，开口。
阎墨不敢看他，只能轻声问：“为什么？”
“倒不是怕他讹你，”黑无常说，“有我在，还没人能讹你，只不过这个老人应该是骨折了，你要是贸然动他，可能会导致二次受伤。”
阎墨一听，吓了一跳，立刻把伸出的双手收了回来，看向老妇，礼貌地开口：“奶奶，我帮你们打120。”
“没关系没关系，”一听到120，地上的老人突然摆手，声音也大了不少，“我没事，我就是年纪大了，摔了一下，我能起来。”
一边说着，他一边双手按着地面想站起来，但只是随便一动，腿上就传来钻心的疼，老人脸色瞬间又变了，重新摔回地上：“哎呦……”
“行了行了，你别乱动了，”老妇抹了把眼泪，“让这位好心的年轻人帮我们打救护电话吧，咱们去医院。”
老人愤怒的看着她：“我不去医院！现在是去医院的时候吗！”
“不然怎么办呀？”老妇说，“你这一把老骨头，又摔了这一下，不去医院，难不成还能自己治愈？”
“医院太贵了，我不去。”老人的脸上是明显的别扭，怎么说都不愿意。
老妇沉沉地叹了口气：“老孙啊，不服老不行，咱们干不了别的，能健健康康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被称为老孙的老人脸上满是懊恼的神情，看着自己的左腿，竟然发狠地锤了一下：“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
阎墨吓了一跳，慌忙拉住他的胳膊，也不再跟他们多话，直接打了120，说明情况。
很快，救护车呼啸着来了，老人被抬上担架，小心的固定好，送上了救护车，老妇也跟着上了车。
救护车呼啸而去，阎墨看着救护车上闪烁的灯，松了口气：“不错，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人好事，是不是也能在阎府记一笔呀？”
“能啊，”黑无常说，“如果你能把她收了，还能记一大笔。”
阎墨顺着黑无常的手指看向旁边的树林，突然一愣。
树林里站着一个女人，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那里的，隔得太远，阎墨只能看到她身上的白衬衫，并且觉得有些眼熟。
阎墨眯了眯眼，视线瞬间放远，清晰的看到了女人的脸。
女人也看到了阎墨，她只是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注意到了阎墨身边一身黑衣的男人。
几乎是瞬间，女人猛地后退一步，转身就跑，她跑得很快，阎墨见过鬼魂移动，但从没见过能移动这么快的鬼魂，那女人几乎是瞬间就从树林里消失了。
黑无常挑了挑眉：“居然还是个怨鬼。”
“怨鬼？”阎墨突然想到黑无常跟自己说过，鬼族也是有灵力差别的，从低到高分别是游魂、小鬼、大鬼、怨鬼、厉鬼和鬼王。
而那些从地狱里逃窜出来的、或是已经恶贯满盈到一旦进了阎府就要被判入地狱的，则统称为恶鬼，这种恶鬼攻击性很强，碰到就要立刻抓回去。
黑无常说这个女人是怨鬼，那就已经是很厉害的鬼族了。
不过，让阎墨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这个女人他见过，就在阎墨拿到罗刹伞的那一天，是那个坐在公交站牌下、抬头望着雨幕发呆的女人。
阎墨记得当时她也是迅速的跑开了，不过没有伤人。
下一秒，黑无常开口了：“刚刚那一对老人是她的亲生父母，老人摔倒也是她推的。”
“什么？！”阎墨一惊，“她把自己的父亲……推倒，摔到骨折？”
黑无常笑容不变：“父女反目的戏码，你不是刚刚见过一次吗？”
“可是……”阎墨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样子，她的神情甚至算得上温柔，“我觉得她不像是那种会害人的鬼。”
黑无常笑着摇摇头：“你是不是不清楚什么叫做怨鬼？”
阎墨看着他。
“怨鬼，大多是由怨气聚集而成，死前怨气极重，在阎府也不肯安息，不入轮回，最终化为怨鬼，不断的吸收着周围的小鬼，壮大自身。”
“而怨鬼的最终目的，”黑无常放低了声音，故意吓阎墨，“就是报仇——此仇不报，怨灵不休。”
阎墨果然被吓到了，微微缩了一下肩膀。
“但有一点很奇怪，”黑无常又说，“这个女鬼我也见过，她刚来的时候不过是个小鬼，就算逃逸出去，这短短几天也不可能升级这么快，怎么现在就变成了怨鬼呢？”
“只有一种可能，”黑无常想来想去，开口，“她找到了什么办法，可以快速的提高修为。”
黑无常突然看向阎墨：“我建议你跟着她，说不定能找到阎王令的下落。”
“阎王令？”阎墨眼底一亮，“会在他身上吗？”
“不在，”黑无常说，“我就是有种直觉，就算不是阎王令，也一定是某种属于阎府的东西。”
“你说的很有道理，”阎墨点点头，“那我们怎么跟呢？”
“……”
黑无常有点苦恼：“这女鬼神出鬼没，跑的比我都快，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她。”
阎墨的目光重新看向救护车消失的地方：“你说，既然她恨自己的父母，她会不会再去找他们？”
黑无常打了个无声的响指：“可以一试。”
——
医院大厅里，一个长相乖巧、抱着黑伞的少年正站在服务台前，礼貌的询问：
“就是救护车送来的那一对老夫妇，我是他们女儿的朋友，我想探望一下病人。”
他手里甚至还提着一袋香蕉和一箱奶，标准的看望病人礼品套餐。
服务台坐班的是个年龄较小的女护士，看到阎墨这张脸就开始脸红，立马热心地告诉他：“刚从急诊室出来，送到住院部去了，就在三楼的骨科病房，具体的房号我还不知道，你可以挨个看看，三楼的病人不多。”
“谢谢你，”阎墨朝他笑笑，小护士的脸顿时更红了，目送着阎墨走远了，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诶？那个病人不是刚被救护车送过来吗？怎么就有人来探望了？”
……
阎墨走到三楼，从电梯口开始，把病房一个个看过去，很快就看到了那一对老夫妇。
黑无常告诉他男人叫孙石旺，女人叫周华，而她们的女儿，也就是那个怨鬼，叫孙萱萱。
不过黑无常没跟着进来，他说医院里有很多重病的病人是能看到自己的，如果看到了可能会受到惊吓，所以留在医院外等着阎墨。
阎墨敲了敲病房的门，病房里只有孙石旺和周华两个人，他们看向门口的年轻人，同时吃了一惊。
“这不是那个热心的年轻人吗？你怎么来了？”
阎墨冲着他们笑了笑：“我刚刚才知道二位是孙萱萱的父母，我认识萱萱，所以就来看望你们。”
谁知，两个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同时愣住了。
气氛突然有点僵滞，阎墨愣了一下，说：“怎么了吗？”
周华眼眶一红：“萱萱……我已经十五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孙石旺眼底也有点发热，他看向阎墨的目光柔和了很多：“你叫什么名字？”
“阎墨。”
“你怎么会认识我家萱萱？”
阎墨早就编好了，笑着开口：“我是萱萱的朋友。”
谁知病房里更沉默了，两个老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诧。
阎墨突然意识到不对，果然，下一秒孙石旺就说道：“可是……我家萱萱已经去世十五年了呀。”
阎墨瞪大了双眼，他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孙萱萱的样子，觉得和自己年纪差不了几岁，却忘了鬼的面容会停留在他们死的那一刻，孙萱萱的实际年龄他并不知道。
“我……”阎墨立刻改口，“我的养母认识他，他们曾经住的很近——都在幸福小区。”
阎墨把那天看到孙萱萱时路边的小区说了出来，孙石旺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的笑容有些怀念：“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能记着我家萱萱，真好啊。”
周华擦了擦眼泪：“既然是萱萱朋友的孩子，你过来，让奶奶看看你。”
阎墨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香蕉和牛奶放下，任由老人握住自己的双手。
老人的手长满皱纹，不住地颤抖着，看向阎墨时满含热泪：“我家萱萱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啊，可惜……”
周华突然说不下去了，她捂住脸，开始嚎啕大哭。
孙石旺也紧紧咬着牙，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是阴沉，又似是愤恨。
阎墨突然觉得自己也许该先让阎府查查孙萱萱的死因，这样贸然过来，反而刺激到了两位老人。
他有些愧疚，急忙起身：“爷爷奶奶，你们不要太伤心了，先好好养病，我、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两个老人朝他点点头，还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阎墨推开病房门，心事重重的走到了电梯口。
他不太明白，从老人的话语中看来，孙萱萱分明是个懂事可爱的姑娘，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怨鬼？而且……还要报复自己的父母呢？
阎墨想的有些久，没注意电梯半天没下来，抬头一看，电梯上竟然闪了一个红色的叹号：医院电梯好像出故障了。
好在骨科病房在三楼，不算高，阎墨朝一旁的安全通道走去，顺着楼梯往下走。
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不对，楼梯间里很昏暗，像是没有灯。
他数了数，自己起码已经转了六次弯，按理说早该走到一楼了，可这楼梯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阎墨伏在栏杆上朝下一看，发现下面竟然不断的延伸着，漆黑一片，像一张沉默的血盆大口。
心跳突然开始加速，黑无常不在身边，他此刻能用的武器只有罗刹伞，但他用的并不熟练，如果现在遇到鬼族，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
最重要的是……阎墨在心里暗暗祈祷：鬼不要长得太丑，求求了。
很快，阎墨就感觉背后一阵凉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他的后背往上爬，阎墨一伸手，就捞到了一手漆黑浓密的长发。
他吓了一跳，猛的转身看过去，正对上一张狰狞扭曲、怨气十足的女鬼脸，女鬼的瞳仁是纯白色的，毫无生机地看着他。
……
“啊！！！！！！！”
阎墨的叫声很有穿透力，连女鬼都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阎墨吓得整个人蹲下缩成一团，情绪瞬间有些崩溃，眼眶都红了，抱着怀里的罗刹伞不停地发抖。
“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
那女鬼竟然也真的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地上的少年，犹豫了一下，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阎墨眯着眼看过去，发现是之前在树林里见过的那个怨鬼孙萱萱，她竟然跟到医院来了。
孙萱萱开口，声音意外的圆润好听：“你是什么人？”
阎墨闭着眼回答：“我、我就是个阎府的打工人。”
听到“阎府”两个字，孙萱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她打量着阎墨，怎么也不觉得对方能对自己造成威胁，于是又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父母？”
“不是我跟着他们，”阎墨说，“我是在找你。”
“找我？”孙萱萱一顿，声音都明显提高了一个度，“就凭你……也想把我抓回去？”
阎墨觉得对方多少有点看不起人了，但他又确实无法反驳，只能弱弱地开口：“黑无常也在，我打不过你，他能打过。”
“黑无常，”孙萱萱咬了咬牙，“出逃的鬼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抓我一个？”
“这不是……刚好遇上了嘛。”阎墨老实回答。
孙萱萱顿时有点无语，她看着缩成一团的阎墨，开口：“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别来找我了。”
阎墨一点点抬头，眼眶通红地看向她：“什么秘密？”
孙萱萱笑了：“阎府的至宝阎王令丢了，你们不急着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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