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灵界试剑大会，距今已存在上千年之久，初时每百年举行一次，随着魔族越发张狂，如今已是每五十年举办一次。

        试剑大会前十名可进入上古遗迹试炼月余，遗迹内灵气充沛，对灵气越发匮乏的灵界来说，无异于修炼外挂。

        每届参加试剑大会的人不少，但能闯入前十的无一不是各大仙门的佼佼者，饶是如此，其他门派或者散修亦从未放弃过，凡符合条件皆会报名参加。

        此次试剑大会举办地点在云宫，距离截止时间还剩半月，灵界各方修士纷纷赶来。

        连绵青峰上，一道淡青色的人影灵活跳跃，速度太快只余虚影，和连绵青山几乎融为一体。

        青色人影身后，有一片金黄色的云穷追不舍，定睛一看，哪里是云，分明是一群蜜蜂。

        这些蜜蜂个头均有鸡蛋大小，尖锐的螫针泛着寒芒，发出的嗡鸣像闷雷似的，若凡人在此，定以为是见了妖怪，而修士却知道，这是灵界常见的三级妖兽嗡嗡兽。

        嗡嗡兽比普通蜜蜂个头大，产出的蜜也格外香甜滋补，且还富含灵气，是修士们很喜欢的滋补品。

        只不过蜂蜜虽味美，嗡嗡兽却不是好惹的，尤其它们还和狼群一样，喜欢打群架，一般修士可是不敢招惹它们的，即便看见了金灿灿的蜜，也只能远远眼馋着。

        待到半盏茶过去，那道人影和紧追的嗡嗡兽已经翻过了几十里山路，正来到一处悬崖峭壁前。

        那悬崖像是曾被剑劈开过似的，裸露出来的山石面光滑平整，除了缝隙间有几根稀疏的松树伸出枝丫，此外便连杂草也见不到了。

        青色身影终于在断崖前停下，竟是个年轻女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但修士们自有灵气护体，有些活了上百年的老妖怪，也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个年轻人，跑去小年轻里浑水摸鱼，偶尔还能来个艳遇什么的。

        却是不知那女子是真年轻还是老妖怪了，但无论是哪一者，凭那女子的容貌，到哪里都吃得开。

        不过在悬崖前停留片刻，嗡嗡兽们就追了上来，眼见女子不动了，嗡嗡兽气焰大涨，纷纷竖起自己的螫针，朝女子扑去。

        眼见那些泛着寒芒的针要扎上来了，女子却唇角微勾，忽地纵身跳下千丈高的悬崖，直直地朝深不见底的崖下坠去。

        嗡嗡兽们往前一扑，却只扎到了空气，它们连忙寻找女子的身影，却见淡青色的人影已经融入了崖底的白色浓雾中。

        在悬崖边不甘心地盘旋了一阵，嗡嗡兽们只得放弃了寻仇，嗡嗡叫着飞回了自己的老巢。

        崖高千丈，半路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块石头掉下去，也必定得摔个粉碎。

        然而那女子却面色平静，坠落半空的时候，甚至还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悠闲地感受风从自己的四肢穿过。

        穿过浓白的雾气，崖底的环境显露出来，是一片苍翠茂密的树林。

        若女子运气好些，摔到了树上，兴许还能缓冲一下，但她运气着实有些差，坠落的地方竟是一块石子地，这要是摔上去，不粉身碎骨也得四分五裂。

        她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十丈、七丈、三丈、一丈！

        就在她要落到石子地上的时候，忽然有道人影从林中飞奔出来，速度快得压根看不见残影，眨眼的工夫就站在了石子地上，同时稳稳接住了女子。

        那是个男子，穿一身烟墨色长袍，长发用木簪束起披散在脑后，脸上戴了张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

        女子落在他的怀抱，却并没有惊慌，反而是露出笑容，睁开双眼，灵动的眼神昭示着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女子得意地说。

        男子扫了她一眼，眼神严厉，然而女子却视若无睹，反而抱住男子的胳膊撒娇，“师父，你最好啦！”

        瞪了她半晌，见她仍是笑嘻嘻的，男子终于是收起了严厉，点了点女子的额头，“调皮。”

        “嘿嘿。”女子吐了吐舌头，从自己的灵囊里掏出一支蒲扇大的酒壶，往男子面前一递，“这是嗡嗡兽采的蜜，新鲜出炉，灵气正旺盛着，师父你尝尝。”

        男子垂眸看了眼，却并没有接过。

        “你马上要去参加试剑大会，多补充点灵气对你有好处，这些蜜你自己留着吧。”他说完，又看向女子，“还有，我与你说过许多次，不要叫我师父。”

        女子听到前面那句话，还想继续游说男子收下，但后面那句话却让她一下没了心情。

        “可我是你抚养长大的，你教我读书识字，领我踏入修炼，我叫你父亲你不肯，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叫你师父你又不愿，究竟是为什么？”

        男子没有解释，只是说：“我说了你可以叫我司无。”

        女子抿着唇，表情倔强。

        司无低低叹了一声，略有些不解地问：“你小时候一口一个司无叫得那么勤，为何长大了却非得叫我师父？”

        女子盯着司无，眼眸深处有复杂的情绪被她压下去。

        “我不愿。”女子说完，便往前走去。

        司无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喊住她：“凌微！”

        凌微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去看司无，她将酒壶放入灵囊，脸上的笑容已如潮水般褪去。

        她如何敢再叫那个名字呢？年幼无知时未曾觉得叫他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待到去凡尘里历练一番，又情窦初开，再叫那个名字时，却多了些别的意味。

        “司无。”凌微低低念了声，唇角牵起苦涩笑容。

        司无对她，从来只有长辈的情谊，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竟对他起了那样的心思，他会如何想她？会不会后悔当年收养了她？会不会将她逐出师门，再也见不到他？

        与其有那么一天，倒不如早早断干净些，司无于她就只是长辈，只是师父，她不能够大逆不道的犯上。

        司无站在林中，盯着凌微的背影渐渐远去，如古井般平静的眼波终于泛起了涟漪。

        “你如何能叫我师父，明明”面具下，司无嘴唇动了动，却是将那几个字碾碎在了唇间。

        凌微负气往前，半点没有停下来等等司无，等她终于消气的时候，却是已经踏入了灵山地界。

        灵山并非指一座山，而是一片绵延上千里的区域，这片区域里包括灵气浓郁的宝峰——云宫便建立在宝峰之上、住着几十万居民的云城、繁衍数千妖兽的妖兽森林等，可谓是地大物博，应有尽有，几乎自成一方小世界。

        试剑大会并非是说参加就能参加的，为了减少有人浑水摸鱼跑到灵山蹭灵气，凡是参加试剑大会的人，都必须要有云宫发出的邀请函，没有邀请函不能入内。

        邀请函的标准是年龄在五十以下，境界在金丹以上，仅此两条。

        凌微今年二十，上月刚踏入金丹，这两条都是符合的，但是她没有邀请函。

        准确说，邀请函在司无的身上。

        站在灵山入口山门前，望着身边鱼贯而入的同修，凌微郁闷地皱起了眉。

        早知道就该把邀请函自己拿过来的，干什么偷懒让司无拿着。

        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长得又漂亮，只站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一位穿着华贵的男子正要入门，就见到了站在山门下的凌微，见凌微一脸郁闷的模样，他眼珠子转了转，脚步往后倒退，溜达到了凌微身边。

        “这位妹妹，你可是要入灵山？”男子笑眯眯地问。

        凌微闻言，抬起头扫了他一眼，心中越发烦闷，她站在这儿不是入灵山还能是来当门神的？

        “你说呢？”凌微没什么好口气地回答。

        男子被她呛了，也不生气，又往凌微身边靠近了些，“妹妹，你看哥哥怎么样？要是你”他压低声音在凌微耳边说了几个字，又猥琐地笑道：“那哥哥自然是不介意带你进去的。”

        凌微蹙着的眉毛微微舒展，仔细打量了一眼男子，忽而明媚一笑，“听上去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

        男子见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顿时更加自信，忍不住便伸出手想要占点便宜。

        只是他的蹄子才刚刚放到凌微肩膀上，就有一道满含杀意的罡风袭来，险些将他的蹄子给劈开，幸好男子闪躲得快，这才保住自己的蹄子。

        他眼神一怒，回头朝身后偷袭自己的人看去。

        那人穿一身烟墨色长袍，琼林玉树，面上戴一张黑色面具，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此刻即便是看不见男人的神情，但他那一身不好招惹的气势却是展现得明明白白。

        只一个照面，男人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羞恼惊怒之下，忍不住嚷嚷：“你、你这人好生卑鄙！仗着自己修为高，就偷袭别人，也不知哪门哪派竟教出你这样的人来！”

        他虽瞧不见司无的面容，但瞧着司无的身形是个年轻男子，便以为也是来参加试剑大会的。

        司无原本只是给他一点小教训，并未真的伤到他，然而听到男子那番口不择言的话后，也不知触怒到了他哪根神经，身上一下有了杀意。

        眼见司无要动真格了，凌微眼皮子一跳，赶紧上前抱住司无的手臂，“别生气别生气，那种人你理他干嘛？”

        司无听了这话，却是沉沉地看向她，“那你刚刚为何不躲？”

        凌微眼底出现一点心虚，她不是感应到了司无的出现，所以故意没躲开么，就想看看司无会如何。

        如今真的看到司无生气了，却似乎又不是为她差点被人占便宜而生气，凌微心情反而更加郁闷了。

        “你怎知我没有躲？我不过是看时机未到而已，他只要再近一寸，我保管叫他后悔来这世上。”凌微嘴硬道。

        司无盯着凌微看了会儿，到底还是收敛了身上的杀意。

        而那男人早在司无冒出杀意的时候，就飞快跑进山门了，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

        山门这一遭差点发生的打斗算是平息了，凌微和司无拿着邀请函入了灵山。

        距离试剑大会还有三日，师徒二人便没去云城浪费时间，直接上了宝峰。

        宝峰共有七山，其中最大的混元山是云宫大本营所在，其余六山是云宫建立之后产生的旁系。

        这些云宫旁系虽然在宝峰只占一山的地盘，但其门下弟子，拿到外面去却各个都是精英，丝毫不输其他门派的嫡系。

        但几千年来，这些旁系宁可守着这一方小山，也不愿去外面呼风唤雨，这其中的原因除了是因为灵山境内是整个灵界灵气最充盈的地方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云宫宫主白相生。

        传闻这位云宫的老祖宗距今已经活了三千多年，而云宫正是他三千年前所建立。

        当年和白相生同一批的能人，都已经湮没在了岁月的长河里，如今灵界除白相生外，最长寿的便是暮谷那位活了一千八百余岁的老神医，可他到了云宫老祖宗面前，也只是个孙孙孙孙子辈罢了，搭着楼梯都不一定能够到辈分。

        这位云宫的老祖宗不单是长寿，且还是灵界第一位踏入半仙境的人，距离成仙只是一步之遥，实力深不可测，整个灵界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有着这么一座高不可攀的靠山，哪怕是在云宫做个洒扫，那也比在外头做个小掌门来得风光，那些已经占据一山的旁系们，自然就更舍不得离开了。

        “哎，你说，那位云宫的老祖宗，真有那么厉害吗？”进入灵山地界，凌微免不了就对那位活在传闻里的云宫宫主产生了好奇。

        司无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微抿起，到底还是放弃了纠正她这不伦不类的称呼。

        “若是数千年前那些人还活着，如今的传奇不定是谁。”司无淡淡地说。

        经他这么一说，凌微又想起了三千年前发生在灵界的那一场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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