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没有选择的出生
2017年的一天，雨下得很大。艾语然步入高三，家就在学校附近的她，准备顶着雨跑回去，却始终也迈不出那一步，像被什么拖住了一样。
唉，今天阿姨有事回老家了，没人给她煮饭，回去又是空荡荡的房间住着一个小小的自己。这样的情况其实经常出现，可是，她却怎么也习惯不过来。突然想起了外婆曾经给自己说过无数次的小时候……
艾语然的母亲可是当地文家的幺女，出了名的大美女，生来便被家里宠爱，几乎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她的，也算得上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后来二十四岁嫁给了不远处的艾家，小伙子虽相貌平平，可是有正经工作，文化水平还高，这段婚姻就在媒人的撮合下成了。
新婚之后，一开始都挺好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肚子却怎么也不见有所变化。艾家母亲可着急了去，怎么回事，结婚这么多年了，急着抱孙子啊。于是明里暗里的让夫妻俩去医院做检查。果不其然，很遗憾他们之间不能有小孩子，问题出在男方。艾家母亲更着急了，却又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于是把气都发在这个好儿媳身上，怎么都看不惯她的德行。可是文家这女儿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在家里从来没受过气，莫非嫁人了还被穿小鞋不成，所以也拼命反抗，令艾远左右为难。
说到底，艾远终归对娶了这么个好老婆而感到欣喜的，婆媳之间关系处理得不好，主要问题其实也不在文逍雅身上。也是没有办法了，艾远借着工作的理由，将妻子带在自己身边，离开了父母过日子。他想着可能过几年母亲想通了也就不会再为难文逍雅了。毕竟也想不出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情。
文逍雅确实是个有福气之人，从小在温室里长大，后来嫁一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老公，几乎没得过什么气受。可是这个女人也特别的机灵，她知道怎样讨自己老公欢心，知道怎样把日子过得更好，来到城里的她没有放弃自己的才华，要知道，她可是当年的师范毕业生，找工作轻而易举。为了消磨时间，她开始从政，平日里工作不是特别忙，她会回家把饭给煮上，两个人也算得上是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久而久之，这种生活也未免太过于单调了。这个问题是文逍雅提出来的，她想领养一个孩子，管他是男是女，只想把他抚养长大，将来也有个照应。在这件事上，艾远根本就没有什么决策权，问题出在自己，媳妇没有离开自己也算是尽了夫妻的本分，完全是靠夫妻情谊生活在一起。面对爱人的请求，艾远并没有反对，他也时常因为这个问题所困扰，如今妻子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当然是选择顺从了。
关于领养这个事情，在一个小家庭来说确实是件大事。艾远母亲经常在村里头夸自己儿子儿媳有出息，要是哪天能抱上孙子就更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这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的水一样，根本没有收回的余地。捡来的孩子虽说是捡来的，却足以堵住悠悠众口，艾家也算是有了后人！这几年儿子儿媳离开家，除了逢年过节，确实比平时空虚了不少，对儿媳的不满渐渐被孤独占据，老有所依才是她这个年纪最该考虑的问题。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那个年代想要领养小孩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小两口那天很兴奋的来到孤儿院，看到一个襁褓中的女婴瞬间滋生了父母爱，内心别提有多激动。多好啊，小孩子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却也是很幸运的被另外的家庭接纳，可谓是上天想给你关了一扇门的同时，也为你打开了一扇窗。
很快，女婴被小两口合法的领养回家，为她取名为会艾伊然。顾名思义也就是爱依然在的意思。平日里这个安静得只有电视声音的小家，却从现在起有了婴儿的哭闹声。第一次当父母，小两口忙都忙不过来，总觉得有地方没做好，生怕怠慢了孩子。今后他们的生活中，讨论的话题里总会多一个原因，都高兴坏了。
艾远打电话回家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她走了好一段路才在村里有电话的地方听到儿子的声音。村里人都爱八卦，谁家怎样怎样夜里无聊就坐着闲谈，这天中午大家看艾母笑得如此开心，纷纷把耳朵靠近小卖部的电话筒，都很好奇艾母听到的是什么高兴事儿。几顿说辞之后，艾母挂掉电话，开心的告诉乡亲们自己抱上孙子啦！大家却很好奇，这从来没听说过她儿媳妇怀孕啊，这怎么转眼就有孙女了。都表示很疑惑，可是艾母却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回家把这事儿告诉她爹，这不，还没到屋就在院子里开始叫起来了。
还别说，艾伊然确实从来都乖巧懂事，很少让父母担心，小病小痛都是自己扛着，尽量不麻烦家里人。十岁那年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内心无比感激父母的养育之恩，他们花这么多精力来培养自己，还从来不把自己当作外人。艾伊然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在心里暗下决心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父母操太多心，并尽全力孝敬他们。
这么多年，家里一直都过得很幸福，母亲会教艾伊然各种事情，给她讲道理。逢年过节陪爸妈回乡下看望爷爷奶奶，老年人都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别提对伊然有多喜欢。有时候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孙女留着，就等她放假休息的时候回来都给她。有时候伊然会给奶奶说让他们搬到城里一家人住在一起，都被二老给拒绝了，虽说喜欢孙女，却怎么也丢不下自己的老宅。儿女为了谋生可以去城里接受更好的生活，但老人却觉得乡下才是自己的归宿，这里一切都这么熟悉了，大把年纪了，还去城里折腾个啥，乡下多自由啊，吃穿不愁的，还有很多人陪自己聊天解闷呢。
艾伊然十一岁的一天，她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本来没什么可稀奇的，却在卫生间听到父母小声的低估什么，她也很好奇，是什么事不能让自己知道呀，于是悄悄的贴在门上仔细听。
“这事怎么告诉伊然呀，这么多年了，你说现在突如其来一个小宝宝，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当年不是检查说不能生嘛？而且我们俩也快四十了，生下来工作都得丢，国家政策摆在那，我们不可能知法犯法吧。”
这是妈妈的声音，原来他们怀了小宝宝了，怪不得最近有些奇奇怪怪的。艾伊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个家的，这些年甚至未来她除了感激与孝敬，不能做任何对不起家人的事。虽然心里很意外，也有点接受不了，但从小懂事的她深知妈妈肚子里这个孩子的来之不易，就算他们要拿掉这个孩子，她也绝不同意。
哐当一声，卫生间门开了。小两口被怔住，同时将眼光放到卫生间的方向。艾伊然很淡定地说：“爸爸妈妈，你们把他生下来吧，我可喜欢小朋友啦，而且他的到来我一个人也显得不那么闷了呀，我挺羡慕那些有弟弟妹妹的同学的。”艾伊然的眼睛雪亮雪亮的，直勾勾地盯着父母。从小就知道她懂事，讨人喜欢，没想到关键时刻还为爸妈做了好一个果断的决定。
就这样，父亲将电话打回老家，老两口也是又惊又喜。一来艾家这算是真正的有后了，不管是男是女，总的来说也算是传承了香火。二来工作丢了倒是有点可惜，可是这个年头，只要肯努力，一家人在哪找不到一碗饭吃呢。就这样，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算是改变了这个家庭的命运，将一家人推向了另外一条人生轨道……
辞掉工作以来，艾远开始经商，好在这些年下来家里还有点积蓄，在官场看到过很多做事处事的技巧，做起生意来除了累点并没有出现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情况。文逍雅则在家安心养胎，自怀孕以来，整个人确实温柔了许多，多出了很多时间陪艾伊然玩，写作业，聊天……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宝宝完全不顾及艾伊然。平时也都拿伊然当作亲生女儿对待，一点点不喜欢她，多余她的想法都没有。
十月怀胎过去后，那天下着小雨，秋后的天总是那么美丽，傍晚时总多了几份柔情。是的，农历九月十五，又一名新生儿伴随着哭声来到这个世界。文逍雅是高龄产妇，能母子平安的诞下婴儿，实属不易啊！是个女儿，艾母的脸上有点失落，可娘家母亲脸上却泛着泪花。“女儿你可辛苦了，多不容易啊，我生你的时候也很疼啊，没事了没事了，快看看孩子吧。”文母好生心疼女儿，从女儿从产科出来之后就一直抓着她的手，嘴里还柔情地给她说着。天下父母都心疼自己的儿女，不管他们犯了什么错，接受了什么样的挑战，都一定是最支持他们，最心疼他们的人。艾母虽说有点遗憾，可是比起过去，这下总算是好了很多，无论男女，都是亲生骨肉。在艾远父亲的开导下，她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也逐渐没有了。
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艾伊然担心妹妹的到来会和自己分享父母的爱。可是她却比谁都清楚，这一切本来就都是属于这个刚出生的妹妹的，自己才是分享别人父母爱的那个人。艾伊然挺喜欢这个小妹妹的，她相信妈妈曾经小时候给她讲过的爱会感化别人。她也相信，只要她好生对待妹妹，父母也绝对不会讨厌自己的。
曾经艾远在心里无数次幻想过小女儿的到来，他不知道该给她取一个怎样的名字才配得上她的存在。既是一场意外，也是老天的故意安排。干脆就叫艾语然好了。语然语然…大自然的声音，多活泼可爱的名字呀。
就这样，新生儿有了她所有该有的，为了让两个女儿过得好，短暂的团聚之后父亲又奔上养家糊口的旅程，生意刚开始起步，人手也根本不够。艾语然学会走路之后，她就和伊然被交给外公外婆带，妈妈也跟着去了爸爸的城市，开始他们的创业旅程。
艾远是个好强的男人，他坚信有了好的资源才会给孩子们铺上好的大路。为了孩子，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将生意越做越大，心思和精力大部分都用在事业之上。平日里他会给自己的妻子准备小礼物，纪念日会送上自己的祝福，回到家就好好的做个丈夫，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男人。
可是艾语然不这样想，她天性活泼可爱，脑袋瓜聪明得要死，小想法也超级多。和艾伊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随着一岁岁长大，语然对父母的记忆很少，她知道有一对爱自己，愿意为自己打拼的父母的，却由于年龄太小，根本理解不过来。艾语然很聪明，还会撒娇，做错事情了很少被打被骂。成绩也特别优秀的她，却没有花很多心思学习。她喜欢的东西太多啦，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可不是想什么都尝试一下嘛？
“外婆，我可以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嘛？我想告诉爸爸妈妈我想学画画。”
“外婆，我可以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嘛？我想告诉爸爸妈妈我想学古筝。”
这就是艾语然三天两头说的话，她什么都想学，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见这个情形，长辈们都很高兴，小孩子活泼可爱是好事，可就怕她学的东西多了压力大，自己消化不了。因此她被吃了好多次闭门羹。这可是让她好生不理解，大人真的好奇怪哦，明明说什么都可以依我的，这么努力也是为了我，却不舍得花钱让我去学很多东西。当然，这些想法是语然心里所产生的，她没有去要过多的解释。
语然一天天长大，伊然也一天天长大，父母慢慢老去，外公外婆手脚也不如以前方便了，一切都在无形的变化着。艾伊然考上了名校，自然要去过她的大学生活，小语然可羡慕了，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岂是几次夏令营就可以满足的。她好想快点长大呀，和姐姐一样，考一个外地的学校，去见识更多的朋友和新鲜事儿呢。
等缓过神来，都过去好一会了。艾语然的过去，存在着对父母的不理解，她不想要荣华富贵，不想老师同学每次开玩笑地教她“公主艾”。她渴望陪伴，渴望有一个一觉醒来父母都在的家庭。之所以家住学校附近，就因为想让她上学方便点，没人接送，也怕坐车耽误她的学习时间，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深吸一口气之后，艾语然奔跑着回到了家，关门时的回响声让她觉得害怕，干脆这一顿不吃了，直接睡觉吧。等到一个午觉醒来，又可以和大堆同学在一起玩耍了，到时候拉上好朋友去食堂凑合一下，这一天就算是过去了……
一辈子还这么长呢，混是不可能混完的。既然出生不可以选择，但命运却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她对现在过得怎样根本没什么兴趣，她渴望，站在更高的地方，闪烁着身上本该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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