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论道？讲理而已
司马辰来了邯郸城，清守观前跪满了信众。
他们有的是来求儿孙满堂，有的是希望自己家的傻儿子能娶上邻居家的漂亮闺女，乞丐求富贵，富人求仕途，官家求腾达。
总之，人们跪在观前，希望司马上人能为他们指点迷津，让自己能活的更好，过的更好。
没有人怀疑司马辰做不到，因为他是鬼谷老人最后的嫡系传人，苏青与张义的小师弟。
当年苏青与张义，奔走与六国，合纵连横，几乎将大秦帝国覆灭。若不是公子苏横空出世，一剑封鬼谷，一指退六国，如今的天下，可能不会姓秦。
总之，在天下人心中，鬼谷传人便是人间的仙人，没有公子苏的人间的仙人。
如今鬼谷老人隐世不出，苏青张义已死，公子苏也不再现世，那司马辰，便是人间的仙人。至少，普通人的想法如此。
人间最多的，便是普通人。
今日，是司马辰开坛布道的日子。
李慕府上，公子扶敲开了子殷的房门，他昨日收到了韩玄的一封信，心情有些不大好。
韩先生说让子殷一人去游历人间。
子殷开了门，眼圈发黑。显然已经不是一晚没睡好了。
子殷无精打采的看着公子扶，道了一声“小叔。”
公子扶点了点头，看着这般模样的子殷，眼神古怪。
“虽然韩先生赠了你棋罐，但一切理当顺其自然，不强求，自会水到渠成，往后，切莫再这样了。”
子殷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解释，也不知如何解释，情窦初开的少年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连公子扶今日较平时话多也未觉得异常。
昨天墨宁襄送了子殷一个礼物，一个手摇鼓。就是寻常人家五六岁小孩玩的那种。
公子扶看着眼前少年，眼神前所未有的柔软，“你收拾一下，随我出去，看我论道。”
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漠然。
“论道？”子殷问道。
“嗯。”公子扶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论道这个词用的不对，便又说道，“不过是与个人讲讲道理。”
子殷回房梳洗，公子扶在府外等候，墨宁襄乖乖站在一旁。
便当做离别的礼物吧，公子扶心道。
墨宁襄看着眼前这个比人还好看的石头，一阵气恼，忽然又甜甜一笑。
这个石头连着受自己好几个月的殷勤也不为所动，那想必对其他女子也是一样，至少，我离他很近。
“小叔，墨姐姐，我好了。”
“走吧。”
公子扶开口，前头带路，姑娘看着公子，子殷看着姑娘，一路直行。
“赵离呢？”
“今日不带他。”
……
……
清守观前人山人海，子殷根本不知前方是什么风景，墨宁襄倒不在意，反正她也没有看前方。
公子扶身子高，如鹤立鸡群，看着横坐于观前的司马辰侃侃而谈。
“先前，这几位叔叔婶婶的意思我清楚了，都是希望子孙求上苍保佑，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司马辰道袍无风自摆，笑容如春风和煦，确似神仙中人。
“各位，你们各有所求，我知，天知。天道莽莽，人间众生不可能每一人都有求必应，唯有心诚之人，心善之人，勤奋之人，安守本心之人，天道才会降下恩德。”
司马辰对上下方一个老妪真挚期待的眼神，笑笑道：
“有人说天道不公？可何为天道，世人不自怜，不自爱，不自强，又怎知天道不曾帮你，爱你，扶你，助你？”
“就好比一个男子自暴自弃，好吃懒做，沉迷赌博，沾染陋习，对父母的劝解置若罔闻自然不觉得父母在爱他，对父母的资助觉得理所当然，自然不觉得父母在帮他。”
司马辰一摆拂尘，继续道：“其实在你失落时，无助时，天道已经助你，不过自身心智不坚，未曾发现罢了。正所谓天道酬勤，一个人不自爱，不自知，不上进，天道为什么给你和别人一样的帮助，为何要让你有着和别人一样的地位？”
“天道并非不公，而正是天道大公，希望世人都能努力，都能自爱才给的激励，此所谓种善因，得善果……”
众人拜倒。
司马辰继续大声道：“所以只要你们信天道，信天命，关键时刻天道自然有所指示……”
正自说话间，却被一个平稳到毫无波动的声音打断。
“如此，扶有一问，请教司马上人，既然天道酬勤，那世人自勤，所得成就，都是拜天道所赐？”
公子扶带着二人自人群中走出，也不见动作，人群却自然散开。
司马辰望着公子扶，目光深沉，点头道，“然也。”
公子扶行至观前却未曾停步，一脚跨上道台，与司马辰对视，继续道：
“那请问天道所赐为何物？财富？不过人勤奋所得。仕途？不过人勤奋所得。儿孙满堂？若人自己不努力，如何衣食无忧，不衣食无忧，如何儿孙满堂。如此看来，天道并未有所赐，皆为人自己应得而已。”
司马辰呵呵笑道：“天若不赐，人如何得？”
“天若肯赐，人何须求，天若不赐，人求之何用？天若望人间安乐太平，大可显神迹搭救疾病苦难百姓，却为何需人自救才能得道？人向天所求，未得一缕，人向自己求，自在安康。”
一连串的反问让司马辰有些措手不及，正要说话，只见公子扶转身向百姓一拜，诚恳道：
“天意愚弄世人，今日秦扶斗胆，请各位父老乡亲扪心自问，你们有的一生老实本分，有的一世未曾杀生，有的帮亲扶邻，自问所作所为无愧于天，日出而作，日落未息，自问比旁人勤恳得多。”
说道此处公子扶抬高音量：“你们仔细想一想，生病时，可曾向天一拜，便身体痊愈如初？被人欺凌时，可曾向天一拜，再抬首便不见恶人？战乱时节，饥寒交迫时，可曾向天一拜，便酒足饭饱，还有炉火？”
公子扶三问振耳发聩，众人沉思，“你们今天有吃的，是你们自己在土里种的，你们今日不被恶人欺凌，是因为有了规矩，恶人怕罚，你们今日生病能痊愈，是因为有人学医为你们看病抓药！”
子殷看着周遭众人有的陷入沉思，有的频频点头，不由一阵自豪，小叔辩才确实无双，最主要的，他说的话有理。
公子扶对着众人再拜道：
“人间何须求天，自立更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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