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离去
摇啊摇，摇啊摇，朱泽只是得自己好像躺在船上，随波逐流，来回晃荡。
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自己被黑衣人追逐时的狼狈模样。头脑昏昏沉沉，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不时有剧痛袭来。眼皮沉重如同灌铅，任他如何使劲，始终抬不起来。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有烧伤，有骨折，有外伤，五脏六腑扭曲纠结，看来还有内伤。
耳边依稀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初时模糊不清，后来渐渐清晰，也只能感到他们话语中的焦急之意。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不只是肉体上的，精神上也受了很大压力。他想要呼喊，嘴喉咙干渴酸涩，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想要起身，全身上下剧痛难忍，头脑中虚浮飘渺，像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自己终究还是受伤太重吗？”脑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随后便再度沉睡。
睡梦中，他看见了父母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分，倚在门边瞭望着卫戍军营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悲伤，期盼着他的到来。他看到了姚天长备了一桌宴席，豪爽地要为他接风洗尘。他看到了赵望北面带慈祥，冲他含笑点头。他看到了刘大哥忠厚老实的模样……
“啊——”
一声惊呼从他口中传出，全身都被冷汗打湿。朦胧中，他看到了好友朱风林，一身黑色装扮，双目无神，没有一丝生气，就如施客卿手下的那批黑衣人。
似乎是听到了朱泽的惊呼，他的耳边立刻传来了“蹬蹬蹬”的脚步声，随后响起了关切的声音:“啊，你醒了。”
没有人回答，朱泽口中干渴无比，若非刚才情急之下，他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的。
“快去把汤药端来。”
热腾腾的汤药端了上来，送到朱泽身边。他睁不开眼，只能感觉热气腾腾，一只小碗靠近嘴边，药香四溢。
他费力地张开嘴，汤药润湿了他的喉咙，干涩的感觉消失了。汤药入腹，一股暖流流遍全身，稍稍缓解了身上的痛楚。
喝下一碗汤药，朱泽全身舒泰许多，一股困意袭来，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沉睡中的朱泽再次苏醒，眼皮依旧沉重，睁不开眼。此时外界已经不再颠簸，平稳安定。他索性不再考虑睁眼打量四周的想法，而是静下心来，感受这难得的宁静。
努力地想要操控着自己的身体，他缓缓地抬起麻木手臂。这一举动似乎触动了某一处伤口，针扎般的疼痛传来，嘴里发出一声闷哼，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左手的骨头被接好了。”
再次尝试活动身体，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再碰到伤口。这一次没有太多的疼痛产生，全身多处部位被紧包着，感受着被包裹的部位，似乎都是受过伤的。
轻轻的抬起右手，这一动作看似简单，却耗费了他不少的时间和精力。把右手放在鼻间，轻轻嗅了嗅，一缕药香扑鼻。
“身上的伤口也被人包扎好了。”朱泽自语道。
就在这时，“吱呀”，似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的主人是一个少女，明眸皓齿，轻灵飘逸，身材娇小可爱，蹦蹦跳跳来到朱泽身旁，看着他开始活动，俏脸上露出欢喜之情，道:“你醒了。”
朱泽听到少女的声音，忍不住想要睁开双眼，挣扎着起身。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才醒来就要乱动，这样对伤口恢复不好。”少女用手插着腰，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气乎乎的。只是听她的说话的语气，倒是以关心居多。
听到少女略带生气的话语，朱泽内心苦笑，若是他能动弹，一定会用手挠挠后脑勺。
“好了，你不要乱动。”少女端着一个瓷碗，送到朱泽嘴边，道:“你昏迷了那么久，身子一定很虚，这是我特地给你煮的药膳，趁热吃了吧。”
少女放下瓷碗，用手扶起朱泽的头，慢慢地抬起他的上身，在下面垫上软垫。她的动作很轻，举止温柔，生怕弄疼了对方，与之前的活泼样子判若两人，却又那么和谐。
朱泽本就是内向木讷之人，之前更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同龄异性。虽然看不到少女的容貌，但是她的言语举止，却是让他心中没来由的欢喜。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心跳“呯呯”连成一片，古铜色的皮肤也难得浮现一抹红晕
温热的碗沿送到了嘴边，朱泽用力张了张嘴，吮吸着药汤。因为有旧伤在，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不少药汤喝到嘴里又吐了出来。
“哎呀，药汤洒了。”少女轻声娇呼，拿出一方手帕，小心地擦试着洒在朱泽脸上的药汤。
她的玉手触碰到朱泽滚烫的脸，立刻一缩，道:“你发烧了，怎么这么烫？”
“唔……唔……不……”朱泽脸上发烫，张开嘴想说解释什么，无奈发不出声音，只是气喘如牛，脸上越发地红了。
见到朱泽急的发出“唔唔”声，少女秀眉微蹙，揉了揉额头，道:“这样吧，你先把药喝了，等会我去喊爹爹，让他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听到少女这么说，朱泽的脸上红晕渐消，心跳也慢慢放缓。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微微地张开嘴，等着少女喂药汤。
喂完药汤之后，少女轻轻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向屋外，顺手把房门关上，只留朱泽一人在内。
喝完药汤，腹中的饥饿感渐消，药力发挥作用，全身经脉舒畅，疼痛也少了几分。脸上还留有余温，心脏还在“咚咚”地快速跳动着，他暗自傻傻地笑了笑。
……
这一日，朱泽从沉睡中醒来，轻微地活动了一下身子。经过几日休养，加上少女每天定时送来药膳，细心照料之下，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已经恢复到伤前的七分多，再过几日便会完全痊愈。
在此期间，他从金青口中得知，此地位于清河郡，毗邻龙山郡，坐马车五日便到。而他们所在的小镇名叫青屏镇，四面环山，环境优美。金青是给自己送药膳的少女的名字，他的父亲叫做金坤，是远近闻名的名医，在他昏迷期间曾经看过自己几次，其余时间都在治病救人。
第一次来自然是因为朱泽脸上发烫的事，但是他在观察很久之后，始终找不到病症所在，最后带着一脸的疑惑之色走了出去。而朱泽又不好说明缘由，总不能说自己惦记上人家的女儿，春心萌动了吧。且朱泽除了脸红之外，身体安稳，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事也就没被他放在心上。
之后他也来过几次，只是每次都待不长，询问一番他的身体状况、感受，再交代少女照顾好朱泽，便匆匆离去了。
“嘎吱”，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面前，一身医者打扮，淡雅素静，面白无须，手中握着一个黑色药瓶。见到朱泽望来，含笑点头，正是救治自己的金坤。在他身后，金青身穿橘红色的凤尾裙，巧笑焉然，美目流转，正盯着自己，怯生生的，倒是与平时单独相处时大不相同。
“怎么样，小兄弟好些了吗？”金坤目光在朱泽身上打量着，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
“劳烦大哥照料，我感觉好多了，日常生活已经可以自行料理了。”朱泽起身向着金坤拜道。
金坤听后含笑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身后的金青眼睛瞪得鼓鼓的，双手插腰，走到他近前气乎乎地说道:“朱泽啊，朱泽，枉我这么多天来忙里忙外，没日没夜的照顾着你，关键时刻你竟然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看着她那因为生气而通红的小脸，一双黑亮的眼睛狡黠地打量着自己，他不由得看得痴了，脸上又红又烫。
“喂！我和你说话你听到了没。”见到朱泽一幅入定的样子，金青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刚刚是我失言，还要感谢金小姐的照顾之恩，在下感激不尽。”朱泽低下了头，好像犯了大错一般，脸色潮红。
金青面上狡黠一笑，好似撒娇一般，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你要补偿我。”
朱泽的头埋得更低，脸色潮红一片，额头见汗，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窘境。
“好了，不要再逗朱小兄弟玩了。”金坤脸上一板，面容严肃。他是过来人，看到朱泽的表现，再联想到之前的“发烧”事件，哪里还不明白。
“既然爹爹说了，我也就不再为难你了。”
“多、多谢金小姐，在下一定不会忘记金小姐的救命之恩。”朱泽长出一口气，短短片刻时间，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
他抬起头看向金坤，见对方面容严肃，不像是平时探望时的表情，不由得为之一凛。快速整理了衣衫，他的脸上同样严肃起来，目光与金坤相交，道:“金大哥此次前来所为何事，直说无妨。”
“我这次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聊聊关于你的事。”金坤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直接点明的来意，但是似乎觉得说的太过直接，有些不妥，接着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手扶着床沿坐下，金氏父女二人则坐在他的对面。
“金大哥有什么疑问，小弟一定知无不答。只是有些问题实在不方便回答，还望你能理解。但是请你相信，我没有任何恶意。”
金坤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道:“无妨，朱小兄弟尽量回答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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