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激斗（3）

风声呼啸，龙吟长空，蓝光火龙对上龙卷风。

        “咔咔咔”

        二者相撞之处，地面尽数崩裂，裂缝如蛛网一般四下蔓延。气浪滔天，滚滚而来，方圆二十丈内地皮如纸屑被掀起，林木似枯草般纷飞。

        远远看去，这一幕就好像火山爆发，熔岩四射，碎石满天，黑烟滚滚。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碎石，烧焦的树木成片倒下，裂开的地表满目疮痍。

        对抗还在继续，最初的碰撞结束后，蓝光火龙去势渐缓，实质躯体变得黯淡许多，但实力尚存。它长啸一声，声震九天，硕大的头颅摇动间，猛地向下压来。

        此时龙卷风厚厚的风墙消失不见，只剩薄薄一层，甚至裹带不动碎石断木。没有碎石树木遮挡，风墙防御能力大减，可以清晰地看见风眼中的赵恭甫。

        赵恭甫面色苍白，神色震动，轻咬舌尖往羽扇上喷出一口精血，顿时羽扇上气势陡升，连连挥动之时狂风大作，厚实风墙再度出现，阻挡火龙前进。与此同时一挥手，身旁护体神光光再现，只是其颜色黯淡，不复当初。

        火龙怒吼咆哮，巨大的身子一动，撞向龙卷风墙。轰然巨响回荡间，风墙崩溃，露出一个缺口。硕大的龙头从中探出，目露凶光，对着赵恭甫狂吼一声。

        一吼之威，护体神光破碎，赵恭甫的身子如受雷击，狠狠地向后抛出。落地后他的面色红润，“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此时他的脸色颇为难看，愤怒之中隐隐透出恐惧。生死危机下，之前的耻辱感虽然还在，但更多的是求生的欲望。连续喷出几口精血，原本疲惫神色显得萎靡不堪，不过他却没有心思考虑这些，手指在空中虚画，一道道复杂难明的符号出现。

        “去！”赵恭甫单手指向精血，虚浮在空中的符号受到牵引，立刻融入其中。融入符号之后，精血悬空化作一团血球，散发浓浓血腥之气。赵恭甫一把抓住血球，面露心痛之色，最终将其按在羽扇之上，顿时羽扇上殷红一片，气息变强了许多。

        手持浸血的羽扇，赵恭甫长身而起，羽扇轻摇，一股股红色劲风凭空出现，环绕在他身体四周，形成一个旋涡。旋涡出现之后，立刻向着火龙横扫而去。

        “轰——”

        狂猛的爆炸再次出现，掀起滔天的气浪，疯狂地向四周扩散！经过两次爆炸，之前被爆炸炸出来的空白地带，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圆形浅坑，方圆二十丈，中心处深能有三尺！至于空白地带四周，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断枝、碎石、岩浆，入眼处尽是残破之物，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吼——吼——”

        火龙怒吼，庞大的身躯不知疲倦地猛烈撞击着红色旋涡，响声震耳欲聋。这撞击之力太大，每一次撞击过后，地面就会塌陷几分，裂痕就会扩张几寸。

        红色旋涡呼啸，围在赵恭甫身边极速旋转着，形成一道强力的防御。蓝色火龙每撞击一次，红色旋涡上便会出现一个缺口，只不过片刻间便会从他地方分出一部分旋涡堵住，重新化作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只是旋涡虽然完整，不断的补充之下，其整体却是越来越弱，转速也不如之前那般迅猛。

        “吼——”

        火龙仰天咆哮，全身上下实质性的鳞甲消散大半，只留一层淡淡虚影。最后一点纸符碎片在龙头内消失殆尽，龙目内露出不甘的神色，大口一张，咆哮间直奔红色旋涡所在，施展最后一击！

        “砰砰砰砰……”

        火龙全身上下燃烧刺目蓝光，硕大的龙头轰然撞向红色旋涡之上，力度之大以至于龙头直接拉挤了进去。旋涡上，一个缺口赫然出现，在其出现的瞬间，周围所有旋涡纷纷向其靠拢。只是这些旋涡刚刚靠近，一股毁灭性气息爆发，龙头轰然自爆，震退了前来弥补缺口的旋涡，且把之前撞开的旋涡又炸开几分。不只是龙头，其身躯也随之爆炸，接着是龙尾，震天巨响不绝于耳，震得远处沟壑中躲藏的朱泽双耳嗡嗡直响。

        爆炸之后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在远离爆炸中心的一处沟壑中，其内堆积的碎石灰尘突然拱起，接着一只手臂伸了出来，之后是头颅、躯干、双腿，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沟壑之中爬出。那人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露出了疲惫而又坚毅的目光。全身上下脏兮兮的，不少地方粘有血迹，更有大片的血肉模糊，左肩软绵绵地垂下，看样子是骨折了，正是朱泽。

        “火龙最后爆炸的威力如此强大，竟把我给活埋了。”朱泽摇头苦笑，眉头紧锁，“就是不知在火龙自爆之下，赵恭甫能否全身而退，若是他还不死，我的性命就难保了。”

        强行支撑着伤体，朱泽一瘸一拐地向着爆炸中心之处靠近。中心之处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漏斗状，深度已经达到了四、五尺，方圆也有三十丈左右。除去中心之处比较深，四周尚浅，一道道裂痕似犁田一般，整齐地沿着深坑分布。

        玉符时效已过，他的精神力回复到了正常水平，此时剧痛袭来，头脑中一片混沌。只是赵恭甫生死未明，若不能亲自确认一下，他的心始终放不下来，如芒在背！

        就在他慢慢靠近深坑之时，一声嘶吼从中心之处传来，一个单薄的身影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同样是满身伤痕，脏乱不堪，一处处烧焦的痕迹显露出来，触目惊心，乱蓬蓬的头发遮挡了他的面容，却挡不住他眼中滔天的恨与杀机。

        赵恭甫深吸口气，胸前剧烈起伏着，没有什么比劫后余生更令人感到高兴的。只是他的喜悦之情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被愤怒所取代，因为在他的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凝望着他，神色震动。

        手中握着洞天石，一把银色匕首出现在手中，“铮铮”而鸣，寒光烁烁。手一挥，银色匕首随之而动，环绕在他的周围，随时准备出击。做完这一切，赵恭甫额头见汗，面色更加苍白，显然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调动一丝灵气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朱泽见赵恭甫未死，心中一惊，前进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就要后退。又见对方拿出匕首，催动起来，心中更是一片冰凉。他已经耗尽了全身所有灵气，且经脉断裂无法运转功法，眼下见对方尚有余力，当真是没有一丝胜算。

        真的毫无希望了吗？

        望着银光闪闪的匕首，朱泽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可是内心却如溺水一般，难以平静。同样是重伤之身，引灵境与凝血境的差距是巨大的，且对方肉身强过自己太多，只要对方的灵气能坚持片刻，银光匕首自然能取他性命于无形处，以他重伤之身，躲是行不通的。

        “也许，还有一物可以挽回败局！”朱泽目光闪动，脸上阴晴不定，犹豫片刻后，终是长叹一声，手握洞天石，面前白茫茫一片。白茫散尽，露出一把怪异长刀，通体洁白如玉，刀身有结节，彼此紧凑，宛若一条脊骨！

        此刀出现的瞬间，一股难明的心绪浮现在朱泽心头。暴虐、霸道、阴冷，各种负面情绪充斥着他的内心，双眼瞬间通红，其内透出惊天杀机。虽然身受重伤，却像是受伤的野狼，双眼死死盯着面露诧异的赵恭甫。阵阵嘶吼从其口中传出，不似人声，倒像是垂死挣扎的困兽。

        目光看向全身充斥着兽性，杀气袭人的朱泽，一股压抑感涌上赵恭甫心头。隐隐地，他仿佛听见了万灵哀嚎，看见了血流成河，看到了尸骨成山！

        “当”的一声，匕首掉落在地，赵恭甫的手在微微颤抖，随着斩龙刀的出现，四周灵气竟无法流通，就连他体内的灵气也受到了压制。随着灵气凝固而来的，则是一股惊天威压，排山倒海般袭来，这威压凌厉、霸道、磅礴有力，如冲霄山岳，似无边汪洋。

        “咚咚咚……”

        赵恭甫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几乎连成一片。他的额头见汗，双腿颤抖，面对这滔天威压竟忍不住要跪伏下去，只有如此才能把他身上的压力缓解一二。

        “吼……”

        一声长啸自口中发出，脚步缓缓向前迈进。朱泽目光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仿佛万物在他眼中都如蝼蚁，不能入其法眼。

        这一幕落在赵恭甫眼中，脑海中轰轰如惊雷炸响，朱泽的身影在这一刻就如同一尊杀戮战神，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尤其是对方一声嘶吼，其音震耳欲聋，气势陡然提升，竟压得他双腿打颤，将要拜伏下去。

        忽然，一股冰凉气息传遍全身，四肢百骸顿时舒畅许多。族中老祖留下的玉简，在关键时刻苏醒，同样释放出滔天气息。

        两股惊天气息碰撞，无声无息间，三十丈的深坑再度扩大，深坑边残存的断枝碎石如雪般消融。整个深坑好似一个旋涡般，平静的向外扩展，转眼间到了百丈大小，且还有继续向外扩张的趋势。

        斩龙刀气息凶狂，血腥之气浓重，无人催动，只是凭借其本能，疯狂地向外释放神威。玉简中正平和，没有压迫感，完全是自然而然地让人想要臣服下去。

        只是这玉简威力虽大，但与斩龙刀相比，还是差了几分，渐渐被压制下去。

        朱泽面色狰狞，目光却异常平静，向前连踏十步，每一步踏出，斩龙刀威能便更盛一分，十步过后周围灵气已然停止流动。

        他的目光落在赵恭甫眼中，其内蕴含的无情之色，立刻使其面色苍白，震惊之中脚步不受控制般向后退去。

        “蹬蹬蹬……”

        同样一连十步退去，他内心的惊恐之意已然滔天一般，心脏“咚咚”狂跳，已然连成一片。他毫不怀疑若是退得再慢几分，自己的心脏便会承受不住如此重压，直接崩裂！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不说眼前的生死危机，单单是朱泽那双无情之眼，带给他的惊骇已经难以承受。

        “啊！”

        再也受不了如此高压，紧绷的神经让他快要疯狂，赵恭甫的手紧紧握住玉简。在那一瞬间，玉简似乎感受到主人现在的心境，其内部虚影不再超然，强悍气息轰然爆发，正是神念将要复苏的迹象！

        斩龙刀不甘示弱，杀戮气息陡然增高，树林之中还未逃离的野兽，此刻全部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随着斩龙刀气息越来越盛，朱泽身上的杀戮气息也越来越浓，双目透发着妖异的赤红之色，形成两道一尺红光。

        斩龙刀气息强盛，隐隐有盖过玉简神念的迹象。就在这时，朱泽颤抖的身体突然绷直，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忽地喷出一口鲜血，血红的双眼中露出清明。这清明中透出浓浓的疲惫，夹杂着一丝茫然，而后归于黯淡。漫天的杀气如潮水般退却，朱泽的身子晃了晃，强自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斩龙刀哀鸣几声，气息极速收敛，周围灵气重新涌动，难言的压抑消散一空。失去了威胁之后，玉简上磅礴有力的气息同样收缩，虚影渐渐黯淡，直至回到玉简之中。

        一场大碰撞就这样结束了。

        朱泽神色如常，目光平静地看向赵恭甫。赵恭甫全身狼狈不堪，不少地方血肉模糊，左臂垂落下去，喘着粗气同样在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交汇的瞬间，不约而同地都停了下来，没有轻举妄动。从对方的眼睛里，他们都能看出疲惫之意，甚至还有恐惧，只是两人都沉默着，没有任何言语，就这么站着。

        良久，朱泽开口，道:“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没有太多犹豫，赵恭甫应声道:“好！”

        随后他试探性地向后退出一步，见朱泽没有阻挠，连续退出了数十步，才安下心来。

        其实朱泽并不是不想阻拦，而是没有这个能力。以他现在的情形，不死在当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更不用谈追击之事。这一点赵恭甫自然明白，他同样处在崩溃的边缘，只要有一点异动，不用他人动手，自身也难以承受，将会消亡！

        沉默片刻，朱泽向着山脚走下去，步履蹒跚，三步一晃。此地不宜久留，对方的同行之人一旦赶来，自己毫无胜算！

        刚走出没有几步，朱泽突然感到头晕眼花，胸中气血翻涌，直冲脑门，一股热血涌了上来。

        “偏偏这个时候……”朱泽咬紧牙关，脚步一顿，生生地把一口热血咽了下去。

        赵恭甫感到身后异动，回过头来，盯着停在原地不动的朱泽，眼中精光闪动。

        “还不走！”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传来，如九幽寒风吹来，落入耳中，让他激灵灵一个寒颤。

        虽然在他看来，朱泽如果有能力杀他，绝对不会放虎归山。而今他如此急于想让自己走，其中必有蹊跷！

        只是他的内心终究还是少了一份勇气，没敢上前试探，暗叹一声，继续向后退去。

        眼见着赵恭甫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朱泽起身向山下走去。只是还未等他走远，就感觉眼前一花，胸口发闷，一口热血再也压制不住，喷了出来。身子软绵绵的，脚下一歪，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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