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谁是猫妖
原路返回，寻了一条小溪，苏杰脱得赤条条，游入深处，冲洗头发和身体，污垢尽去，人清清爽爽，心情也阳光了很多。
成为修士之后，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微妙变化，苏杰下意思地多了一点主角的自觉，他很遗憾地想，同样是洗澡的桥段，为什么没有美女来搅局？
所幸他随身携带了一些吃食与清水，返途并不用饿肚子，他离开人面山已有两天，将衣裤拧干之后，苏杰穿上身，沿着山路返回新野县城。
进入县城的时候，天色已晚，夜色降临新野县，一道道坊门陆续关闭，除了不时巡弋于街头的捕快，再看不见一个行人。
七星街里有一些人家依然是华灯高照，李府却彻夜不眠，正在宴请杀妖归来的英雄义士。李度请了不少歌姬，于小亭中喝酒吃肉，欣赏丝竹歌乐，在夜色中袅袅地飘荡着靡靡之声。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在李府高高的屋顶上，突然多出一道人影。
那人只是默默地坐着在屋顶，而屋檐下，丝竹之乐再度响起，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与他毫无关联。他就这么坐着，感受屋顶上如霜月光带来的一片孤寂。
这一刻，他隐隐有所明悟，也许这就是修士，与繁华的凡间无关，陪伴他的，只有孤独月光。
“啊！”
“飞贼！”
院中酒席上的人突见一道人影自屋顶飞落，大惊失色。
柳飞右手一甩，一道寒芒已经甩手而出，苏杰随手拔剑一扫，飞刀被他剑锋拨开，钉在一旁的柱子上。
“原来是苏少侠！”李度大皱眉头，盯着其余几人狐疑地问道：“不是说，除了你们几人，周少侠与邓道长等人都已命丧猫妖之手了么？”
谭刀儿一惊，吓得酒醒了大半，再看了身旁几人，只见杨老六吃饱喝足，俯桌鼾睡，柳飞脸色阴沉，眯着眼睛盯着苏杰。
谭刀儿镇定下来：“没想到，少侠武艺高强，居然未死，实在难得。”
“不对！“
柳飞眉毛一拧，盯着苏杰，高声道：“他是猫妖附身！”众下人一惊，纷纷退避。
“哦？”苏杰诧异地瞧了柳飞一眼，“你有何凭证？”
柳飞一：“邓道长身为仙师，有法术护体却仍死于猫妖之手，而你却活着回来了？”
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苏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错，我是猫妖，那又如何。”
众人俱惊，纷纷退后几步。柳飞也是一愣，他只是害怕苏杰揭发他们临阵脱逃之事，从未想过他居然一口承认了！
李度脸色有些挂不住：“不管是人是妖，先给我拿下他！”金主发言，柳飞信心大增：“大胆猫妖！敢在李府撒野，看我飞刀展威！”
话音未落，他双眉一拧，眼中划过一丝狠厉，抬手便射出一道飞刀。苏杰侧身避过，又有三道飞刀呈品字形袭来。
“找死！”
苏杰手中铁剑一拧，抖出三朵剑花挡下飞刀，他脚下用力，在眼前的酒桌上轻轻一踩，飞身一剑砍向柳刀儿。他一个近身剑法的武士，可不想被一个擅长飞刀的远程放风筝。
他人在空中，柳刀儿再发三柄飞刀，疾射向他胸口。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蠢。”柳飞嘴角泛起一丝狞笑，手持一柄短刀砍向苏杰胸膛，刀刃已经切开苏杰衣物，柳飞几乎已经看到，刀刃划开皮肤，鲜血四射的场景。
嘭！
就在这时，苏杰左手一拍桌面，侧身避开三柄飞刀。长剑从他右侧划出，刀刃正中短刀，速度之快，根本不是柳飞可比。短刀一下被长剑击中，高高抛飞出去。挑飞了短刀，苏杰手腕一翻，当头便是一剑冲着飞斩去。
呼——
隐隐带着尖锐呼啸的破空声极速临近，柳飞瞳孔猛地一缩，浑身汗毛直竖，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少年居然拥有如此灵巧的身手与犀利的剑法，能在一瞬间爆发出这么恐怖的一剑。他不及多想，就地一个后空翻，双脚在凳子上一踩，转身就要撤退。
“噗嗤！”一柄闪烁着寒芒的剑尖从他胸口冒出，血缓缓顺着伤口渗出来。
苏杰看着眼前的尸体倒地，拿长剑在尸体上擦拭了几下，朝众人展颜一笑：“现在，还有谁觉得我是猫妖。”
庭院中一片寂静，无人敢开口说话。
“啊！杀人了！”
终于有人扛不住压力，四散逃跑，庭院中一片混乱。
“大胆！居然敢在李府行凶！”一个武人模样的汉子闻声赶来，他手持一根齐眉棍，这让苏杰想到了丧命人面山的魏同。话音刚落，庭院后又窜进来两个汉子，都是穿着劲黑皮甲的壮汉，两人一个拿了双曲钩，另一个则拿着长柄斧。
“什么猫妖！就这么一个小娃子，老子一人就能解决，你俩一起出来干嘛？”拿棍的汉子狠狠吐了口唾沫在手心，扭头喊道。
“谁先抓住算谁
功劳！”拿斧的汉子嘿嘿一笑，眼神不怀好意地盯着苏杰。
“你倒是想的美，正好魏同那厮嗝屁了，想抢功劳当上护院。”
拿钩的汉子在一旁提醒道：“先打断他双腿，再向李老爷讨赏赐，别弄得血肉模糊，上次那个叫你打的满脸是血，李老爷都分不清是谁了！”
“上次那个不是抓来顶包的么！要不是我剁地他满脸是血，李老爷还会给咱哥仨赏钱么！”拿斧的汉子争辩道。这仨人不知是哪里来的浑人，长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说是护院，看起来倒更像是山贼。
苏杰手提长剑，缓缓朝迎面走来的三人走去。
“来也！”持棍的汉子咧嘴一笑，扭身上前，长棍带着呼啸声挥舞过来。
后面的俩汉子嘴上不停：
“这小娃子长得嬉皮嫩肉，别打烂咯！”
“嘿，老子都能当他爷爷了，待会让他跪着叫我……”
话还为说完。
刹那间一道剑光一闪而过，苏杰手中长剑一瞬间化为一条剑光，骤然跨过长棍，一下从汉子脑袋削过。
噗！一颗脑袋骤然飞起，血撒了一地。
庭院中徒然寂静。
刚才还在拌嘴的两人目瞪口呆，看了看地上滚落的人头，又看了看持剑站在原地的苏杰。
秋风萧瑟，吹得庭院半空高挂的灯笼起起伏伏。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
苏杰也没想到，这货与魏同同样拿了一根棍子当武器，看起来牛气冲天，战力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出手漏洞百出，居然连他一剑都没躲开。
后头的两人完全被吓呆了，双腿开始发颤，他俩完全没料到，这持棍汉子竟然不是苏杰的一合之敌。
“好！没想到今天遇到高……”
噗！剑光一闪，人头飞出。这次是持斧的汉子，人头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滚进了一旁酒席的桌底，碰到了鼾睡的杨老六。
“啊！”杨老六被人头惊醒，在一旁发出惊恐的喊叫声，惊恐地逃走。
“你…你……你！”余剩持钩的汉子语无伦次，脚下后退。
剑光再出，苏杰一剑劈出。
铛！
这一剑却被双曲钩挡了下来。
持钩汉子满头大汗，面色狰狞：“我可不和他俩一样，我可是通过较技才进的李府。”他双腕使劲，一把招架起长剑，脸色肃穆地说：“曲钩曲钩，最克长剑，你不知道么！”
双曲钩一翻，带着一股极其黏的力道，从两侧斜斜一拨，苏杰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后退了三步。苏杰皱眉，注意到他持钩的双臂，居然有常人的双腿粗细。他这具少年之身，的确难于无法与一个苦练技艺的老师傅较量力道。
他当即一个纵身，手中长剑全力施展纵横剑法，与对方战到一起。两人就在庭院中央激烈交手，双钩与长剑不断碰撞，发出不断地金戈交错声。
这汉子力大气沉，一双曲长钩舞地虎虎生风，钩中似乎带了一股黏劲，屡次钩中长剑，化解苏杰的攻势。而苏杰脚下不停游走，长剑快来快去，攻势犀利难挡，攻地对手手忙脚乱。
铛！双钩又甩开了长剑。苏杰手腕一抖，似乎抵不住双钩力道，长剑脱手而出。使钩汉子眼前一亮，双曲钩顿时全力往前一挥。
“死吧！”
他要一钩砍断这小子的脑袋！他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杀了自己的同伴。长钩带着诡异的力道，从上往下狠狠朝苏杰的脖颈挥来。
就在这时，苏杰换手持剑，左手握着长剑，一剑刺出，正中对手面门。汉子瞬间毙命，长钩停止不动，距离苏杰脖颈只有半寸。
一寸长，一寸强！他的长剑更快！
苏杰长长吐了口气，收起长剑，任由尸体瘫倒。刚才，他已经在无声无息中运转法力，否则以少年之身，无法保持巅峰的剑速，体力跟不上攻势，稍有不慎，死的可能就是他。
庭院中空空荡荡，满地狼藉，只留下四具尸体，杨老六已经趁他交手的时候溜走了。连杀数人之后，苏杰起身搜查李府，门户交错，大大小小都是主人的屋子，不少下人躲在门房中，他懒得一一检查，随意揪出一个躲在池塘假山后面的下人。
“别吃我！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下人吓得双腿打颤，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苏杰：“你若是告诉我李度在哪，我便不吃你！”
下人连连磕头，“李老爷，他一定躲在在三夫人的房里！”
三夫人……没想到李度身体还真硬朗，看他一副白白胖胖的模样，还真瞧不出来。果然，所有地方的人都一个毛病，有了钱权就喜欢干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
循着下人所指方向，他找到一处孤零零的木屋，这屋子普普通通，与李府雕栏玉砌的装饰完全不同，却突出一股古朴的气质，仿佛珍珠堆里的一块鹅卵石，
粗糙而又圆润，十分突兀。
“这九姨太莫非姓包，来自牛家村？”
苏杰一皱眉，觉得这件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一脚踢开木门，只见木屋中铺满了深红地毯，屋中仅有一张大床，床侧摆着一张长桌，放满了美酒佳肴，入眼全是各种肉类，甚至连一份蔬菜都没有。
大床被一张珠光宝气的粉红幔纱罩住，只露出床沿上的一只红色绣花鞋。床头有两根大红色手腕粗细的巨大蜡烛，映得床上幔纱中的人影绰绰。
他能清晰的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影子，躲在绣花鞋的主人背后颤颤发抖。眼前的场景充满了荒诞与怪异，却又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警惕之心使他握住剑柄，缓步走进屋内，踩在深红地毯上，一步步走地很稳，很平静。
绣花鞋慢慢探出幔纱，露出一袭深红色长裙，紧接着是挂着琳琅装饰的精致绣花腰束，一个女子的半个身子探出幔纱。
噼啪！
烛火爆出一声脆响。女子一矮身钻出幔纱，厉声尖叫：“猫妖受死！”她手中持着一条长鞭，手腕一翻卷起一道劲风，对着苏杰一把挥舞过来。
啪——
苏杰飞身退后，长鞭拍在木门上，木门破碎，木屑四溅。这鞭子上居然镶嵌着尖锐的刀片，这要是不慎被打中，皮开肉绽那恐怕还是轻的！
此时他已经看清了女子面容，满脸铅华，一张脸被涂得雪白，嘴唇却是血红，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
这人是九夫人？
怎么这么凶！长地跟僵尸一样！
女子一招逼退苏杰，长鞭兜头一转，皮鞭上刀片闪烁，再一次高速朝着苏杰的身前拍去。还没等长鞭拍到，苏杰不退反进，揉身上前，一剑自下而上，直取女子咽喉。
咄！
苏杰一剑刺在她咽喉上，长剑刺而不入，弯成一道弧形。这喉咙居然硬如铁铸！这是什么三夫人，分明是个修士！
“死！”
他运起真气灌入右手，一股大力从长剑上爆发出来，铁剑突地弹直。
“啊！”女子尖声惨叫起来，整个人被长剑上的力道狠狠击飞，倒飞出去，落在身后大床上。
苏杰纵身一跃，法力灌入铁剑，再刺。
乒——
长剑承受不住法力，断了一截。女子更不好受，她被一剑击飞，摔在大床上口吐鲜血，受了重伤，一道暗淡无光地符箓从她身上掉落，苏杰目光一闪，已经看到了上面的几个蝇头小字——刀枪不入符。
轰地一声，大床被狠狠地砸出一个凹陷，狼藉的大床上，幔纱落下，露出李度胖乎乎的身躯。
“夫人！夫人！老叔父被这猫妖杀了，你可要替他报仇！”
“你杀了我叔父！”女子嘴角血迹斑斑，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恶狠狠地看着苏杰。
苏杰：“邓守拙是你叔父？你也是玄符宗之人？”
女子：“不错，你连我一块儿杀了吧，我夫妇二人今日栽在你手里，将来苦道人定会替我们报仇！”
苏杰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谁说我杀了你叔父，你觉得我像猫妖么？”
女子一愣，看见苏杰缓步走到他面前，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莫非，莫非少侠你......”李度突然觉得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苏杰：“那三人临阵脱逃，邓道长带我们与猫妖殊死一搏，同归于尽，我侥幸未死。”
女子厉声道：“你撒谎，他们都带回了妖尸，岂会有假。”
“那不过是一只小妖罢了。你若是再去人面山脚下看看，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那邓守拙的尸首虽受了剑伤而亡，却被巨石压毁，恐怕早已分辨不出，但即便如此，那另一头猫妖的首级却在附近。
“这......”李度一时傻眼，“那你为何夜入李府，追杀我等。”
“我来讨要那三十两银子，有人对我动手，我自然动手，却只杀该杀之人。”
李府恍然大悟，“这.....我这就叫人去拿银子。”他迫不及待地想送走眼前这个瘟神，可他的三夫人眼珠一转，似乎还有疑虑。
“少侠既然立此大功，何不在我李府多住几日，我李家必好生款待。”
这三夫人恐怕是想留住他，等帮手来了再收拾他......
“如此也好。”苏杰觉得对方有些幼稚。
他知道，这些门派隐藏于市，下次来的，恐怕就是这三夫人的师长，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他选择留在李府，有着被报复的风险。
但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若是来的是邓守拙的师兄弟，他可以将前因后果全权告知，交由对方去处理。他不知道，那金玑怃到底死没死，但是天塌了自有最高的人顶着，这事情只要交给玄符宗，那便再也没他的事情了。
或许，是苏杰太心急，想见识见识这个修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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