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同归

几人不敢耽搁，当天晚上就上了路。

        江都城最是重佛，和尚不仅仅可以肆无忌惮的占有千亩田产，甚至还可以肆意的扩建寺庙。一入城，图南就被眼前连绵的寺庙震惊了，别人看不到，但是她实实在在的看到了佛家的金光包围着整座江都城。

        佛光普照，庇佑众人。

        难怪这江都城如今是人间最繁华安定的地方。看样子在这里，她时刻都必须要小心翼翼才行，否则轻易就会被伤到。

        “江都城寺庙众多，占地极广，此外庙内环境很好，藏书也十分丰富。”玄一在一旁解释。

        允朵和允一从未出过远门，宛萼山又极为偏僻。相比江都城，简直可以用穷山恶水来形容。

        两人的眼睛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白易宸面无表情的摆正两人的脑袋：“先办正事。”

        允朵眼中闪着光：“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糖人！”

        说着话，迎面走来三个人，以黑衣的人为首，对着玄一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知道佛子回来了，夫人特意让我们出来迎接。”

        玄一点点头：“有劳。”

        图南知道，还未出家之时，玄一生活在江都城中最富裕的家中，他本是年纪最小的孩子，生来聪慧过人，就算不凭自己的能力走上仕途，也必然可以在家族的福荫下无忧的度过一生。

        谁也没想到，他八岁生辰那天，他许下的生辰愿竟是遁入空门，从此普渡众生。

        所有人都将他的话当作一个玩笑，毕竟在这个时代想要在江都城出家，是十分困难的。首先，和尚是不需要向国家交税服徭役的，那么你要有足够抵消你未来几十年赋税的钱，其次你要精通四书五经，才能换来由祠部分发的度牒。

        只有拿到度牒的才有资格出家当和尚。

        而且就算拿到度牒，你还要通过寺庙的重重考验，保证身体健康无病，是合格的劳动力。之后再次交上不菲的收借金，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决心，这样才会被随机的分配到寺庙中。

        在寺庙中还有定期的考核，但凡有一项不通过那就是前功尽弃。相反，若是通过了，就说明你的身份得到了官府和寺庙的认可，自此之后便会得众人敬仰，身份之尊贵在这江都城中不言而喻。

        钱自然是不差，但是能不能吃的了这个苦，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当然，能在小小年纪说出普渡众生这话的人也都不是一般人，玄一花了仅仅三年时间就名震江都，甚至经常去其他寺庙讲经讲法，连辩经都从没输过。

        只是可惜，玄一的俗家名字从未与图南说过。

        从他出家那天起，就算是最亲近的家人，最多也只会叫他的法名无念。

        他彻底的将自己奉献给了佛家。

        一生不通情爱，只渡有缘之人。

        “佛子旅途劳累，夫人已经安排过了，让几位稍事休息，之后在正厅用餐。”黑衣人说。

        “施主的身体可好些了？”玄一抬眼问。

        知道问的是安夫人，曾管家噙着笑意：“夫人一听佛子回来了，现在已经能够下床走动，气色也好了不少，小公子……佛子莫急，很快就能见到。”

        进门后，很快管家安排几人去洗漱休息，自己则先行一步去正厅安排。

        允朵这才敢说话：“我还以为和尚都是苦行僧，风餐露宿的，倒是没想到这江都的和尚都这么有钱。师兄这下我们可不用再卖艺赚取银两啦。”

        允一闻言赶紧捂住了允朵的嘴：“我们修道之人可以辟谷，只是咱俩尚未到达这个境界，况且我们奉天馆也还没穷酸到需要卖艺赚钱的地步，哪一次出门馆长不是给了你充足的银钱？”

        有点诋毁奉天馆的事，允一可做不出来，就算真的拮据，他也绝不会说出来的！

        图南捂着嘴笑：“好啦，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见人是对人家的一种不尊重，快去收拾吧，玄一已经等不及要见他妹妹了。”

        几人分头行动，不一会就都收拾的衣冠楚楚的。

        曾管家已等候多时，将几人引往正厅。

        玄一穿着最普通的僧服走在最前，脚步明显比以往快了许多。

        紫檀木做的圆桌正中间位置，一个老人面南而坐，看起来精神不错，只是眉间紧皱，一双眼睛没有焦点。

        进了正厅的门，玄一大步上前：“施主面色苍白无力，呼吸急促，可是身体不舒服？”

        老人一身金箔缂丝衣，身上的金线绣着大片的牡丹，她抬头看着玄一，语气温柔内敛：“哥哥……佛子多年不见依旧光彩夺人，我身体已油净灯枯，只是想再最后见你一面，我的孙子容与，他天生患有眼疾，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一般人可没有敢这么穿的，图南暗叹一声“有钱人！”她偏头看看剩下的人，果然除了白易宸面无表情，其他人的脸上都是掩藏不住的惊讶。当然了，她觉得白易宸肯定也是惊讶的，只是他那张脸什么时候看都是如此，仿佛一张假面一样。

        玄一：“施主放心，贫僧定尽力而为。”

        玄一挨着老人坐了下来，其他几人也在管家的安排下入了坐，席间无人敢乱动，生怕在这里丢了玄一的人，做出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只有玄一和老人不时的交谈。

        图南通过两人的交谈，也拼凑出一些事情的原貌。

        老人本是玄一最小的妹妹，玄一成年闭关领悟佛法之时，她还尚未出生。

        家中父母过世后，几个哥哥都在朝中做官，只剩家中收养的小哥一人在江都城中从商。她不舍远嫁，就招了上门女婿。

        这人原本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是老人收留了他。

        虽无人知道他的来历，但是好在心地善良又能吃苦，连续几年帮助广济寺供僧，济贫，造义井，收养病人。

        嫁给爱情不如嫁给合适的人，于是两人成了婚。

        二人的儿子在征战中惨死，儿媳也在生下孙子后因丧夫而伤心欲绝，短短半年就离开了世间。

        只剩下天生眼疾的小孙子。如今已经十四岁，但是却不能视物，只能困在这府中的天地。老夫人担心，自己走后，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子会无法度日，受人欺负。这才想交托给玄一，她这位哥哥，在这江都城中处尊居显，若是能得到他的照拂，容与的日子相必会好过一些。

        回房间的路上，图南问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你妹妹的相公呢？”

        玄一顿住脚步，看向图南：“他是天狼一族的，因为年幼迁徙时受了伤，误入人间，最后在人间长大，如今应该已经回到原本属于他的地方了。”

        图南不解：“可他的夫人还在这里啊，他怎么舍得走的。”

        玄一：“详情贫僧也不清楚，只知是贫僧的妹妹求他走的。”

        图南没再说话，自从经历了幽兰的一生，她似乎已经开始能够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一些问题。

        比如此刻她就想，或许像安夫人那般要强又尊贵的人，不愿意让自己所爱的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她想以最美的样子永远留在爱人的心里。

        就像世人说的那样，爱一个人，若你真的做好了拥有她的准备，那你也要做好同时失去她的准备。

        眼看着安夫人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玄一几人便住进了府里，日日陪伴。

        玄一回到江都城的事情传了开来，上门来找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图南站在府门口，眼睁睁的看着玄一再一次被人叫走，有点生气的憋起嘴来。

        无奈的叹了口气，图南独自上了街。

        这段时间，日子过的平淡如水，除了每日几人都会聚在一起吃饭，其他时间，大家都是各干各的事情。

        向来不信奉什么的爷爷不知道怎么迷上了寺庙，经常去江都城最大的寺庙参观，一看就是大半天，图南问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时候，他也只是支支吾吾的岔开话题。

        玄一不用说，来找他的人从平头百姓到高官富商更是要踏破府上的大门。

        白易宸也被允一云朵缠的，天天带着二人出去转，只是从不带她。

        就剩她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呆在府中。

        日子过的实在是无聊，可是她也对其他事情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今天本来玄一抽出时间要带她去街上逛逛，这下好了，又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劫走了。

        图南郁闷的想要回府睡觉。

        身边有人小声的打破了图南的思路：“听说这卧珑居最近新来了一位舞姬，那样子美的跟妖精似的，咱们江都城中不少达官显贵，都花重金想要博得美人一笑呢。咱们难得来一次，要不也去看看？”

        “不好吧，咱们两个姑娘怎么混进去啊。”

        “没事，打扮成男人的样子，不会有人发现的，注意点就好了。”

        图南耳朵动了动。

        之前在宛萼山的时候她就想让白易宸带自己去，结果非但没去，还稀里糊涂的就去了海外，这一次来江都城，反正也没人管她，那她就去体验一下。

        这江都城中的酒楼必然会比宛萼山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图南回到府中，换了身衣服，立刻欢快的向外跑去。

        刚才那人说要早点去占个好位子，才能看到舞姬曼妙的舞姿，她点去抢个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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