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惊魂1：陈莳
这是沈追的第一个案子，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陈莳。&1t;/p>
1 &1t;/p>
一个月前沈追刚刚升任检察官，虽然之前也跟着师父出庭无数次，但严格来说这才是他的第一个案件。&1t;/p>
翻开卷宗，一叠鲜血淋漓的照片映入眼帘。&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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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案的被害人叶娟，女，21岁。户籍地在本市。&1t;/p>
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她的尸体在街头被人现。&1t;/p>
尸检结果表明她死于零点，死因是失血性休克。当人们都忙于和家人共度良宵的时候，有谁能注意到这个城市的另一头恶魔潜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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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城市之中很少能见到除夕夜硝烟弥漫的景象了。新城区的跨年夜也不若其他地方那般热闹非凡，白天和晚上的新城是截然不同的面貌。这里没有原住民，一入夜人潮便纷纷散去。而一近年关，在这里打拼的人们都回归故里，大大小小的公司、商铺也6续歇业，即使在白天，街上也很难见到行人。整座城市仿佛陷入沉睡，只有高大的写字楼还矗立在这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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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询问笔录，沈追的心咯噔了一下。这件案子是“零口供”，嫌疑人并不承认犯罪事实。虽然零口供也能定罪，但是对于其他证据的要求更为严格，何况这是个杀人案。他继续向后翻着，心情越来越沉重，因为不仅是零口供，连凶器最后都没能找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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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口供、没凶器，这样的材料怎么能移交上来审查起诉？&1t;/p>
沈追在心里默默给这个案子打上了问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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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忖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打个电话：“喂，石头??????你得帮我个忙。你们局里有个案子到我这了。年三十的那一件。”沈追把卷宗翻回第一页，快地扫了眼封面，“负责这个案子的陈莳你熟吗，我想问点事??????你替我把他约出来??????今天行吗？市里老地方，你先订，回头给我，我这边差不多六点完事??????这怎么算是犯错误，我是为了了解案情。好好好，这顿不算，回头我单请你。嗯，晚上见！”&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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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是沈追的大学同学。&1t;/p>
大学四年两个人形影不离，算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毕业以后石头考进了警局，沈追进了检察院。&1t;/p>
石头是一个懒散悠闲又随性洒脱的人，他以前总说要做一个背包客环游世界。沈追觉得，像石头这样性格的人是不适合在纪律严明的警察队伍中工作的。而据石头自己说，当警察是因为制服很帅。&1t;/p>
虽然这的确像是石头会说出来的理由。可沈追觉得，理由总不会那么简单。&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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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t;/p>
升任检察官刚刚一个月，沈追的办公室里就已经堆满了各种卷宗和文件。五点半下班，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因为要见陈莳，他今天不打算加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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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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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正和一个年轻男人聊得开心，他不时地做出夸张的表情，他身旁的年轻男人不时地笑着点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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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走进房去，石头抬头看见他，站起身来过去拉他：“我们到了一会了，这是陈莳。我们年轻有为的刑侦大队长。老陈，这是我跟你说的沈追。”石头为双方介绍着，转头冲我呲牙，“来晚了，得请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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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必须请。你好，陈队长。久仰大名。”沈追伸出手，面带微笑。&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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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客气了。”陈莳的手热情又不是分寸。&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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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快坐下，有什么事等会再说。先点菜，饿死我了。”石头抄起菜单开始研究。&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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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石头点菜，咱们先聊聊？”陈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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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没想到陈莳会这么直接就进入正题，从余光里他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打量着自己。那探究的神情带着一点善意。沈追抬起头快的瞥了一眼石头，心里琢磨，不知道两个人在自己进来之前都聊了什么，不过显然，这使得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很感兴趣。&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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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案子是我负责的。被害人在一个网络公司公司当前台。这个网络公司在h5座大楼里只有一间办公室，是个皮包公司。她朋友不多，手机里虽然有不少微信好友，都是从附近的人里加的。头像很，呃，暴露。”见沈追没有接话，陈莳又说了一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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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卖yin？”&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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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约炮，有偿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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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区别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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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就是只跟自己喜欢的做。”陈莳快的抬头表情怪异的看着沈追，“我们调查了她约过的‘朋友’，没什么异常，有几个处的还相当不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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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迎上陈莳灼灼的目光，想起刚才讨论的问题，顿时有些尴尬。这话题是有点让他带跑偏了。于是他喝了口茶水问道：“你们是怎么认定凶手就是那个人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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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监控。被害人那天晚上在创业街附近溜达，嫌疑人的家就在那，我们推测嫌疑人就是那时候盯上她并且尾随的。你应该知道新城那边的情况，没什么住户，过年的时候人很少。所以监控一眼就找到她了，行动轨迹很容易就确定。”陈莳把他的小本子递过来，上面是一幅街道简图，标注了被害人出现的时间和行进方向，“案地点是在上海道辅路的一个拐角，那个地方没什么住户都是商铺，春节前后就6续歇业了，又加上是除夕，没有合适的目击证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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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铺那么多，又临近路口，没有摄像头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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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陈莳摇摇头。&1t;/p>
“这条辅路的拐角不是一个正式的路口，所以没装监控。”说到这里陈莳无奈的摊摊手，“监控和外围的排查都不顺，我们本来以为找不到嫌疑人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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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追眉毛一挑。&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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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在尸检的时候现了精斑，死者右手的指甲里有皮屑，这两部分的dna最后认定是同一人的。这个嫌疑人以前因为强奸未遂被判过两年徒刑，所以他的dna在库里，一联网就对上了。”说着陈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姜明磊，是个厨子。他上班的地方就在案现场边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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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为什么不认呢？证据确凿，而且还是dna证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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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案底，知道认了是什么结果。而且??????”陈莳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而且凶器没有下落，我们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地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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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关于凶器有什么猜测吗？报告里说凶器是一柄单面刃，比较锋利，长度在25~3o公分上下。你们觉得是什么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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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不是传统的那种，是做饭用的主厨刀。是法医结合伤口形状和嫌疑人的职业推测的。我们后来进行过几次模拟实验，结果也基本吻合。我们去他家里搜查，厨房里的刀有不少，但是都不吻合，血迹也都没有检出。你知道的，血迹洗的再干净也能被检测出来，普通人不可能处理的这么干净。附近没什么池塘小河这类地点，不可能抛弃。附近的垃圾堆、下水道我们都翻了个遍，时间这么短，嫌疑人又没有外出潜逃，按理说凶器不可能被带到更远的地方。但是就是找不着。”一说起凶器陈莳有点咬牙切齿，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刀的样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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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性格孤僻、不爱跟人交流，一直是一个人住，所以也没有不在场证明。因为没什么亲戚，老板又加钱留他看店，所以过年没回老家。冬季的强奸案件本来就不多，又是人烟稀少的地方，dna对的上，不太可能还有第二个凶手。虽然不太科学，但是我也干刑侦这么多年了，我见他的第一眼就感觉是他。”陈莳眯起眼睛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孤僻、独居、人际关系淡泊。上过学，所以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进过监狱，对刑侦手段和法律有一定的了解。这样的人固执且冷静，对于自己的认知十分自信，我想这就是他一直不松口的原因。”&1t;/p>
沈追一直静静的听陈莳说话，他一边端详着刚才陈莳递过来的路线图，一边思索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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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轻描淡写的提过认识被害人，但后来矢口否认。我们交叉对比了他俩的社会关系，没有现什么共同点。”见沈追不说话，陈莳又接着说，“我们之所以把这个案子递上去，一是想通过走起诉程序给他造成一点压力，尽快攻破他的心理防线。二是我们一直没有新的进展，所以希望你们这边能有新的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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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沈追抬眼看着陈莳。&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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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因为这个案子生在大年三十又是在比较繁华的地界，各方面的压力太大。你应该看过那个《血色除夕夜》的文章吧，这事已经上升到鬼神的层面了，需要尽快拿出一个说法。所以在确信没抓错人的情况下，先向外界释放‘真凶落网等待起诉’的信号。”说到这陈莳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这么干有点不合适，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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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地方，我有疑问。”沈追没有继续接陈莳的话，而是指着端详了许久的路线图，“嫌疑人的住所离案现场有3公里，步行的话可能得走2个小时，沿途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一直尾随却不下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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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许是一路都有人不方便下手，或者他犹豫了很久才下手？”陈莳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不禁懊恼。&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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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偶然看见一个漂亮女人，起了色心意图不轨。为了壮胆或者逼迫对方就范，于是回家拿了刀，下楼跟踪伺机下手。是你，你会犹豫两个小时不下手吗？”沈追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击打着桌面，“或者，招嫖不成怒从心起，难道不应该当场动手吗？你会暗搓搓地跟人家三公里再一刀宰了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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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不可能无缝连接，总有疏漏，兴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呢？”陈莳有些不确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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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为什么确信这个人就是凶手？如此肯定？”沈追疾言厉色，看上去极为不满。&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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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陈莳一时语塞，“就是他，没有错。”陈莳依然坚持着之前的说法。&1t;/p>
听到沈追和陈莳越讨论越激烈石头赶紧跳出来打圆场：“二位人民公仆，不如先让人民吃饱饭吧。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说着示意服务员赶紧上蔡。&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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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6续端上来，三个人也开始动筷，沈追和陈莳很默契的都没有再提起案子的事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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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陈莳，石头坐进沈追的车里，冲后视镜里咧嘴：“嘿嘿嘿，沈检查官，送送兄弟我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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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瞥了一眼后视镜，哑然一笑：“好，我送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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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的侧脸投影在车窗上，车载电台正唱着悠扬的歌曲，外面车水马龙，建筑物快地向后飞掠过去，两人一路无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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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目的地了，石头突然开口：“陈莳是一个聪明人，是一个能够在权力、人情、真相之中找到平衡的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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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追回了下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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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继续说着：“知道为什么他不到3o岁就当上队长了吗？因为他不单能破案，他还了解上级的意图。有些东西是我们避无可避的，不听话的人会被踢出局，而太听话的只能给别人当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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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呢？是人是狗？”沈追嗤笑一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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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舞者。” 石头神秘一笑，“在权力与真相之中寻找平衡的舞者。”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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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权力、真相之中寻找平衡的舞者。”沈追一脸玩味，“如果非要二选一的时候，他会怎么选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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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挪了挪身子靠近驾驶座：“这个案子的压力很大，现在有了dna证据，如果一直因为凶器找不到而压着案子，对他们来说很不利。他一定有确信真凶的理由，只是不方便说罢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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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追点点头，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检察也有侦查和调取材料的权力。他是想让我来找凶器，而且大的范围他已经全替我排除过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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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想多了，你果然还是那么明察秋毫。”石头哈哈大笑，“我还真怕你犯糊涂。”&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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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他对我似乎很感兴趣？”沈追停下车，转过身来瞅着石头，“刚才吃饭，我到之前，你们在说什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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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嗯？没、没说什么。就是跟他说了下情况，介绍介绍你。”石头目光闪烁，嘿嘿一笑，“我到家啦，谢谢你啦大检察官！那饭就不用请了，我先走啦！”说着，石头拉开车门逃也似的跑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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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石头，明明很心里像明镜似的，却偏偏喜欢耍宝。看着石头远去的背影沈追的嘴角浮上点点笑意。&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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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t;/p>
虽然已经进入三月，但T市依然寒冷。&1t;/p>
提讯室里，坐在沈追和他的助理关迪面前的是本案的嫌疑人——姜明磊。&1t;/p>
天有些阴，屋里的灯光不那么明亮，关迪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一言不的沈追。而沈追似乎还在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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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清癯、眉骨高突、薄嘴唇、一双狭长的眼睛隐在阴影之中，佛家讲“相由心生”也许就是如此。&1t;/p>
沈追本来一直提醒自己，作为检察人员不该先入为主，但是眼前这个人还未说话便透着一股阴鸷之气，似乎真的天生就是罪犯。想到这沈追笑了下，他终于知道陈莳说的第一眼就认定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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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的一声轻笑仿佛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打破了提讯室原本的安静。&1t;/p>
姜明磊好像被吓了一跳，一直低着头的他“唰”的一下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出笑声的年轻男人。他们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接触，姜明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重新低下了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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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两手放在桌上，眼睛盯着姜明磊，清晰的声音响起：“我们是T市检察院的工作人员，你涉嫌强奸杀害叶娟的案子已经移送我院审查起诉，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在公安机关交代的有什么不对的或者需要补充的今天都可以进行补正，你要实事求是、如实回答，知道了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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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姜明磊的眼睛没有抬起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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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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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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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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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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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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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面对这些基本的问题他显得有些不耐烦。&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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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磊，你之前的审讯笔录里说案前你跟被害人生了关系。”沈追翻着手里的材料，抬头盯着他。&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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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立刻反驳，嘴角向下撇了一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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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录上上都写着呢，你还签了字。看见了吗？”关迪举起笔录材料指了指姜明磊签字的地方，“你说人不是你杀的，但两项dna证据都指向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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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有人打我我就承认了。”姜明磊轻轻抖着腿。&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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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都有全程录像，不是你说打了就打了。”关迪还想说下去，沈追按住了她，“叶娟被捅了好几刀，鲜血流了一地，那种血量和度应该喷的到处都是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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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知道。”姜明磊摊开手，目光有些许闪烁。&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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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鲁米诺试剂只要遇上血迹就会生反应，我们叫它光氨，因为无论洗的多干净它都会让曾经接触过血迹的地方在黑暗下闪闪光。”沈追盯着他的左脸，“你确定你那时候穿的衣服都处理干净了吗，毕竟案第三天就被抓了时间不多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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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磊把手搭在膝盖上：“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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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过你的档案，你16岁就背井离乡来到T市，你觉得这里好吗？”沈追没有接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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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的还不都一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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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你刚刚从监狱里出来，很久没有回家了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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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回家。”姜明磊轻蔑一笑，“等我死了，也许会埋在我家的坟地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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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二进宫，这次说不定会把牢底坐穿。”沈追认真地看着他，若有所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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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磊猛地抬起头：“你们不能随便给我定罪。我没杀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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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漂亮吧。”沈追又换了一个话题。&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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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人顿了一下，继而长舒一口气：“是呀，真他妈好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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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抬头看着沈追，伸出一只手：“长官，有烟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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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无奈的摊开双手：“等你离开这里的时候说不定有烟抽。”&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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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磊搓着双手，深吸了一口气：“你觉得我会被判刑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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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法官的事。”沈追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烟，放在手里摩挲着，“你是怎么跟她认识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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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会认得我。”男人轻轻挑了下嘴角，“她经常来店里吃饭，有的时候还会带其他的男人来。我曾经用微信附近的人加过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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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吧那晚怎么回事。”沈追重重地合上材料，“你的dna可是铁证，你的笔录里也几次承认了你跟她生了关系，现在改口晚了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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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在我孤独又寂寞的时候，她从我的窗前经过。”提到那漂亮的女人姜明磊有些兴奋，“然后我就上了她，就这么简单。”&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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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问题。”沈追探过身子把烟立在姜明磊面前的小桌上，然后他双手撑在桌子上附在那男人的耳边轻轻的问道，“刀在哪？”&1t;/p>
男人抬起头狡黠一笑：“不知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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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一伸手抄起烟卷，拍拍关迪的肩膀转身走出了提讯室：“祝你坐牢愉快。”&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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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沈追再次拿出姜明磊案的卷宗从头开始看起来。&1t;/p>
一定有什么是我们没有注意到的，那把刀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了，它一定就在那。沈追对自己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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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会认得我」&1t;/p>
「在我孤独又寂寞的时候，她经过我的窗前」&1t;/p>
&1t;/p>
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沈追的脑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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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关迪冲进屋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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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kao！助理检察员同志，你差点吓死我，这是故意杀人。”沈追狠狠地瞪着气喘嘘嘘的关迪。&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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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未遂，而且最多是过失。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不构成犯罪。”关迪冲沈追翻着白眼，“我想了一下午，我觉得那个姜明磊不是个好人！”&1t;/p>
&1t;/p>
“你冲进我的屋子就为了说这事？”沈追明显不满。&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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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破案的灵感。”关迪继续翻着白眼，“之前的提审我觉得你什么重点都没问。我重新设计了好几个问题，现在看守所还没下班，再去一趟吧！我们先从他的微信开始问??????”关迪眉飞色舞的说着她的设想，双眼闪闪光。沈追只在双十一的时候见过这样的关迪。&1t;/p>
&1t;/p>
“像姜明磊这种人，他进过监狱，很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正常的讯问很难取得效果，不然陈莳也不可能这么久了也没问出什么来。此人性格孤僻，离群索居，随便聊聊反而能让他放下心房。”见关迪依然滔滔不觉没有停下的意思，沈追果断地出声打断，“我问的那几个问题都是之前笔录里出现矛盾的地方。你还记得提审的时候姜明磊的神情吗？眉头紧皱、嘴角下垂，这是因为他心中所想被别人说中而感到不愉快。而腿部颤抖、身体轻微摇摆、脚尖不断点地，则是一个人在非常紧张、烦躁、急于摆脱某种困境的时候会有的反映。每当我提起跟案件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他都有这种反应，经验再丰富、再狡猾的罪犯也无法欺骗自己的身体，会下意识的暴露出内心最真实的一面。”&1t;/p>
&1t;/p>
沈追摊开笔录：“描述叶娟的时候他说‘她怎么会认得我’而不是‘我怎么认得她’说明他的确认识叶娟，但叶娟却不认识他。还有你还记得当时他描述那天晚上的事的时候他怎么回答的吗？他说‘她从我的窗前经过’的时候，下巴微微抬起、目光向上，那是在回忆。”&1t;/p>
&1t;/p>
案卷停留在最前面，那一页是姜明磊的档案。&1t;/p>
&1t;/p>
突然，有什么东西映入眼帘。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1t;/p>
&1t;/p>
「嫌疑人的住所离案现场有3公里，步行的话可能得走2个小时，沿途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一直尾随却不下手？」&1t;/p>
&1t;/p>
“姜明磊家的门牌是7o4，那他家在7楼。叶娟怎么可能从他的窗前经过。”&1t;/p>
&1t;/p>
“你是说叶娟那个时候已经死了，从姜明磊的窗前飘过，那他晚上是跟一个鬼在??????天哪！”&1t;/p>
&1t;/p>
“喂喂喂，你能不能专业一点。你也看了那个什么《血色除夕夜》了？”沈追对关迪的脑洞佩服的五体投地，“我之前一直奇怪，为什么姜明磊要从创业路一直尾随被害人3公里才下手。他根本不是在他家附近遇见死者或者是他自己说的招嫖。死者和他的确不相识，或者说这两个人之前确实没有接触过。”&1t;/p>
&1t;/p>
“可是有监控呀，监控拍到了。”关迪露出急切地神情。&1t;/p>
&1t;/p>
“错了，警察找到的监控只拍到了死者，陈莳他们一直认为死者是在姜明磊家附近被盯上的，而实际上无论是小区监控还是道路摄像头都没有真正拍到过姜明磊。”沈追眯起眼睛回忆着上午提审时的情形，口中喃喃，“那把刀说不定也在。”&1t;/p>
&1t;/p>
“什么？在哪？”关迪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1t;/p>
&1t;/p>
“聪明。”沈追用力合上材料，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笑意，“把一滴水藏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放进大海。”&1t;/p>
&1t;/p>
沈追没有回答关迪，而是径自走到阳台看向窗外。市检察院坐落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与市政府、法院毗邻，是整个城市心脏一般的中心。大楼外面，人流如织、车水马龙，毫无交集的人们彼此擦肩而过。黄昏时分，代表夜晚的灯火渐渐亮起，城市的晚高峰已经到来，再过一会夜色将彻底降临。&1t;/p>
&1t;/p>
夜晚与白昼是不同的。在黑夜的帮助下蠢蠢欲动的灵魂与恶意容易在阴暗的角落里失控。城市里，这样的阴暗角落，是存在的。&1t;/p>
&1t;/p>
“案第三天，警方通过dna库找到了他。他第一次杀人，最初的时候一定是慌乱的。但是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两年的牢狱之灾，他也许学会了更多。他没有逃跑，是因为他自信有足够的时间和条件去处理衣物和凶器。他工作的饭店离现场只有2oo米，活鱼、生肉，这里每天都会接触到新鲜的血液。染血的衣服和血腥味都会被很好的掩盖，血迹检验很可能无法提取到有效的样本。”沈追眼眸低垂若有所思，“陈莳是一个心细如之人，虽然警方的重点是姜明磊家和那附近的地方，但是他也一定搜查了姜明磊的工作地点。为什么没找到呢？是疏忽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饭店已经重新开张了，证据??????还会留在那吗？”&1t;/p>
&1t;/p>
“等、等一下，陈莳是谁？”关迪被沈追神神叨叨的样子搞得一脸茫然，“还有证据？！你到底在说什么啊？”&1t;/p>
&1t;/p>
沈追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白色的卡片上是一串号码，没有多余的繁复花纹，像他的主人一样是简单干练的风格：“还不太确定。但是大概明白了。我们打个电话，试试看？”&1t;/p>
&1t;/p>
关迪看着眼前这个一会开心一会忧虑的男人，仍旧一头雾水。她觉得沈追最后一句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倒像是在鼓励着他自己。果然，没等她回答，沈追已经拨通了电话。可以感觉得到，电话另一头是一个男人，这个电话似乎让对面的人很是兴奋，而那张之前被沈追捏在手中的名片已经被放在了桌上。&1t;/p>
&1t;/p>
他们两个似乎聊得很投机。关迪这么想着，暗自叹了口气。于是她向沈追打着手势，示意自己先出去。沈追没有停下来，只是向她点点头。&1t;/p>
当关迪退出房间的时候，不经意的一撇看到了那张被放在桌子上的白色名片。名片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一个被沈追反复提起的名字——陈莳。&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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