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怒
不算太大的陈家庄，人群熙熙攘攘全都聚集在陈家的祖祠的院子里。
二百多平米的院子，里面青砖瓦房，四周围着三层的木质阁楼，在四周鲜绿的梧桐树叶和松树的衬托下，在上午的阳光照射中，殷红的木柱，青色的瓦片，一切显得熠熠生辉。
“小北，等会你跟爷爷去内祠，你会见到一位姐姐，无论她说你什么都要答应她，知道吗？”母亲轻轻的抚平我衣领的褶皱，一脸慈爱的看着我说道。
“妈妈，我有姐姐么？是季么？季回来了对么？”
听到妈妈说有位姐姐，我立马想到季，季是二叔捡来的孩子，两年前她得了名叫天花的一种病，我只是记得她一脸的水痘，家人不要我靠近她，甚至不要和季说话。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季，听妈妈他们说，季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永远不再回来。
我知道季去世了，可是没敢去接受。
我一直记得，她在她去世的两个月前，在这个院子里季拉着我的手，很认真的对我说过：“小北，无论走多远，我都会回来找你，你要记得等我！”
妈妈双手轻轻托住我的脸，轻轻的摇摇头，她大而漆黑的明眸里多了一丝湿润。
“小北，快过来！”爷爷苍老的声音从祠堂正门的门口传来，他微笑着冲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妈妈忽然把我搂在怀里，我感觉一颗泪珠滴落到我的脖子上，妈妈抱了我许久放开我，有些哽咽的说道：“去吧，孩子，记得妈妈说的话。”
院子里面挤满了人，都是我认识的人，二叔，三叔，还有年纪老迈的叔公和很多陈氏的家眷面色凝沉的看着我，都停止了说话。
陈家的祭祖，从我的记忆里从未有这么的沉重过，所有的人的眼光，像是无数双巨大的手死死的向我抓过来。
那种感觉只有莫名的恐惧，我快步跑向爷爷那里，然后爷爷笑呵呵的把我抱起，他不像妈妈和那些人目光那么沉重。
“小北，爷爷老喽，以后呀，呵呵……”他头斑白，笑的时候脸上纶起一道道如刀划过的横纹，粗糙的手掌抚摸我的脸颊一会，然后抱着我直径的向祠堂里面走去。
包括母亲，所有人的目光沉重的投向我和爷爷，爷爷抱着我，我爬在爷爷的肩上，看着所有人，心脏像是被什么揪着，一种莫名的难过和恐惧。
妈妈的眼神很复杂，不舍，慰藉甚至我读不懂的眼神，我不由的哭出来。
当祠堂木门“咯吱”一声合上时，昏暗的祠堂里，如老人睡眼的烛光，寂静如同死寂，那一排排屹立在如星点的香火之上的灵位伴随着爷爷沉重的脚步，慢慢的靠近灵堂，犹如走向深渊。
我紧紧的抱住爷爷，瑟瑟抖，妖娆的焚香，扑闪的烛光，紧抱着爷爷枯瘦的肩膀，如若置身深渊。
“可想好了？”忽然一个稚嫩甜美的声音从灵堂后面传来。
爷爷“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短短的四个字，那声音像是夜莺歌唱一般好听，让我心里莫名的放松，我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同我一样年龄的女孩，她一头黑如瀑布的秀盘结而起。碧绿的青玉髻，一身的青衣，瘦弱纤细的身体婉如春笋，妙曼生动。
我的目光同她的目光交织一起，在微弱的烛光下，她的眼睛大而动人，尖挺的鼻梁，鹅卵光滑的面庞，玻壳鸡蛋一般的皮肤，一身青绿金丝衣装。如同九州之上的尊者，亦如人间绝尘的女子。
爷爷微蹲下，把我放在青砖地上，我像是痴迷一般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同样不眨眼睛的看着我，只是微微蹙眉。
“转辗数千载，他竟是这般。”她的弯月眉蹙的更紧，语气不满。
“无数岁月轮回，上神亦可追寻不弃，想必心里早有定数。”爷爷哈哈笑起来摸摸我的头，他微倾身子对那个女孩毕恭毕敬。
她身漫妙步，走到我面前，轻轻挥青丝金袖示意爷爷退后。
爷爷拱手示礼走到祠堂门前远远的看着我们。
她兀自抓住我的胳膊，然后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柔声的说道，：“可记我否？”
我木讷的瞪大眼睛看着倾城倾国的她，半晌不知所谓。
她把我的手握的更紧一些，甚至抓的我生疼，目光不甘的盯着我许久缓缓的说道：“轮回无数，竟不料你残念不留，唉！也罢，纵是命运使然，你若不离，我定不弃！”幼稚青涩的脸庞全然承托不出她苍老如蹉跎老者的口气。
她的眼睛和面庞轮廓有点像季，可是她比季好像多出一点冷傲。
“你……你不是季，你是谁？”我怯怯的看着她问道。
当我问完，她怔怔的看着我，只是一瞬间，她脸上一副释然，摇头轻笑，兀自说道：“季，呵呵，想不到她竟先我一步，毕竟她是母亲最疼的女儿，妄所欲为，不比我！”
她未说完忽然听到一声清脆恍如地震一般的雷响，彻动在整个祠堂上空。
“轰隆！”
我吓的缩紧身体，回头看向爷爷，我的手依然被她紧紧的抓着。
爷爷从门缝看向外面，她面露不悦，对于雷声她不为所动。
“九月！”她淡淡的说道。
“轰隆，轰隆”雷声一声接着一声。
她微抬琴手，在我眉宇轻轻一点，一种灼烧般刺痛从我眉宇传到全身。
我感觉双目欲裂，撕心裂肺的痛觉几乎让我昏厥过去，可是她紧握着我的手，仿佛有股力量还支撑着我，让我还能站立，还能清醒。
“很快就好了，再坚持一会。”她目光绝然。
“咔嚓”我眼前忽然一亮，一道闪电穿透屋顶直径的劈打在她的身上。
那道闪电击的她没有站稳，一个踉跄倒在我身上。
痛苦，惊愕，恐惧，她竟然没有人体该有的实质感，可是我能感觉她依附在我耳边急促的呼吸，像是抚过的清风。
“好久没有这样拥抱过，好温暖！”她的声音微弱的像是从遥远天际传来的天籁，悲伤柔美。
随后她整个人慢慢的虚化，直到第二道闪电劈下来，她彻底消失不见。
同样在一瞬间，我感到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刺鼻烧焦的味道，和嘀嗒嘀嗒雨滴把我浇醒。
我睁开眼睛，灰色的天空淅淅沥沥飘落下雨。
我的身子酥软，努力的起身，当看到四周的时候我整个人怔住，整个祠堂的院子狼狈不堪，一切都成了平地，黑色的冒着烟的分不清是烧焦的树木还是人的尸体。
“妈妈，爷爷，二叔，三叔，你们在哪里？”我极目看向四周，力图寻找一点有什么存在活着的气息。
除了残破的瓦砾，被烧焦一切，除了惊恐绝望的我，一切了无生机。
雨像是短了线珠子砸在我的身上，砸在废墟之中。
“小北！”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很熟悉那个声音，不可思议的向身后看过去。
她穿着一身素装，她让我想到了她，在我怀里消失的女孩，她们竟然有一些神似。
“季？”
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季，她一身金色的长衫，那一瞬间心里变得温暖。
“妈妈，爷爷他们呢？”我跑过去拉住季的手。
季的目光谦然，抿着嘴，轻轻的把我抱住：“都死了！”她很轻声的说道。
我整个人颓然，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一切，所有的人都死了，就连季她也不真实起来，她完全和以前不一样，除了着装，她竟然和那个女孩一样，没有实质感。
我推开她，陌生的看着她：“你不是季，季不是你这样。”
我一步步的后退，依然接受不了。
“小北，对不起，我来迟了，没有救到他们。”季说着抬起头恶狠狠的看向天空。
“他们都死在天怒之中，小北，我会陪着你，到你余生。”随后她睁着明眸很坚定的对我说道。
“为什么？”我瞪大眼睛看着季“为什么我的家人都会死？”
“九月找到了你，她想重复过去，逆转未来，触怒天神……”季看着我许久不再说下去。
“九月？她叫九月？”我努力的回忆着之前的一切，妈妈说无论她说什么我都要答应她，还有她和爷爷的对话。
可是她并没有要求我做什么。
“小北，一切你不要知道的为好，好好的活下去！”季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央求母亲好久，才动用关系让上面放过了你，小北，想想从你身边消失亲人。”季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有些央求的看着我说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做什么，脑子乱作一团。
我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消化着生的一切。
我是谁？季，九月，天怒，上面的人？
“九月？她……湮灭了么？”季抓紧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问道。
我脑子一片的空白，这一切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梦，我的亲人甚至整个家族，死在天怒之中。
无力的心痛像是被“天怒”两个字眼刺碎，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身子像是一瞬间被抽空，我颓然的跌倒在地上。
“小北，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我陪伴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季坐在我身边他把我搂在她怀里，她的身体没有一点的温度，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像是一个清晰的投影，唯有我还能感觉到她特殊的存在。
季只是静默的陪着我坐着，雨依旧无情的落下，废墟之中，这一刻，所有的悲伤，无力隐忍的仇恨，我努力的把一切的一切都铭记下来。
我若不死，终有一天，灭绝天怒，屠尽杀我亲人的天神。
“扑通，扑通”这一刻，我的心脏有力的狂跳起来，像是有什么在这一刻和我的想法产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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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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