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割据之势
“一！”“吼！”“二！”“哈！”“三！”………
金陵城外的训练军营中，传出了战士们气势滔天的训练口号。岁已至此，他们竟个个都赤膊上阵，露出常年训练才会有的健美肌肉和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疤痕。
靖王萧景琰与列战英各骑一红鬃烈马，正赶往城外军营准备去监督操练情况。刚出城门不久，等在城墙下的一名女子便上前来拦马。
萧景琰看清来人，停了下来，下马信步向她走去，贫嘴道：“这位静女，为何要俟我于城隅？”
来者举起一只食盒，敲了敲，笑答：“有炜美彤管，衔来赠君子。”
两人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萧景琰还有事，便正经起来：“好啦，不跟你闹了。你找我何事，怎么不去府里等我呢？”
景霖无奈地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好久都没见过你了，去府上你也是忙得找不到人。好不容易等到你休假，你又要去城外军营练兵。桂花都落了呢。”
萧景琰突然想起刚回京时就约了与她去赏桂。他近月来忙于军务与梅长苏交代之事，竟也没再见过景霖。不由得有些愧疚，低声说道：“对不起，让你久等。”
景霖仰起脸，装作不在乎，笑着摇摇头。
“战英，”萧景琰回过头，将缰绳抛给列战英，“今日我就不去军营了，你代我看看他们的训练进度，回去报告给我。”
“是。”列战英带着两匹马，向前奔去。
萧景琰俯下身，深邃的鹿眼与景霖惊喜的笑眼齐平，哄道：“今日我哪里都不去，专门陪你，好吗？”
·
“宗主，这是二小姐送来的画卷，请您过目。”
梅长苏与蔺晨正站在一张牛皮制的大梁及周边各国地图前指点分析着，他接过那幅还未装裱过的画卷，徐徐展开，上面画了一只装着玉簪的琉璃盒子，另有一幅簪子正面图，一幅侧面图，都是彩绘。各个边角都在一旁仔细地标注了目测的尺寸大小和需要注意的特征，精细无比。
蔺晨凑了个脑袋过去：“你妹妹快板打得不怎么样，这画作得倒还算可以。给我琅琊阁做情报线人吧。”
梅长苏一脸骄傲，抚摸着那几乎要一跃而出的雕鱼花纹，将其仔细收起交还给黎纲：“叫盟里制造部立即按照图里的样式尺寸，制一份完全一样的出来。十日之内交给我。”
“是。”
黎纲走后，蔺晨难得正经地说：“一箭三雕。兄妹俩使得一手好计策。”
梅长苏负手而立，看着地图默默含笑。
景霖使用苦肉计，博得皇帝关注，使誉王提出无人可用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己方便拥有了皇帝的支持。这将成为她夺冠最大的优势。此其目的一也；
梅长苏的旁敲侧击，使誉王自动上钩，暗中辅助景霖。皇帝顾及不来的琐事，能够使他出头解决。比如如何对抗支持华殷公主的太子，比如盛宴上他手下大臣们的态度。此其目的二也；
太子为博红颜一笑，利用私权将玉簪带出。景霖便乘机仔仔细细地观察它的外形、特征，制成画作传递于梅长苏。此画，他另有妙用。此其目的三也。
微言片语，竟使役着大梁权势地位最高的三人：皇帝、太子、誉王。浑然不觉，沾沾自喜地为了他的目的鞍前马后，奔波劳累。
这个病弱无力的躯体里，藏着怎样可怕的力量？
“不过嘛，”蔺晨潇洒地甩了一缕肩到背后，“比起我还差了点。”
梅长苏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你有妹妹吗？”
“我是老阁主的独子，你不知道吗。”
梅长苏上下打量他一遍：“切，你这个没有妹妹的土人。”
蔺晨当即回过去：“你说谁土呢？我品味比你好多了好吗！你个没良心的……”
·
金陵城外栽着一大片桂树。秋天，当人们路过城墙边，被浓郁得几乎实物化的桂香环抱，就能惊艳地现金黄色或橙红色的桂子整片整片地占据着树枝，昭示着一城秋已至。
时节已近立冬，风雨横扫，残黄桂梢头。大片大片芳香扑鼻的桂花落到泥尘中开始黑腐烂。再也吸引不了游人的步伐。
景霖与萧景琰独自坐于花林中央的四角闲庭中，景霖铺开一块薄垫。两人相对而坐，再无第三个游人。
萧景琰看着这副破败的模样，心下着急怕景霖不开心，忙说：“霖儿，抱歉。花都落了，哥哥明年后年，以后年年都带你赏桂花，好不好？”
“好。”景霖忙着摆放糕点，“景琰哥哥，其实景霖今日并不是真的想来赏花。桂花树我家就有一片，还是哥哥给我种的呢。”
“是啊，你那时候还小呢，最喜欢桂花的香气，一到秋天就往城外跑。纪王叔怕你不安全，不让你出去你又不开心。我就跟纪王叔说，不如在府中给她栽几棵桂树吧。纪王叔应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闻到桂香，就看见窗外一大片金灿灿的桂花。你和爹爹就在下面对我招手，让我下来看。”景霖放缓了手上的动作，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无比温柔的神情，萧景琰看着竟有一瞬的恍惚，景霖并未察觉，拿起一碟子桂花糕，“这些都是哥哥亲手种下的桂花做的糕点，爹爹也说好吃，你快尝尝看。”
萧景琰提起一块粉白色零星缀着金黄色小花的糕点，扑鼻而来一阵清新的桂香。甜而不腻，齿颊生香。连连点头称赞。
“景琰哥哥……其实，霖儿有话对你说……”
“说来便是，有什么还不能对哥哥说的？”萧景琰见景霖的态度有些奇怪，心中也担忧，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景霖咬着嘴唇，她曾在脑中想了多种开头方式和说话技巧，各种合适的暗示与试探，但她最终决定选择这一种：
“景琰哥哥是否已有夺嫡之心？”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的适合迂回暗示，有的一个眼神即可，有的则不需任何弯绕花招、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心比心。
萧景琰愣住了，其实他也擅长言辞，只是他不愿对景霖如此周旋，一时之间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决意夺位，我也要一同出力！”
“不行！”
“为什么，难道我帮不上你吗？”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是为了你好。”萧景琰转身就要走，景霖慌忙张开手臂拦住他的去路。
“景琰哥哥……”景霖眼底已涨起一片朦胧，“难道霖儿就这么不值得哥哥信任吗？”
“不是的……”萧景琰从未见过景霖这样倔强的样子，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乖巧懂事。萧景琰心中一片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笨拙的手指尽量轻轻刮过她的眼眶，“霖儿不哭，是哥哥着急了。我们坐下好好说会话。”
萧景琰带走她重新坐下，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已参与夺嫡的呢？”
景霖揉揉眼睛，轻声说：“江左梅郎在杨柳心命案中，引导爹爹当人证定了何文新的罪。我便知他既不靠太子又不选誉王；江左盟在江左十四州之内一呼百应，他若要自立为帝，根本不需要花费这般功夫。三者皆非，放眼全京城，最优秀最值得辅佐的，就只有我的景琰哥哥。”
萧景琰带着几分赞许点了点头：“见微知著，聪明。”
景霖一听这话，觉得自己的请求有戏，急忙问道：“那我可以帮你了吗？”
“不行。”萧景琰还是拒绝得斩钉截铁，这回多了些解释，“这条路太危险了，而且希望渺茫，我不希望万一失败，无辜连累你还有整个纪王府。”
“霖儿自问有能力保全自己与王府，我也已经知道景琰哥哥的目的。我自小就常伴哥哥左右，不论你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我都会追随下去。你甩不掉我的。”她的倔强里，带了些骄傲和得意。她见萧景琰还要开口拒绝，连忙说道，“不如哥哥与霖儿打个赌！”
萧景琰觉得有些好笑：“你还学会打赌了吗？想赌什么？”
“我若能在十月节上拔得头筹，你便允许我在你夺位之时仍伴左右。不许隐瞒不许顾虑，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也要开口直说。”
“怎么，你的快板有进步了？”
“……我最近快板打得出神入化，仿佛有祖师爷相助。”
“噗哧……”萧景琰觉得不能打击她的自信心，也知道她无法获胜，如此一来，她就能心服口服地放弃，也好。便应了下来，“那哥哥就看你的表现喽。”
“好！”
·
三日后，梅长苏在灯下独自下棋，一手执黑，一手执白。
“宗主。”黎纲呈上一块绢布，“这是华殷公主及其侍女连日来秘密造访的大臣与皇亲的名单。”
梅长苏将它摊开在桌上，不愿过多触碰，厌恶地说：“她入京不过六日。这名单上便有二十多条造访重臣的记录。啧……真不愧是个毒女啊。”
黎纲：“一旦现华殷公主在最高位的几个大员那里，其下属家中必会她侍女的踪影。十月节评选乃是由在场的诸位朝臣皇亲不记名投票选出最优者，这些大员都是有投票权在身的，只怕……”
“秦般若那里呢？”
“她那里倒是没什么动静，宫里也不再有宫女盗窃，安分得有些恐怖了。”
“霖儿近日练习得怎么样了？”
“二小姐非常地努力，自己也很有想法。十三先生正为她谱制新曲，这两日便能出来了。”
“嗯，不错。”从梅长苏的神态中，看不出一丝喜怒。他撇了一眼绢布，“把它带下去烧了。”
“是。”黎纲收起了绢布，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万一当天，二小姐真的不敌那华殷公主……”
“啧……”梅长苏盯着黎纲，眼神酝酿着怒意。
“属下告退，属下这就去把这玩意给烧了。”黎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梅长苏恢复他那古井无波的神情，拿起一把镊子为炭盆放上新的漆黑的炭火。随后，他为白子堵死了三颗黑子的气门，轮到黑方时，再无处下手。
人人都说他智多近妖，可他再聪明，终归不是妖怪。
有很多事情连他也做不到，比如他棋艺不精，比如他也怕冷。
感谢花影南陌和大家的推荐票～
谢谢！
继续努力(????????)
(本章完)
(https://www.biqukk.cc/42_42749/1625522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kk.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k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