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考试后的班会

第二十七章  考试后的班会

        到家以后父亲问我，考试如何？

        我答，课程有点多，弱项也比较拉分，可能成绩会比较一般。

        父亲说，没关系，凡是尽力而为。

        我点点头。

        在学校的时候，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种青春没有小说中的美好，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作业、习题、试卷和考试。

        有的只是数学老师讲题时的似懂非懂，所谓似懂非懂就是——听听全懂，做做全错。以及数学老师的至理名言——“同学们注意了，这是一道送分题。”送分题？开玩笑！那明明是一道送命题！而且送的还是我的老命！

        有的只是一堆一堆的英语单词等着你去背，动词、名词、形容词。还有那多到数不过来的句型和语法，主语从句、宾语从句、表语从句、定语从句、同位语从句。就算如此，学出来的英语依旧是“哑巴英语”——只会写，不会说。

        有的只是地理考卷上的简笔画，然后问你这是哪座山脉属于哪个国家所处的是哪个半球是什么气候，可是我不认识这个地方也分不清经纬线。可是地理老师在讲卷子的时候总是说——“这道题很简单，以前讲过的。”我就不明白了，他什么时候讲过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好回家了，可以好好睡一觉了。电视剧好久都没看了，也不知道哪个明星又和哪个谁谁谁在一起了，也没关注哪部韩剧又火了个谁谁谁。

        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什么都没做，时间就从我的睡梦中悄悄溜走了，然后在周末的下午提醒着我，又该去学校了。

        周末下午到学校的时候，成绩还没出来。老寇照例要去开班主任会议，临走时交代念念在班里组织开班会。

        开班会，也可以叫做吐槽大会。

        被吐槽的中心人物就是班长曾一念，也就是念念同学。

        说是吐槽，可我觉得抨击这个词更合适。念念第一次当班长，很多事情处理得都不是很到位，一个班里七十多个人，众口难调，很难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

        念念站在讲台上，她说，这次开班会的主题就是请大家对班级管理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讲台下，三三两两的声音说，“没什么意见。”

        念念对同学们的这种反应有些不满，她说：“咱们都是一个班里面的同学，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尽管提。”

        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什么规律，可能每个班里总会有一个人喜欢接话茬。

        “没有意见，真的没有意见，再说了，我们敢有什么意见啊？”

        言语之间，皆是讽刺。

        讽刺念念这个班长。

        念念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管理一个班的时候，受到的却是别人的冷嘲热讽。

        她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想维持一个作为班长的尊严，她说：“让你们提意见提建议，包括这次的班会都是咱班主任的意思，你们现在不提意见，是想等到她回来亲自给她提吗？”

        念念到底是生气了。

        一个戏谑的声音说道：“给你提意见算吗？”

        在班会上，给主持班会的班长提意见，看来这个人是有意为之了。

        “算！当然算！尽管提！”

        念念觉得，就算是有人针对自己，那也比没有一个人说话，六七十人开一场“无声的班会”要好得多。

        但是在那个人开口的一瞬间，念念就后悔了。

        “班长，我觉得你不适合当班长。”那个男生说。

        念念咬了咬嘴唇，努力保持冷静，她说：“那你说说，我怎么不适合当班长了？”

        “就是不适合。”

        男生的话充满攻击性，但是此刻的念念似乎被他的话给引到了一个误区。

        “怎么不适合了，哪里不适合了？”念念的脸被那个男生气得通红。

        她忘记了，忘记讲台下面还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她，这场班会变成了两个人的争论。就像两个在表演双簧的男女演员，而剩下的人都成了看戏的观众。

        只不过，这个女演员并不喜欢自己现在的角色。

        “哪有班长像你这样的，你看看其他班的班长，看看人家是怎么当班长的。不说别的，就说咱们隔壁的一班，你在看看人家的班长，你再看看你，哪里像个班长！”男生说话的语气里充斥着不屑。

        念念没想过这个和自己争论的男生，这个自己班里面的同班同学，他竟然说自己不如别的班的班长，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妈妈骂自己说“你看看别人家的小孩，你再看看你”。

        念念的眼眶红了，她吼道：“我怎么不像个班长了？我哪里做的不好了？还有，一班班长那么好，你怎么不去一班啊？”

        “我干嘛要去一班啊·····我在咱们班挺好的。”

        那个男生的话让念念失去了分寸，被人激怒后的愤怒让她与男生争吵了起来。

        她红着眼睛，瞪着那个男生，胸腔里面填满的都是委屈和愤怒。念念咬了咬嘴唇，好像在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哭，再难受再委屈也要忍住。

        念念到底是个倔强的女孩子啊！

        她，和我真的好像啊！不，应该是“曾经的我”才对。

        这样的场景，好熟悉。

        被自己的同班同学当众攻击，当众反对，当众难堪的感觉，我也是有过的，那种滋味——太难受了。

        要帮她吗？

        帮她说两句话也好。

        可是，念念她之前对我说出那样的话，让我离自己喜欢的人远一点，而她自己也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妹妹，拜把子的妹妹。这样自私的念念，我还要帮她吗？

        我心底有两个声音在说话，就像是一正一邪的天使和恶魔。

        代表正义的那个小天使说：“花庭，你要帮帮她。你想想那时候的你，站在讲台上被人攻击你。你当时有多无助，现在的念念就有多无助。”

        代表邪恶的那个小恶魔说：“花庭，你不能帮她。你想想她是怎么对你的，她那么自私，什么事都只为自己考虑，只为自己着想。现在她被人攻击地下不来台，是她自找的，她活该！”

        小天使说：“花庭，你要帮她啊。虽然她曾经对你说出那么过分的话，但是你看看讲台上的她，真的很无助。你就帮帮她，替她说句话也好。”

        小恶魔说：“花庭，你不能帮她。她那么欺负你，还说出那样的话来伤害你，让你哭的那么伤心。你呢？有苦说不出，只能把所有的难过都放在心里。所以，你不能帮她。”

        小天使说：“就事论事，先帮她这一次吧！”

        小恶魔说：“不帮！不要理她，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我还是不能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我看见了，看见了念念眼眶里的眼泪。

        小天使趁机说：“花庭，你看看她，你看看念念，她哭了。”

        小恶魔说：“······”

        ·······

        小天使和小恶魔不再争论，它们扭打在了一起。

        念念哭了，倔强如她，也没能忍住眼泪。

        如果是以前，沈默肯定会为念念说话的。可是现在，沈默只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想去帮念念，帮念念说一句公道话，就像是第一次帮她时候一样。但是，念念伤了他的心，伤了他的一片真心。

        所以，此刻的沈默只是低着头，趴在桌子上。

        我内心的小天使打倒了小恶魔，小恶魔落荒而逃，小天使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对我说：“花庭，去帮帮她吧，为她说句公道话。”

        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步两步三步，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了讲台上。

        讲台下的人在窃窃私语，他们在小声说着“这是谁啊”、“她是谁啊”、“她要干什么”这样类似的话。

        我站在念念身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让她擦眼泪。她看着我，眼神里全是诧异，她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站在讲台上，看了一眼教室灯光下的这群同学，缓缓说道：

        “刚才我听见有同学在小声问，问我是谁，问我是哪位。我想说，我的名字不重要，我和大家一样，只是这个班里面的一个学生而已。如果有同学真的感兴趣我的名字的话，可以在私下问我。现在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咱们的班长，曾一念同学，大家对她是否满意？”

        有声音说“满意”，也有声音说“不满意”。

        我又接着说：“有的同学说满意，有的同学说不满意。这个问题先打住，下面我想问大家另一个问题。在刚才我们的班长——曾一念同学和下面的那位男生争吵的时候，大家在想什么，在干什么，或者说大家在关注什么，充当的是什么角色，你们自己清楚吗？”

        没有人回答。

        “我觉得，大多数同学应该都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在看这一场闹剧吧。”

        有人笑了两声，随即又收住了。

        “有的同学笑了，没关系。其实我也很想笑，但是我的笑和大家的笑不同，我的笑是可笑，我觉得刚才的那一幕真的很可笑。一个班长，被自己班里面的同学所攻击，站在讲台上无助地哭泣，大家不觉得这一幕很可笑、很讽刺吗？”

        讲台下面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下面，我想问一个人几个问题，第三排第二个穿黑衣服的那个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生指了指自己，说：“我·····吗？”

        “对，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像是上课被老师提问一般，站了起来，小声说道：“孙·····”

        “叫什么名字？”

        “孙言林。”他的声音还是很小。

        “你大点声，我耳朵不好使，没听清。”我自嘲道。

        “孙言林！”他大声说道。

        “这次听清了，孙、言、林，我没念错吧？”

        他点头，说“嗯”。

        “那好，孙言林，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你问吧。”他说。

        “刚才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自己的班长在讲台上怼地下不来台的时候，你是出于什么心理？”

        他被我问得有些尴尬，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又接着说：“这个问题，恐怕你自己也回答不出来吧。那这个问题先过，下一个问题，假如你和班长曾一念互换位置，站在讲台上的人是你，讲台下的人是她，说的话不变，你作何感受？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感受·····滋味·····”他自言自语道。

        “很不是滋味吧！”我看着他说道。“还有，别忘了，曾一念是个女生，你是一个男生，她心里所受的委屈，比你能想象到的要多得多。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你也不用站着了。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或者觉得我哪句话说的不对的话，可以下课之后告诉我，我就坐在第六排中间那个位子上。”

        男生连忙摇摇头，笑着说，“没意见，没意见，你说的很对。”

        “你要是觉得我说的对的话，一会下课之后给咱们班长道个歉，记得真诚一点。”我说。

        男生点头答应，然后在位子上坐好，长舒了一口气。

        “可能有同学会问我，为什么会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跑到讲台上面来说这番话。或者说，我是在图什么？”

        有声音说“为什么啊？”，还有声音说“因为你和班长关系好”。

        我和念念的关系，真的好吗？

        “刚才我听见有同学说，因为我和咱们的班长关系比较好，所以我是为朋友打抱不平来的。但是，我想说，实际上，我和曾一念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看了右手边的念念一眼，随即又转过脸，说道，“我们只是一个宿舍的室友而已，算不上什么至交好友。”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她解围呢？”第一排的一个女生问。

        我对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刚才这位同学问我，为什么要帮班长解围。我想说，她问到点子上了。我在初中的时候也做过班长，而且是主管纪律的。我也曾被人骂过，而且比孙言林的话要难听很多倍，在讲台上哭泣的感觉我也深有体会。而在当时，也曾有人为我说过两句公道话。所以，在看到和我处境相同的班长曾一念的时候，我也想为她说两句话。仅此而已。”

        说完我走下了讲台，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班门口、倚在门框边上静静听我讲话的班主任老寇。她见我看见了她，给了我一个赞赏的微笑。我点头示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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