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期中考试

第二十六章  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如约而至。

        考试之前就是搬书，腾教室。

        老寇说，早自习晚自习还在教室里，其他时间可以在宿舍复习。

        对于这次考试，我的心里很没底。数理化是弱项，英语又一般，语文虽然不错，但却不能以一当十，政史地一直在读在背，但愿能正常发挥吧。

        那他呢？陈家洛呢。他的理科很好，应该不会像我这样为了这场考试忐忑不安吧。

        第一场通常都是语文。

        考场的桌子竖着四排，横着十排。教室比较大，一个人一个桌，两个监考老师，一前一后，分工明确。

        卷子发了下来，我拿着试卷先浏览了一遍，然后看了一下作文的题目，以作文的难易程度去判断一张卷子的难易程度，是我的做题心得。

        看完作文题目以后，我开始正式做题。

        卷子的难易程度中等，做起来很顺手。语文的考试时间是一百二十分钟，我把时间分成两半，前六十分钟做前面的基础题，后六十分钟留给作文。

        时间的把握很好，没有差错。

        作文是常见的命题作文——以“回忆”为主题进行作文，题目自拟，文体不限，诗歌除外，800字左右。

        回忆吗？

        回忆是什么呢？回忆是属于过去的记忆。有人写，记忆中有明灭的光，闪烁着，像是从浓雾深处渐渐散开露出一片虚幻的海市蜃楼，我忽然睁开模糊的眼睛，一切渐渐清晰。

        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张笑脸，那个人也应该是属于我的记忆吧。

        我想到了什么，提起笔在试卷上写下了作文题目——回忆，是一扇门。

        然后就是争分夺秒，奋笔疾书。作文写完，还有二十分钟，我检查了一下试卷，以防漏掉某道题。

        检查完毕。我坐在考场上发呆，想着那个和“回忆”有关的人，此刻，是在考场上奋笔疾书苦思冥想呢，还是和我一样在发呆呢？

        语文试卷永远是我最轻松的一场考试，但是剩下的还有八门，每一门都像是上刑场一般。进考场就像是进刑场，监考老师就是拿着令牌的监斩官，考试结束的铃声就是刽子手手中那个明晃晃的大刀，如果不能在铃声响起之前做完试卷的话，监斩官就会亲自上阵，手起刀落，抹了我的脖子。

        我心惊胆战，忐忑不安，手心冒汗，两腿发抖，战战兢兢地做着决定我班级排名和分数的试卷。

        有人说，世界上最短暂和最漫长的时间都在考场上。

        我赞同。

        数学考试的最后三分钟，我终于想出了解题思路，然后在试卷上飞快写下答案，以为终于可以功德圆满了，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另一道题的数字被我抄错了，我急得满头大汗，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改错，终于在最后一笔写完的时候，听到响起的铃声。

        时间到，交卷。

        所以数学卷子永远是做的最紧张的，但是那些我辛辛苦苦写出的解题步骤，没有得到改卷老师的怜悯，他总是用无情的大红叉告诉我，不管我怎么补救，那道题我都做不对。

        最后一场考试，是化学。

        那些我背过的化学方程式太调皮了，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要么是只记得等号前面的，要么是只记得等号后面的，却没有并排站好的。像是在和我故意作对一般，嘲笑着我不认识它们。

        看着空白如也的试卷，我的心情比上坟都沉重。我告诉自己，冷静、仔细想，说不定能想起来呢。

        对，这道题老师讲过，答案好像写在黑板的左下方，努力想，就快想到了。那个化学老师的手指着黑板的左下方，上面写着·····写着·····

        就在我用尽全部力气回想那个画面的时候，画面里的本来看着黑板的陈家洛突然回头，对我回眸一笑，说，花庭，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本来盯着试卷努力回想这道老师讲过的题的我，被这个画面给吓回了现实，“啊”的一声从桌子上弹了起来，顺带甩飞了手中的黑色中性笔。

        受到惊吓的我，不停地喘着粗气。监考老师走过来，捡起了被我掉在地上的笔，放在了我的桌子上。我深呼吸，然后对他说“谢谢”。他站在我的桌子旁，没有离开。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拿起笔开始继续答题。

        那个监考老师在我身边站了二十多分钟，才开始在考场里巡视。

        但是，此刻我脑海里的化学记忆已经清零，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做的题也全是蒙的，我不喜欢看着空白的试卷，所以就算是全蒙也要把它写满。

        果不其然，成绩公布的时候，我的化学是九门课程里面考的最少的，只有三十多分。

        所有的科目都结束了，学校也让我们按时离校了。

        虽然考完的如释重负让我轻松了不少，但是另一种沉重又压在了我的心底。

        化学考试的那一幕在我心里久久不能散去，特别是那一句——花庭，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我的心情很复杂。我害怕陈家洛知道我喜欢他，也害怕他不知道我喜欢他，更害怕他知道我喜欢他却装作不知道。我好想问问他，问他知不知道我喜欢他，问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可是，我该如何开口呢？

        最后一门考完之后，大家都收拾东西回家了。

        我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刚上车的时候，车上人很少，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还没走，又有一波人上车了。

        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在学校小超市遇见的那个奇怪的女孩。

        我和她打招呼，让她坐在我后面的空位上。她的神色有些忧伤，皮肤还是有些黄。这种黄不是天生的黄，而是精神状态不好，看起来有些憔悴。

        我仔细观察着她。她的头发有些毛躁，眼镜后面的眼睛好像被人拿走了光彩，嘴唇有些干，唇色有些浅，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她在座椅上坐好，然后给了我一个微笑。

        我看着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感觉她是如此地熟悉，就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的老友，就好像年幼时分离的玩伴再次重逢。可是我想了很久，却没有与她重叠的影像，但似曾相识的感觉依旧在我心头不断蔓延。

        她见我盯着她傻笑，问我在笑什么。

        我说，感觉你好熟悉，一点都不像才见过一次的人，像是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人。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又接着说，我以前应该也是见过你的吧。

        她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想起来了她上次拜托我帮忙的事，突然很好奇她和沈默之间的故事，好奇她为什么会默默守护着沈默而不上前一步。

        我说，你上次找我帮忙，让我多劝劝沈默。我回到班里就和她聊天了，他的情绪确实·····挺低落的。以前的他眼睛都是会发光的，但是现在·····眼睛里只有忧伤和难过，没有了以前的快乐，眼睛里的光也消失了。

        我断断续续地说着。

        她听了有些难过，眼睛里写满的都是心疼。她不再对我笑，而是侧过脸看向车窗外面。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泛黄的皮肤上，使她看起来很虚弱。

        我不想再给她描述沈默的难过和悲伤，因为她看起来比沈默还要难过。

        我很好奇，在初中和沈默很少说话的她，为什么会偷偷关注沈默那么久？

        我问她，你和沈默是怎么认识······熟悉·····或者说·····你是因为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才········

        我以为自己的表达，她可能会理解不了，没想到她却听懂了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上沈默吧？

        我笑着点点头。

        她仿佛陷入了回忆，轻轻说道，我和沈默一个班的时候是初二，那时候初中学校禁止早恋，男生和女生又都比较害羞，所以都不敢说话。但是有一次我找他借钱，他二话没说就借给我了。所以，从那以后我就记住他了。

        也就是说，在你找他借钱之前，你们两个除了在一个班上课之外，是没有任何交情的。我感慨道。

        她点点头说“嗯”。

        然后你就因为这件事喜欢上他了？我说。

        她说，准确地说，是因为借钱这件事之后，我才关注他的。当时他是班里面的前几名，学习好还聪明，人也很阳光，平时也会和周围其他女生聊天，但是他没有和我聊过天。当时我学习不是很好，坐在后几排，他学习很好，坐在前几排。那一次应该是班里让交什么费，我带的钱不够，就想着借一下然后等下次还给人家。我记得当时是早饭时间，班里没多少人，我看见他在座位上坐着，就去找他借钱了。我以为他会拒绝，说没有什么的，但是他二话没说就借给我了。所以，我就觉得他这个人很好，也开始关注他，然后就慢慢喜欢上他了。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回忆美好的事情的时候，应该也是如她一般幸福吧。

        她对沈默的喜欢是她一个人的故事，她一个人的独角戏。这份喜欢让她欢喜让她忧，也让她像是一个人荡秋千一般——自由自在。

        我问她，你有想过告诉沈默，你喜欢他吗？

        她叹了口气说道，刚开始喜欢他的时候，有想过要告诉他，但是他当时学习很好，我就不想去打扰他，不想让我的这份喜欢成为他人生前进道路上的负担。所以，时间越久越没有勇气告诉他。

        那现在呢？我问。

        她说，现在······现在，我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我有我的喜欢，他也有他的人生路要走，有时候，在不在一起，告不告诉他，对我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的话让我觉得很难过。

        这个女孩子想用自己的喜欢为沈默撑起一把伞，可是沈默却一点都不知道，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为另一个女孩子淋着雨。

        或许爱情就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吧。你在自己的世界里淋着雨，却为另一个人撑起了一把伞，你只看到了他的难过，只看到了他的悲伤，却忽略了自己，忽略了自己的难过和自己淋的雨。

        可能有一天乌云会散去，温暖的阳光会洒向大地，照亮这个世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晒干洒在我们世界里的倾盆大雨和悲伤。在这之前，你要等，在灰色的天空下等待着，在狂风呼啸中等待着，在满是悲伤的雨中等待着。

        公交车在一个站牌下停靠，她说，我要下车了。

        我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银逸邈。她说。

        她下车，和我挥手说再见。

        我隔着车窗对她微笑，和她说再见。

        公交车继续前进，道路两旁的粗壮的梧桐树开始后退，一阵秋风吹过，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有的掉在地上，有的随风飘在空中，有的落在来往的车顶，旋即又被风带走。一片叶子向我飘来，可惜，它没有落在我的手中，而是贴在了车窗玻璃上。它身上的青绿已随着时间的逝去转为了枯黄，我想伸手去抚摸它的纹理，可手指触碰到的却是车窗玻璃的冰凉。我缩回了手，呆呆地望着这片停留在车窗上的树叶。

        又一个站牌到了，我也下车了。

        公交车走了，车窗上的那片树叶也随着车子继续前进。它会在什么时候离开那个车窗呢？是会在半路被风吹下，还是在终点站被打扫车子的人扫下来？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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