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新婚之夜
万历九年，张静修被册立为皇后。
不亏是高人算的，这还没大婚，本来病入膏肓的皇帝一夜之间就生龙活虎了。
本来朱翊钧还秉持着演戏要演到底的严谨，再发作那么三两场。
——“朕如今已经大好了，还大什么婚，退掉退掉。把朕心爱的张先生赶紧给找回来。”
但想想也怕真演过了，只能作罢。
大婚这夜，揭下盖头、屏退众人，这是两人继那日演技巅峰对决之后见的第一面了。
“好累……”静修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结个婚，可真不容易啊。”
这还是从简又从简的，也给她累个半死。
龙凤烛火，朱翊钧躺在她身边，支着头问：“怎么样，还是哥哥我有手段吧。”
静修竖起大拇指：“厉害。”
看来，穿越者核心能力，知识只是一方面、演技才是灵魂。
不过，她一直觉得奇怪，就算朱翊钧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可张居正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认输了吧。
可惜父亲也许为了避嫌，已经回江陵老家了。之前备婚的时候，她问过好几次，父亲只是缄口不言。
“对了，你是怎么说服陈太后的？”
“直接说呗，我就跟母后说，不想让张先生再把持权政了，又想给他留个体面，全了咱们君臣之情、师生之谊。”
陈太后虽是实实在在不想趟这浑水，但耐不住小皇帝见天儿的来哭，只能做这恶人。
“陈太后真是个好人啊。”张静修啧啧，“那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如今这朝堂上下，朱翊钧已可做得了主了。
“你以为，我真能做主？”
“不然呢。”
朱翊钧略有些感慨，从隆庆六年到万历九年，已经整整十年了。
穿过来十年，居然都没有干成什么大事，可以算是一枚实在失败的穿越者了。
“咱们之前那都是打根基，改革得慢慢来、循序渐进、徐徐图之，运动式的来的快去得快，不得长久。”
不说别的，就是眼下的内阁首辅申时行，那可是咱大明第一位出国考察过的阁老，见识非同寻常。
在万历五年，那艘远洋航轮出发之时，嘉靖四十一年的状元、当时还只是礼部侍郎的申时行一定想不到，短短四年之后，他居然就能青云直上、做到内阁首辅的位子。
不过他想不到没事，顶头大领导知道就成了。
甚至是在万历六年、申时行进入内阁时，排在他前面还有张居正、吕调阳、张四维、马自强。
保守估计十年之内他能上位都是快的了，谁知道这才多久这些人就或死或退了呢。
这人呐还是得看命，命不好，啥都白搭。
“我记得这位申大阁老可是大明最会和稀泥的官僚之一了，他真能坚持改革到底么？”
从后来的行事来看，申时行偏保守派，足以当一个守成的内阁首辅了，但掌控这个时候的大明恐怕真是不行。
现在距离太平天国倒计时可不到三年啦。
不过，朝中臣子在经历了万历皇帝对于张居正的那场声势浩荡的清算之后，就算是有一心改革之人，怕是也不敢冒头了吧。
“怕什么，能改就改，不能改就换，大明可不缺想干首辅的人。”
朱翊钧抬脚踩在她脚背上，静修奇怪：“怎么了？”
“没怎么。”
他伸手翻了翻她衣领：“你这大婚的衣服还怪好看的。”
明代帝后大婚，按照礼制皇帝着衮冕服，皇后着袆衣、九龙四凤冠。
不过这次张静修带着这个却是十二龙九凤冠，里里外外共嵌红宝石八十一块，蓝宝石六十二块，其他诸如珍珠四五千颗，足有五斤多重。
可见此时相比明初，已然更奢靡更甚了。日后要是朝廷筹措军费、缺钱啥的，捐这个出去拍卖，不知道能值几个钱啊。
不过，大明朝要是缺钱缺到这个份上，也是该丸啦。
朱翊钧把玩着她的凤冠、还数一数点头说：“不错不错，跟你坟里头的那个一模一样。”
静修呸了一声：“什么我的坟，那是你的坟。”
定陵里埋的，是孝端显皇后和孝靖皇后，和她可没什么干系。
“怎么，你还想跟我离婚不成。”朱翊钧挠她咯吱窝，“张静修，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入我的坟，跑不了啦。”
静修一把推开他，哼道：“那可不一定，咱们走着瞧。别光说我的凤冠，你的金丝蟠龙翼善冠呢？”
金丝蟠龙翼善冠也是六十年代挖掘定陵时出土的，她还在博物馆看过实物。
“那是纯金的、说不定是陪葬品，不是平日里戴着的。”
虽然朱翊钧一心要跟静修生同衾死同穴，不过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移风易俗，推进大明殡葬改革，破除封建迷信，大力提倡文明、俭朴、节约办丧事的殡葬礼俗。”他拍拍自己胸脯，“由我开始，搞火葬。”
务必要让后人无坟可掘。
“支持我肯定是支持你的，那些士大夫们推不推翻你就不好说了。”
搞个“不封不树、敛以时服”的薄葬就不错啦。
“大喜之日就想着死后怎么烧，真是晦气。”朱翊钧伸手推了静修一把，“你下去吧。”
“下哪儿去？”
“下地去啊。”朱翊钧朝着外头努了努嘴，“我睡床、你睡地。”
“凭什么我睡地。”张静修不乐意了，“你还是不是男人，懂不懂怜香惜玉了。”
“这时候不讲男女平等啦？”
“就算男女平等，那咱们也该石头剪刀布，凭啥直接就我睡地上。”
“行行行。”朱翊钧说，“年轻人多睡睡硬板床，对腰好。我这是为你着想。”
张静修阴阳怪气说：“我腰好的很，多谢你操心。石头剪刀布——哎呀！”
朱翊钧高高兴兴抓起枕头丢在地上：“请吧，哎呀，我年纪大了，腰是不好，正该睡些软和的。你应该尊老爱幼对不对。”
“急什么，三局两胜，再来。石头剪刀布——我去！”
“怎么……”小朱抱胸，“是不是要来五局三胜？”
静修骂骂咧咧翻下床睡了。
不得不说，这地暖啊暖和是暖和，就是半夜容易口渴要喝水。
而且朱翊钧也不让人在身边伺候，下床喝了两次水、撒了两泡尿，回回都要在她身上踩两脚。
“你能不能看着点儿路？！”
小朱迷迷糊糊：“懒人屎尿多，你多担待吧。”
张静修：……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次日，张静修耷拉着一张脸去向陈太后请安。
十分佛系陈太后想着，大婚之后总没自己啥事儿了吧，结果……
“皇帝竟如此待你？！”
太后很生气，但也没什么办法。更要命的事，短短一个月内，别说朝臣了，连顺天府拉车的都知道了。
“听说，皇上可不待见皇后了，都不往皇后宫里去。”
“为啥啊？”
“长得丑呗。”
“不可能吧，听说张阁老仪表堂堂，他家的姑娘怎么可能长得丑？”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阁老虽是美男子，他女儿却皮肤黝黑、眼睛一个大一个小的、一个上一个下，要不怎么十八岁了还没成亲呢。”
“一个大一个小就算了。”静修磕着瓜子哈哈大笑，“一个上一个下是什么鬼？还有些什么，都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桃李嘻嘻哈哈说：“宫外说，您不仅貌丑、脾气还差呢。陛下不进您寝宫，您就不让陛下临幸别的妃子……”
“他就我一个老婆，哪有什么别的妃子。”
“外人自然是觉得，这宫中的女眷都是陛下的人。”
这倒也不能说错，明朝的皇帝选秀次数不多，就喜欢拿身边宫女下手，好几位皇帝的生母都是宫女。
她张静修现在虽然表面上是一国之母的皇后了，但也根本没啥权力，估摸也就只能管管宫女啥的了。
“宫里一共有多少宫女和太监？”
清朝上说明末宫女有九千人，她对这个数字一直表示怀疑，毕竟紫禁城就这么大，宫女还不像太监，会被放到外头做事，九千人能住得下么。
近日她让桃李统计了一下、重新登记造册，有名有姓的一共2353人，果然远没有史料上那么夸张。
“入宫超过十年的有多少？”
“1673人。”
静修想了想：“把她们按入宫时间和年龄排一排，今年先放三百人出去，明年再放三百。”
明代宫人的采选和放出本有定例，五六年就该放出去了，可惜越来越没人执行，导致宫女积压越来越多。
虽然放出去多少要给些遣散费，但总好过这么多人吃饭啊。
嗯，然后就是把宫中的餐饮标准重新制定了一下。
王朝日久，吃穿用度愈发奢靡，别说紫禁城里了，就是官员富商士大夫之家也多是纸醉金迷、奢侈无度，啥都敢吃、啥都敢用。
一席食宴、足可倾尽普通老百姓全家的家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朱翊钧提醒，“这一条线上跟着揩油水的人那可太多了，你可别闹大了。”
静修不信：“我想少吃点儿饭还不行了？”
“你这不是自己少吃饭这么简单的事儿，你这是要砸别人的锅。”
朱翊钧否定了她“四菜一汤”的想法，只是先撤了“百鸟酿”之类过于费时费力、劳民伤财的吃食。
还给内监宫女们加了餐饮标准，夏天两个月高温费、冬天两个月取暖费，算是收买底层宫人的人心。
等他们都感激淋涕的时候，这才开始裁剪宫中主子们的用度。
最后算了个账，也只节省了一点点。
再然后就是三公主的婚事，定在了万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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