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四封信：家访
不得不说，温芷歆最羡慕妖怪的地方就是他们不需要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交通上。
毕竟飞行是大部分妖怪都得掌握的基础法术之一。
解除了隐身术，两人沿着路走出了僻静的小巷，来到街道上。
前面不远就是商天行抄下的地址里那个小区，是曾经某个国有单位的员工宿舍。
远远望去，大门上的单位名称被锈蚀得只剩几个部件，门边的墙上贴着半张被风吹掉了的讣告。
门里都是六层左右的老式住宅楼，墙面斑驳看不出原色，偏阴的那一面覆满青苔，楼下花坛倒是郁郁葱葱，各式草木疯长，点缀着色彩不同的鲜艳花朵，把其间的道路挤得更加狭窄了。
被爬山虎覆盖的翠绿保安岗亭里，端着茶杯的大爷悠悠抬眸瞅了进门的两人一眼，一言不发，继续低头看起了报纸。
“兴国路一建单位宿舍，就是这里。”嘟囔着，温芷歆退出地图，把手机塞回口袋。
商天行好奇的目光四下张望：“七幢302……这是一、这是十二，那七应该是最里面。”
于是往前走。
或许因为茂盛的植物，又或许是老旧小区自带的静谧气息带来的心理作用。
走进之后，温芷歆觉得周身一下清凉了起来，那股即使太阳落山也没散去的余热骤然一扫而空，带来的温差甚至让穿着短裤的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注意到她的动静，体贴的少年凑了过来，笑眯眯的：“姐姐觉得冷吗？我给你施个保温术？”
温芷歆摇了摇头，轻轻抚过自己的手臂，让被激起的鸡皮疙瘩消下去：“不，虽然你说杜月是普通人类，但最好还是保持警惕。我有信差身份可以维持安全，但你……还是尽量伪装成人类比较好。”
点点头，商天行眨了眨眼睛，突然凑了过来，手上飞速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只剩下底下的短袖衬衣，笑容灿烂而纯良：“那这样总可以了吧？女孩子可是要被精心呵护的。”
身上的温暖让温芷歆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无奈地道了谢，拢紧衣襟。
没有波折，他们顺利找到了杜月家。
商天行没从门口看出什么异样，温芷歆便上前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有着富态的圆脸，身高体型都是中等范畴，头发烫染过，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画着淡妆，身上是花色稳重的连衣裙，踩着双绣花拖鞋，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们。
商天行摆出最讨妇女喜欢的乖巧笑容：“阿姨好，请问这里是杜月的家吗？我叫商天行，是她的同学，找她有点事。”
温芷歆跟着开口，同样带着温和柔雅的微笑：“我是他姐姐，陪他一起过来。”
被两人一看就写着“乖巧懂事听话的好孩子”的脸庞所迷惑，再看到他们身上的校服和校徽，妇人的警惕放松不少，连连点头：“啊，对，我是她妈妈。”
“您是她妈妈？真是看不出来，我差点就想叫姐姐了呢。”很显然，商天行的哄人功力并不会因为对象的年龄而有差异。
妇人当即喜笑颜开，再得知他们是好心来给杜月送这几天落下的试卷和作业，眼中怀疑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麻利地给他们找来了拖鞋：“快进来坐，你们吃饭了吗？有啥想吃的？阿姨去给你们买。”
引着他们进了客厅，妇人的表情显得有些局促，“你看我这刚下班，饭也没做，家里也没来得及收拾。月月那孩子又不懂事，天天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
屋里并不乱，各处布置都很有生活气息，从房间装饰和物件的使用程度上看，他们一家在这里已经住了很久。
装作不经意地四下看着，温芷歆坐到沙发上，商天行还在和阿姨聊着天，不住称赞屋里装饰的用心，把对方哄得当即扒拉开桌上的塑料袋，拿出两个苹果就要去给他们洗。
温芷歆的目光便转了过去，只见那塑料袋里还放着一盒封好的盒饭，从盒盖上的水汽判断，放了应该有好一会儿了。
不由抬肘捅了商天行一下。
少年目光一转，心领神会，忙上前帮忙掏苹果：“阿姨您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小辈怎么能看着您干活呢？不如我帮你把水果都拿出来洗了吧。欸？这里怎么有盒饭？”
妇人抢不过他，只能撒手让他去洗，边把那盒饭拿了出来，叹气道：“这是给月月带的，我在外面有应酬，怕回来再做饭她会饿着，结果……”
说着，她转过头，目光看向了客厅旁一道紧闭的房门，满面愁容，“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学也不去上，问哪里不舒服也不说，让去医院也不去，就死活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晚上才会出来找点东西吃。”
温芷歆拉着她一起坐到沙发上，温和地询问：“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问过她吗？”
“问啊，怎么不问！问什么她都不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被勾出了心底的倾诉欲，妇人拉住她的手，心底的苦难河流一样倾泻了出来，“这丫头就是这性格，把什么都闷在心里。他爸爸在外地出差，我上班又忙，也没空看着她，都是她自己管自己上学吃喝这些。”
出差？
暗暗挑眉，温芷歆没多话，继续听着。
“本来我想着，虽然她成绩不怎么样，但好在听话懂事，让人省心，也不像其他孩子三天两头惹事，还要喊家长去学校。结果你看她现在这幅样子，这像话吗？”
妇人显然有些烦躁，嘴角肌肉抖动着，一会儿回忆过去，一会儿又说起了现在，话中满满都是要溢出的不安。
想了想，温芷歆伸手抚摸她的手臂，尽量柔和平缓地说着：“边上班还边要照顾孩子一定很累吧，真是辛苦你了。我也觉得杜月是个好孩子，她应该不是故意想这样的，是不是遭遇了什么？”
妇人长长叹出口气，化妆品没遮住的眼角细纹皱成一团：“唉，这孩子……也不能说她坏，但是吧……那天，我下班回家没见到她，等了好久也没回来，打了好几个电话她才接，声音也像没睡醒似的。”
“问人在哪呢，问好几遍才说是在泉山，问闲着没事干嘛跑那去，就又不说话了，问什么时候回来，也是怎么都不说，最后还把电话挂了。真就是跟个闷葫芦似的！老师也说我们要跟孩子多交流，但就她这样，怎么交流？”
“我还得跪下来求她说话不成？真是的，一点都不体谅我的苦心。”说着激动了起来，她半转过身，指着那扇紧闭的门，像是恨不得穿过门扇直接点着自己女儿的头说话。
温芷歆连忙出言安抚，到她紧促的呼吸渐渐平静才接着问道：“所以她跑到了泉山去？那她后来是怎么回来的？泉山可不近啊。”
杜月的母亲很有些无奈的样子，摇着头：“还能怎么回来？当然是我找了人去接的，幸好我同事人好，家里也正好有车。当时……”
话到一半，她却骤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开头看着地面。
她动作迅速，却依然被温芷歆注意到了那收缩的双瞳。她咬紧了牙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是高级化妆品都掩盖不了的面无血色。
“苹果洗好啦，阿姨，有刀吗？我给您削一个尝尝。”商天行适时端着盛放水果的篮子走了出来，满面笑容询问着。
像是被从可怖的梦魇中惊醒，妇人猛地站了起来，脸色涨红，急促呼吸了几下才镇定下来，勉强勾起个笑容：“啊，刀，让我看看，刀是被我放在……啊，小同学，站着多累啊，来，先坐下，我再去找找。”
说着，她急惶惶四下张望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转了好几圈，目光却都没有落到屋里的实处，眸中带着几丝迷茫。
弯腰把果篮放在茶几上，商天行边抬眼看向温芷歆，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温芷歆摇了摇头，没让他坐，反而自己站了起来，带着柔和的笑：“大姐，说了半天，我对杜月现在的状况也有了点了解，你看要不让我弟弟去敲下门试试？他们是同龄人，更有共同语言，说不定能劝劝她。”
停下了惶恐乱蹿的步伐，妇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应了一声：“啊，那个，主要是现在谁敲门她都不开……”
商天行走上前亲密地挽住她，柔声说着：“阿姨你放心吧，我就是单纯看看她的情况，因为同学们都很关心她……”
他其实没说什么，但妇人一怔，皱起的眉一下舒展，急惶的神色也渐趋平和：“那好吧，你们去吧。”
松开她，少年转身，向温芷歆挤了挤眼睛，旋即上前，抬手敲了敲那道紧闭的门：“杜月，你在吗？我是商天行，能开门聊一聊吗？”
这家伙，说好不用法术的……暗暗叹了口气，温芷歆跟着走过去，站在门前。
他们身旁，杜月的母亲不知又想起什么，悠悠叹了口气：“我以前一直觉得，月月要是能像别人家孩子那样，开朗活泼一点，跟我们再亲近一点就好了。”
“吱呀——”
伴着刺耳的门轴开启声，妇人的后半句话轻轻响起——“但现在，我开始觉得，她就是她，无论怎样都好，只要她在。”
被小心开启的一道门缝间，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
看清那身影的一瞬间，商天行忽然猛地伸手，以前所未有的用力紧紧抓住了温芷歆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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