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宵之43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
鹦哥来不及反应，人便已站在了齐光与墙壁之间。
她想要靠近他，却被他单手按住肩头，抵在墙上。
齐光的手，轻抚过她的面颊。
“别怕。”
他极认真地盯紧她，语气沉稳坚定。
“你是我的对食。这诏狱中，无人胆敢伤你。”
鹦哥全心信任于他。
得他安抚，她弯起眉眼，笑着点头。
这明灿的笑，炽热，映落在齐光眼中，直勾得他心头躁火更盛。
他的指尖，遂滑过鹦哥腮旁，停留在她耳垂上。
鹦哥微痒，肩膀忍不住一缩。
齐光却未给她避开的机会。
他低下头，离她愈近。
柔软嫣红的舌，代了指尖，落在鹦哥耳后。
“嗯……”
她倚着墙，忍不住低低嘤咛。
这甚是可怜的反应，取悦了齐光。
他启唇，叼住她的耳朵，轻轻啮咬。
秦楼楚馆的花活，鹦哥哪受得了？
她相比于齐光，浑似白纸一张。
每每齐光只是以昔年的旧手段，随意地逗弄她，她便一整个乖顺极了，任凭他予取予求。
年轻的女孩子在他怀里抖得厉害。
这一次，她却并非是惧怕死囚们的哀嚎。
鹦哥的身子仍青涩，禁不住齐光的撩拨。
耳垂被他似有若无地吸舔，少女便羞得双颊泛红。
她合该觉得羞呢……
这举动于她而言，过分亲昵。
除此之外，她又正忍着过分的快慰。
像这样亲密的举动，和难以启齿的愉悦，都令她害羞不已，恨不得匆匆逃离。
齐光却是不肯放她走的。
这档子事，素来是越羞耻，便越能尝到滋味。
鹦哥不比他旧日里那一众恩客。
她是他心上挚爱。
他有得是时间与耐性，慢慢地教给她何所谓世间极乐。
欲海之深，他推她堕下，也陪着她一并沉沦……
待将鹦哥压在墙上，欺负得够了，齐光心头的躁才总算消下。
小丫头双颊愈红，前襟已散乱开，气息半晌亦不能平复。
齐光伸手，轻提起她的衣襟，欲帮她抚平。
指尖擦过她颈后时，她显然余韵未退，被激得又是一颤。
齐光笑起。
笑里，带着餍足。
鹦哥显然不悦他取笑自己。
她掀眼，打算瞪他。
齐光此时因站直了身子，恰有一抹微弱的天光，投落在他的脸上。
美人当于灯月之下观瞧。
微光中，本不是倾城之色，也衬得出倾国之姿。
更何况是齐光。
他一笑，鹦哥便觉得自己愧为女子。
这傻姑娘倒是不知，世上能令他这样笑的，唯她一人罢了。
“怎么了？”
小丫头出神望他。
齐光理着她的衣襟，柔声相问。
“我瞧着你眼熟。”
冷不丁地，鹦哥冒出了这样一句。
齐光落在她衣襟上的手，顿住。
“有人似我？”
她分明不该记得四更天的那次初遇。
齐光试探着问她。
鹦哥实则也并不确定。
她缓缓地点了下头。
“早些年在宫外，我见过这样的姐姐……”
这话说得迟疑，齐光便知，她许是瞧花过眼。
再替她抚起衣襟，他未再多问什么，悄然放下心来。
齐光不接她的话，神情又深沉莫辨，鹦哥遂后知后觉，知晓自己说错了话。
他的确与当年那位姐姐相似。
可自己既知，他不喜被人说像女子，刚刚她便不应提及什么往事。
左思右想，鹦哥仍是鼓足了勇气，替自己辩驳几句。
“那时候我还小，与那位姐姐惊鸿一面，实则并不曾有过交集。可我却始终觉得，她便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不顾齐光仍还在整理她的前襟，鹦哥猛扑进他怀里，搂紧了他的腰。
楚腰不盈一握。
说他像女子，绝不是委屈了他。
“后来我见了你。你虽似她，却甚至比她更美。我喜欢你的全部，就连你像女儿家的长相，我都爱极。”
子规只骂他“不阴不阳”。
而鹦哥却说，他比某一位姐姐更美。
他在她心里，是最好看的人。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男生女相，鹦哥不但不嫌，反而喜欢。
因她这份喜欢，齐光倒是有些庆幸，自己生得一副女相。
被别人说似女子，他极厌恶，可今日鹦哥说了，他却更为爱她。
心底欢喜，他抬起手，回抱住了鹦哥。
鹦哥被他抱住，便知他没在生气。
这丫头将脸深埋进齐光怀里，偷偷笑起。
虽然自己说了齐光比那姐姐更美，可在她心里，至少世上最美丽的女子，仍还是灯月之下，那位从楼上望过来的姐姐。
与她相望的那一眼，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会儿她刚被卖进花柳巷里，站在中庭的空地上，无意间冲撞到自己如今的主子。
主子倒是心善，竟当即将她买下。
他不要她叩首谢恩，却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些话，令她摸不着头脑，却明白必须照做。
她记得主子说，“笑”。
主子话落，她便笑起。
她见到他满意地勾了唇。
随即他再开口，对她吩咐。
“抬头，瞧那儿。”
她顺着主子的手，向他背后望去。
风月无边的场子里，灯火旖旎错落，却唯有一人，身上覆满的是清冷月光。
有仅着素白中衣的女子，倚门独酌。
四更天，夜风忽起。
她乌发似水滑落，于空中荡开。
青丝再掩不住她绝尘的美。
广袖盈风，那女子落手时，低头望了过来。
转瞬间白衣翻飞，她已再不见踪影。
鹦哥瞧着她入了房内。
她想，这馆子里清、红倌人无数，可这姐姐仍会是个中翘楚。
若穿白衣，她即是仙，若不穿，她便是魅。
世上一切有关好皮相的形容，都定然是在说她。
“美”之一字，她若占了，便再无人能得。
若有机会，鹦哥是想要再瞧一瞧她的。
可主子倒没那耐心，未再陪她多作停留。
鹦哥急急地提起裙摆，小跑，跟上已离去的主子。
于是那夜他教给了她，关于入宫的第一条规矩。
宫中忌跑。
主子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可教导她时，他却始终耐着性子，事必躬亲。
鹦哥知道，自己在这宫里，对主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是他埋得最深的一枚棋。
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家族权势，却更为了胞妹。
“我手下那么多人，你怎偏记得冰片？”
齐光不关心鹦哥她入宫前，记下的什么貌美姐姐。他在乎的，显然是另外一事。
小丫头仍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随口答他。
“每一个我都记得，厉害吧？”
齐光抚着她发髻的手停住。
他本是嫉妒冰片一个。
现在看来，隶属刑名的所有宦官，都要害他吃味。
因齐光不再轻抚她的脑袋，鹦哥仰起脸来，不解望他。
见了他稍显阴沉的面色，她才想起，自家这位菜户是常泡在醋缸里的。
“我本来都不记得他了，是为了你，才好容易回忆起的。”
鹦哥嘟嘴，爱娇地嗔向齐光。
齐光垂眼看她，不语，待她将话讲明。
“你我二人是对食菜户，同心一体。其中总要有一个善待他们，笼络人心。你是他们的督主，不好太过宽仁，这般事便总归要我来做的。”
她再将脸埋去齐光怀中。
“我只是想要替你分忧。”
她语气轻软，带了点儿羞赧，带了点儿委屈。
“既如此，那便算了。”
齐光听得生怜，对她这解释愈发喜爱。
“只是下一回，莫再对他们假以辞色。那些恬不知耻的东西，从不懂心怀感激，只会得寸进尺。”
“还不是因为你过于仁善？你那样教训他们，远不够声色俱厉，他们哪会听你的？”
鹦哥心疼地再抱住齐光。
“就说那冰片，虽被你斥过之后，怕得发抖，却还不是不思悔改，咬着牙拒不认错么？他们明摆着就是太欺负你！”
鹦哥替齐光愤愤不平。
齐光甚是受用，暗地里笑得心满意足。
倒是被鹦哥误解了的冰片，若听到她这番话，只怕会因为愤懑难纾，憋得连连吐血。
正厅当中，这忙着逃命的小太监，急停于宋喜面前。
“姑姑怎站在这儿！”
这诏狱不是随便何人都能进的。
冰片虽不认识宋喜，却知晓她一身牙色宫装，是御膳房的行头。
既如此，这位多半是跟着鹦哥姑姑来的。
冰片因走得疾，差一点儿便撞到她。
话脱了口，他定睛细看宋喜，才瞧见她的腰牌。
竟是內膳总管！
小太监连忙见礼。
“是奴才不长眼，无意冲撞了姑姑。”
冰片暗自后悔，今日出门前未看黄历。
先是在刑房里，给自家主子背锅，被泼了一身的脏水，又因为鹦哥姑姑说情，他只怕已遭了主子嫉恨。
这会儿好容易逃出刑房，他又冲撞到内膳房的贵人。
自己不过是末等差役，竟朝着人家呼喝，质问她怎么站在这里。
他真真是嫌命太长了！
突然窜出来的小太监，倒并未吓到宋喜。
她瞧他这火急火燎的架势，便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你这副样子，是赶着去哪儿，欲做何事？”
宋喜并不责他，只是将他扶起，向他打听。
“回姑姑的话，督主对女史子规动刑，遣了奴才取药，回去替她包扎。”
“鹦哥你说得没错，这奴才还真是不思悔改，只知道搬弄是非，诬蔑我呢。”
一把轻软的嗓，响于冰片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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