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宵之47
“还有羽林军的顾落轻。”
细艾这厢独自惆怅，媚好于一旁闲闲说道。
听闻媚好的话，细艾缓缓点头，复又急急摇头。
“说不得、说不得。”
她盯住宋喜，语气神秘。
“四人当中，唯有羽林军的那位，不可随意提及。”
“为何？”
宋喜转头，看向分明讲出了那人姓名的媚好。
媚好哂笑，搭上细艾的肩。
“你不会真以为，羽林军里面的确有顾落轻？”
细艾郑重点头。
“那可是‘惊鸿轻顾，银雪落心’啊，也不知他曾经落在过多少女儿家的心上。”
媚好可不似她这般，对虚无缥缈之事有过多幻想。
“反正我是一次也不曾见过。要我说，唯独顾落轻是四人里并不存在的那个。”
她说顾落轻并无其人，细艾却不肯信。
“人家是天子影卫，所行皆机要秘事，自然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宫女能轻易见着的。”
宋喜大致懂了，顾落轻不同于季秋堂、胧素与苏淮，因为职权特殊，他极少现于人前。
皇上的暗卫，常出没宫廷各处，行踪不定，众人不敢妄加议论，也的确是常理。
他们背后说人，便指不定会被那位正主耳闻。
顾落轻过于神秘，故而媚好才根本不信他的存在，而细艾则凭着捕风捉影，堪堪勾勒出这样一号人物。
“顾落轻只不过是传闻罢了，典膳不必尽信。”
媚好对宋喜如是解释，细艾则继续争辩，说笃信皇宫里有顾落轻。
双方各执己见，半晌争不出个高低，宋喜出言和事，将话题转回到季秋堂的身上。
“说来说去，咱们这儿看得见摸得着的，就只剩季大人了。”
胧素是一段回忆，顾落轻则为传闻，苏淮被远调至皇宫外……
“倒也确实，苏淮公公再怎么玉树芝兰，那也是被皇上栽去了荒僻之地，轮不到咱们观赏。”
媚好扼腕，话里满是惋惜。
“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咱们或许就能有画眉的眼福，御前奉茶时多看看人家了。”
昔日苏淮为秉笔，伺候在御书房，倒的确曾与画眉等女史共事。
而今画眉、鹦哥、媚好、细艾，皆领奉茶之职，只可惜苏淮已不再担任秉笔。
媚好只顾着羡慕画眉，反倒是细艾听出了宋喜话中蹊跷。
“典膳不知道季大人，倒好像熟悉苏淮？”
细艾记得，自己可还没来得及对她讲出，苏淮被贬去浣衣局的事情。
她只说这苏淮供职于内府衙门，宋喜怎知道他不在皇宫中呢？
苏淮曾叮嘱过宋喜，万不能将二人结对之事走漏。
宋喜知道，这消息一旦入了皇上的耳，便会将“上床太监”的风波重新掀起。过去皇上虽饶了苏淮一命，却难保下次不与他清算旧账。
稍作思量，宋喜拣无关紧要的经过说起。
“敏贵妃有小膳房，我曾领皇上之命，在那儿做过点心。故而苏淮的事，我便无意中听闻过。正巧近日藤枝姐也去了浣衣局，那儿的掌印是谁，我好歹知晓的。”
细艾恍然点头，侧首对媚好说道：“既如此，咱们也不用瞒着典膳。皇上他一厢情愿，生生拆散了敏贵妃与苏淮，说到底是亏欠那对有情人的。”
媚好闻言点头。
“放在原来，我还不信。都说苏淮公公并无结对之心，那事情出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喜欢上敏娘娘。”
细艾附和着媚好，点头叹息。
“敏娘娘也是可怜见的，自幼认识了苏淮公公和咱们皇上，可她没喜欢上皇上，却偏倾心于苏淮。既然她与苏淮两小无猜，现在再想，她那会儿被李家提前嫁进宫里，准是有天大的隐情。”
撞破奸情、求欢不得、横刀夺爱，一场“上床太监”的闹剧，宋喜而今已见识了三版模样。
究竟孰真孰假，宋喜分辨不清。
她唯能相信苏淮曾对她所言，他并不打算承“那人的情”，而敏贵妃则始终“心系皇上”。无论流言蜚语有多难听，一切都只是宫人们的误会。这表象下的来龙去脉，远不简单。
苏淮至今难以对她道出那闹剧的真相，可宋喜心中坚信，他至少对自己有情，一如自己对他。
小姑娘想着远在浣衣局的苏淮，对掌女们的闲谈并未再探。
若是她肯再用力回想，李盈敏入宫那年，究竟曾发生哪般事情，她便多少会想起个概貌。
“苏淮虽有了主，季大人可还是至今未娶的。人家弱冠之年便当上了左院判，年少有为不说，又还医者仁心，全然不似那右院判叶正云。”
细艾终于提起太医院的季院判来。
“季大人一表人才，是咱们女官想攀又不敢攀的高枝。如今鹦哥竟恰逢机缘，落在了那样的枝头上，典膳你说，齐光提督他哪能不防？”
“就是这个理呢！”
媚好连连点头，抢了白，话中含笑。
“提督他素来将鹦哥看得极紧，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就说先时迷迭猜中了几回食单，得鹦哥一声夸赞，都惹得提督吃了好久的醋。”
那事情宋喜记得，故也跟着媚好凑趣一笑。
鹦哥被院中女官们揶揄，却奈何身在院墙之外，没办法翻进去替自己说话。
齐光合握着她的双腕，压在她头顶上，教她动弹不得。
她就这样被他紧抵在墙上，扯咬着身侧衣带。
细艾她们的话，显然令齐光火气愈盛。
鹦哥却不敢高声制止齐光，生怕自己这不成体统的样子，被旁的人瞧了去。
这可是光天化日，内廷禁地，齐光却仗着院墙外假山林立，与她在无人处肆意温存。
他亲她、吮她不说，又还解她的衣裳。
鹦哥羞怯到了极点，甚至听得见她剧烈的心跳。
“她们说，我应该防着季秋堂。”
布扣滑开，齐光却未再动作，只直起身子，盯住鹦哥。
他话里带着气音，极浅，极柔。
这样的悄然耳语，教鹦哥抖着身子，再咬不住下唇。
嘤咛堪堪脱口，齐光欺身上前，如数吞食下去。
他叼着鹦哥的舌尖，再度纠缠逗弄一番，方意犹未尽地退开，将唇凑去她耳根处。
鹦哥在自己急促的喘息声里，听见他冷着嗓问。
“季秋堂那根高枝，你攀不攀？”
少女终忍不住，娇声哭起。
凭什么他将自己作弄得要死要活，没半点能见人的模样，他却好似全然没在享受，分毫不醉心于情|事之中？
眼下这难以启齿的快乐，难道竟只有她迷醉其中么？
他又还这样凶她，怀疑她对季秋堂动心。
她根本就还没见过季院判呀！
这平白的诬蔑，直教她更为委屈。
见自己惹哭了小丫头，齐光才终于冷静下来。
火气一消，他便明白过来，是他做得过了，害丫头她反生了他的气。
他倏忽愣神，攥着鹦哥双腕的手一松。
鹦哥挣开这桎梏，却投进他的怀里，埋着脸哭，恨恨捶他肩膀。
小丫头力气不大，却捶得齐光心疼。
心尖上的至宝哭得这样可怜，他不知是应该先道歉，还是先哄劝。
因为太在乎她，他才惶惶。
一旁的假山石间，剔透如冰雪的少年嗓音响起。
“啧，偷鸡不成蚀把米喽……”
近处有人！
鹦哥吓得来不及整理衣裳，一整个缩进齐光怀中。
齐光拿袖摆将她遮住，凌然回望向身后。
一身雪青色短打的少年郎，盘着腿，坐在假山顶上。
他掂着手里的兰花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阉狗你不是挺会的，怎么还摆不平自家这小丫头？”
齐光哪怕不看见他的脸，只听这口无遮拦的词句，也辨出了来人是他。
“顾落轻，你还不滚？”
“有活春宫不要钱，小爷自然白看。”
顾落轻朝半空扔了颗兰花豆，仰起头，以嘴接住。
他分毫没有要走的意思，鹦哥在齐光怀里，害怕得僵直了身子。
齐光知道顾落轻什么性子，桀骜恣睢，顽劣难驯。
对付这毛头小子，最不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哪儿偷来的零嘴？”
齐光话落，顾落轻一口豆子卡在喉头。
他是御膳房头一号的暗匪。
冯御厨懒得收拾他，对他的小偷小摸，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光却有实权，可惩治他偷窃之罪。
“督公您玩笑了，这豆子难吃得紧，才不是从冯天厨那儿偷来的呢。”
顾落轻一甩手，丢开了那把兰花豆，起身跃下假山。
他功夫了得，落地时的声响，甚至小过了那把豆子。
“你这对食，是御膳房的来着？”
俊秀少年，偏生涎眉邓眼，凑来齐光近旁。
齐光伸了一只手，按住他的脑门，将他推离鹦哥身边。
顾落轻却仍是锲而不舍，一个劲儿朝鹦哥凑去。
“姐姐疼惜，莫不如赏弟弟几口吃食？无论是兰花豆、茴香豆还是罗汉豆，弟弟都成。”
他这副装惨卖乖的模样，实在教齐光恨得牙痒。
偏生没有一个女子，不买这黄口小儿的帐。
连鹦哥都忘了他刚才怎般无状，从齐光的袖底探出一双眼睛，好奇望他。
“你就这么爱吃蚕豆……？”
美人顾盼流光，眼神清亮，顾落轻却全然不将这一对秀目放在心上。
听鹦哥说“蚕豆”，他一咧嘴，笑得无比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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