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动怒

从此狼天棋便在山上住下，白日里和哑儿一起劈柴挑水，或去小月山上整饬那片瓜果菜地。这月亮山共有三座山峰，呈一线排开，彼此间有一道山脊相连，镜月给这三座山峰分别取名字叫做“大月山、小月山、石山”。他们所住的这座山峰便是大月山，瓜果蔬菜却是种在中间的小月山上。

        镜月闲暇时便传给两人一些修炼口诀，但却极少指导他们修习，只在心情不错时才会详细讲解。狼天棋曾得云鹤上人传授过呼吸吐纳之法，也算是知道些门径，是以按照镜月所授口诀修炼时倒也不会全不得要领，但总是十分费力。哑儿从小便跟着镜月修炼，对口诀理解起来要比狼天棋快得多，因此狼天棋有什么不懂时便去问她，哑儿每次也都为他细心解释，直到他完全理解为止。

        这日傍晚，哑儿在一旁烧饭，狼天棋坐在竹林边上呆，过了一会，他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的红绳，眼前似出现了一个扎着一头小辫，身穿碎花长裙的身影，心想：“一年多了，不知小蝶过得怎样，我总不去看她，也许她早就把我忘了。”放下手臂叹了口气，抬头向竹林深处看去，心想：“不知我何时才能下山，爷爷若不来接我，我便永远都下不去啦。”想到云鹤上人，从怀里掏出玉笛，拿在手中轻轻抚摸，又想：“都一年多了，爷爷怎么还不来找我？难道他的伤还没有好吗？”忽然心里一惊，想到：“这么长时间肯定养好了伤，莫非那晚爷爷确实被人掳走杀害了？”想到这里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越想越有可能，心中不安起来，但这种想法总是难以接受，过了片刻又想：“爷爷伤的那么重，定是还没养好伤，又或者养好了伤却被什么事情缠住了一时脱不开身，我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只要在这里安心等着，总有一日爷爷会来找我的。”他自顾自地呆呆出神，镜月从竹林深处走过来也未察觉。

        镜月不知去了哪里，此时回来，看见狼天棋手中玉笛，忽然停住脚步，脸上神情变得烦躁起来，似乎心中有什么情绪难以抑制，过了片刻，终于脸色大变，身形一闪，已到了狼天棋身前，抬腿一脚踢在狼天棋胸口，喝道：“你拿着这笛子做什么？故意给我看的么？”

        狼天棋正自出神，忽觉身前多了一个人影，正要抬头去看，却见一只脚踢在自己胸口，这一下力道极大，身子直直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摔在地上，只觉全身骨骼如散了一般，胸口更是气闷难当，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哑儿听到声音，不知生了何事，急忙跑过来扶狼天棋坐起，见镜月一脸盛怒，又跑到她身前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打着手势让她息怒。镜月大喝一声：“滚开！”挥掌拍在哑儿脸上。哑儿向一旁摔了出去，又急忙爬起身跪在地上，嘴角流血也不敢去擦，脸色惊惶，再也不敢动弹。

        狼天棋在山上住了这些时日，早已知道镜月脾气古怪，看她将哑儿打得这样重，也不及细想她为何怒，叫道：“你有气都撒在我身上吧，不要打哑儿！”不过胸口烦闷，这一喊出来声音连平日说话都不如，十分虚弱。

        镜月冷笑一声道：“逞英雄么？”奔过去抬手打在他脸上。狼天棋只觉耳中“嗡”的一声，身子直飞出去，撞在几棵绿竹上跌落下来，脸色潮红，脏腑间一阵翻涌，终于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昏死过去。

        哑儿脸上惶急，却仍旧不敢动弹，直直盯着狼天棋，眼圈已经红了。镜月默然站立许久，面上怒气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之色，向狼天棋看了看，径自回屋去了。

        哑儿忙起身跑到狼天棋身边，将他扶起，颤抖着伸出手指在他鼻端探了探，感觉还有呼吸，登时松了口气，把他搬到屋里床上放好，自己在床边坐了。等了许久，却不见狼天棋醒转，不由得心中着急，犹豫了一下，转身出了竹屋。

        哑儿出去没多久狼天棋便醒了过来，只觉胸口疼痛难当，忙宁定心神呼吸吐纳，过了片刻听见脚步声，扭头看去，却是哑儿。哑儿见他醒了，心中高兴，脸上露出笑容，倒了杯水给他，伸出手掌，手心里有一个白色药丸，那药丸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狼天棋奇道：“这是什么？”

        哑儿打手势道：“这是师父的‘小灵丹’，我刚去求来的，你快服了。”

        这些日子狼天棋与她朝夕相处，已能明白一些简单的手语。他向哑儿看去，只见她脸上红肿，嘴角血迹还没顾得擦去，心中感动，鼻子酸道：“她没再为难你吧？”

        哑儿面带笑容，摇了摇头。狼天棋帮她擦去嘴角血迹道：“你把这药吃了吧，我伤的不重，不碍事的。”

        哑儿连连摇头，急打手语道：“你吐了血，恐怕伤了内脏，这‘小灵丹’是治内伤的，我这是皮外伤，吃了也不管用。”将药丸塞进狼天棋嘴里，又端了水过来。

        狼天棋吞下药丸，只觉一股热气从腹中升起，散入四肢百骸，胸口处疼痛瞬间消去了许多，不知这药丸如何做成，心中暗暗称奇。哑儿见他脸上痛苦消减，放下心来，出去端来饭菜喂他吃了，又陪他坐了一会，这才回去。

        过了将近一个月狼天棋才痊愈，这期间全赖哑儿悉心照顾，哑儿后来又拿了几颗“小灵丹”给狼天棋服下，说是镜月给的，但镜月自己却一次都未来过。经过这场变故，狼天棋对镜月更是忌惮，只觉得她喜怒无常，在她面前更加小心谨慎，生怕招惹了她。事后思来想去，似乎是自己拿了玉笛刺激到她，这才了那么大火，虽然不知其中究竟，但自此以后再也不敢拿出玉笛，想念云鹤上人时也只在晚上拿出把玩。

        这日中午，三人坐在屋中准备吃饭，镜月似乎心情大好，面带微笑道：“刚才我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说给你们听好不好？”狼天棋和哑儿见她难得高兴，一齐点了点头。

        镜月想起那故事，先自己笑了一阵，这才说道：“有一个人叫做阿三，他有个老朋友，这朋友有个女儿刚满两岁。阿三见了十分喜欢，便为自己的儿子订婚。他这朋友听了也很高兴，问：‘你的儿子几岁啦？’阿三回答：‘四岁。’他这朋友沉下脸来道：‘你要我的女儿嫁给一个老头子吗？’阿三不明白他的意思，问：‘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朋友说道：‘你儿子四岁，我女儿两岁，你儿子比我女儿大一倍年纪。倘若我女儿二十岁出嫁，你儿子不就已经四十岁了吗？要是不幸我女儿二十五岁出嫁，你儿子不是已经五十岁了吗？你不是想叫我女儿去嫁一个老头儿吗？’”说完又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世人认定一事，执念便生，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这执念的对与错谁能说的清楚，为何我总是勘不破？”说完怔怔出神。

        狼天棋和哑儿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她为何忽然又有些意兴萧索，只好坐在一旁默不作声。过了片刻，镜月看了他二人一眼，拿起碗筷笑道：“吃饭吧。”却是不再说话。

        三人吃了一会，哑儿见镜月脸上又浮起笑意，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心往事，显然心情不错，犹豫片刻，轻轻扯了扯她衣袖，见她向自己看来，手语道：“我和天棋下午去小月山收拾菜地，能不能晚些回来？”

        镜月摸了摸她头笑道：“你们小孩子就是贪玩，去吧，小心一些，别掉下山去。”哑儿连连点头，向狼天棋看去，笑得很是开心。狼天棋一脸迷茫，不知哑儿要做什么。

        吃过饭收拾停当，两人便穿过竹林，向小月山去了。狼天棋道：“哑儿，你要做什么？为何要晚些回去？”哑儿眨了眨眼，手语道：“等晚上你就知道了。”狼天棋心中好奇，又问了几次，哑儿却只是不说，只好作罢。

        虽然两人脚程极快，却也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到了那道连接小月山的山脊前，可见大月山山顶面积极大。那道山脊就似一堵极高的石墙，宽不过六尺，云雾缭绕，忽隐忽现。狼天棋也已走了多次，虽不及哑儿坦然，倒也不如何害怕。

        两人走在山脊上，远远看去便似行在云端，狼天棋忽道：“我每次走在这里，便有些心惊胆战，这若是摔了下去，那真是连神仙都救不了。”哑儿走在前面，听了他的话噗嗤一笑，脚步不停，侧过身来手语道：“怕死鬼。”狼天棋大惊道：“你小心些，看着前面的路。”哑儿手语道：“没事的，我闭着眼都能走过去。”狼天棋正要说：“吹牛。”但怕她又侧过身来跟自己“说话”，忙闭住了嘴。约莫走了一炷香时间，这才到了小月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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