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金榜题名
到县城转了半天，就找到两家做批的，老牌的糖酒公司，通过承包或转制，事实上已经变成了私营的。
问起做的什么瓜子，是代理还是分销，谁个都没什么概念。进货都是去省城进的，顺路时也会到市里进点，品牌很随意。
看罢他们销售的品牌，似乎都没什么印象。看来，他们确实是在做生意，做买卖，不是在做什么事业，更谈不上什么理想。
找了一个年轻点的，我试着跟他聊了聊瓜子。说这个东西如何如何的好，量如何如何的大，销售如何如何的简单，然后是前景，是门槛，是风险，是利润。总而言之一句话，没有哪个小东西，能比这个更有钱途了。
说着说着，居然把这个萧佳斌说动了心。
对，他就叫萧佳斌，一个三十上下的小老板，我生意场上的第一个合伙人。
“这样好不，咱弄个品牌试试，我进你销，五五分成，怎么样？”
那当然好了，萧佳斌说。
肯定好，怎么不好？不用出钱就能卖货，而且还是个总代理，何乐而不为？
但，萧老板转念一想，不对呀！一个小屁孩，可不能被他给忽悠了。万一把货卖开了，不给咱销了怎么办？
或者说，卖着卖着，突然之间把货款抽空，玩不转了怎么办？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连这些都能想得到。
“没事，五千块的货，一直压在店里，作为铺底，然后多出的货再照单现付，三年之内不分红，也不抽本，你看这样可以了不？”
“那敢情好，等你货来了，咱再签个协议便是。”
就这样，分分钟落实了下家。至于上家，我也不想太过费神，毕竟咱还是个学生，而且还是个初中生，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丢西瓜捡芝麻太不划算。
于是，我去了一趟省城，找了两三个经销商，进了两三个牌子的瓜子，将五千块钱的货往萧佳斌的店里一扔。咱这个市代也就正式开张了。
弄完这些事后，我便全身心地重新回到了备考之中。所谓的经销，也就是电话遥控遥控。
萧佳斌没货了，他会打电话到学校找我，然后告诉我该进什么货，进多少。
然后，我又一个电话打到省代，让他照单把货托运过来，提货时，顺便让物流代收款。
然后，一到周末，我便又骑起那人力三轮，提了货给萧佳斌送去。
钱总是不够，我又让雨霖，让哥哥姐姐帮我凑。
一转眼，中考结束。利用暑期难得的闲暇，我和萧佳斌好好地盘了一下账，分析了一下经营中存在的种种弊端。
然后，我又取经似的，到周边县市走了一圈，把市面上所有的瓜子，仔仔细细地调查了一遍。直到有了排序，有了强有力的数据支撑，我这才去了一趟省城，直截了当地跟省代理签订了分销合同。
刚刚把这些事情弄好，回家呆的还不到两天，村里的大喇叭就响起来了：
“谁家的孩子叫农转非呀，谁家的孩子叫农转非呀，赶紧到村委来一下，有你的一封挂号信……
谁家孩子叫农转非呀，谁家孩子叫农转非呀，赶紧到村委来一趟，有一封干部学院的挂号信……”
随着大喇叭的一次次响起，消息很快传遍了嘎嘎角角，尤其是当我和父亲骑车赶到，坼开那个信封之后，大喇叭更是响个不停：
“好消息，好消息，江边农转非金榜题名，考进了民族干部学院。这是才富村开天辟地的一件大事，这是小河乡史无前例的一项殊荣……”
“好消息，好消息，柳支书说了，这种好事要大大的奖励，他一会就到农秀才家去……”
“好消息，好消息，农秀才说了，今天的少午他家包了，请大家早点到农家去……”
这是不是太张扬了点？就这么一桩小事，有必要这么大吹特吹，大擂特擂吗？人家当兵，进厂，也不见谁这么显摆的呀？
听到这一遍遍的“通知”，我那额头汗水涔涔。可是父亲，不仅不懂什么叫收敛，反而比大喇叭还要变本加厉。
他扬着手上的两张纸，一见人就说：
“你看看，你看看，干部学院啊，吃皇粮了啊，农转非了啊……”
那两张纸，一张是户口准迁证，一张是录取通知书。我知道，这是他一生的梦。可是，有了这些，难道就万事大吉了吗？很多人读到毕业，也一样还会失业，这才是从哪到哪？
我的老爸，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
我真想泼他一盆冷水，但看他那兴奋的劲，看着他那热血沸腾，我哪里敢？
兴奋之余，他没忘记物质分享。
刚出村委会，他就跑向小卖部，提出一堆烟和糖。见到人就分，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分过之后，又掏出两张纸让大伙欣赏：
“你看看你看看，终于农转非了，终于吃皇粮了……”
看到父亲的走火入魔，我的心好不颤栗。我真想冲上去，将那两张纸撕个粉碎。
因为，我早就打定主意，绝不去上什么中专。
因为，这个中专，并不是我想要的。中考志愿上，我本来就没填中专。
只是当初，志愿上交后，学校就三番五次的动员：
动员老师，动员同学，动员家人，然后又是乡里的、村里的，寨里的，让大伙轮番出击，劝我一定要填个中专。
就像郝校长说的那样：你是全校第一，你不填谁填？你是三好学生，你都不懂感恩，谁懂感恩？
你难道不知道，高中是不算升学率的？
咱们学校本来就差，万一就你一个人上线，你要是只填高中，不就又是零寡蛋了？
麻烦你不要那么自私好不好？麻烦你想想咱们的学校、麻烦你想想咱们老师，好不好？
校长说得对，我肩负的是全校的梦想，我肩负的是全乡的梦想，我肩负的是一举打破“魔咒”的梦想，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于是，我填了一所最牛瓣的学校，填了一个最牛掰的专业。我想，如此的万里挑一，怎么挑也挑不到自己。
谁想，命运偏偏就开了个玩笑，偏偏就来了个歪打正着。
显然，中专不是我想要的，而是学校和老师所想要的；农转非也不是我想要的，而是父母和家乡父老所想要的。
现在，学校的目的已经达到，读不读早已无关紧要。
全乡人民也是一样，再也没人敢说小河无能人。
但是父母呢？父母家人，可就不那么好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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