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徽夜
酒楼中突然陷入一片安静。
长须男子面色不豫，斜睨了那人一眼，虽然对方说话声音很小，但这种质疑的语气让他感觉很没面子。
他猛地一拍桌子，倒把那发问之人唬了一跳，“你猪脑子啊，刚才老子讲那么多都没听清楚么，那几个杀神可是有着喋血妖魔的名号，手段狠辣，来无影去无踪，岂是一般的妖怪能比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找不到他们的踪影，堵不住那些妖魔的来路去路，人再多上一倍又有什么屁用，跟在别人后面吃灰吗？人多倒是每个人吃的少点罢了，至于外府的仙师，哼，你看几日来的战绩，唉，难呐！”
说到此处，长须男子哧溜喝下一杯烧酒，刻意压低了声音阴沉沉道：“说不定那帮凶人风风火火杀到咱们大京都府，将所有人斩杀一空后，还能悄无声息地溜走呢。”
一时间所有酒客噤若寒蝉，一楼的大厅内鸦雀无声，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往门外溜去，酒楼的掌柜早已经低头缩在了柜台下面。
长须男子嘿嘿一笑，朝桌上扔了几块碎银，随着纷纷外出的人流出了酒楼，牵出几日来精心调养下毛色渐光的瘦马，缓步出了城门。
站在城外数十里的山坡上，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整个人忽然佝偻下去，从瘦高的中年人变成了一副垂垂老矣模样，正是守夜老人。
“黑帝一族也不过如此，枉费我老头子提前准备那么长时间才敢进入京都府一观。”
………………………………
前方是连绵不尽的低矮群山，再向南更深的地方，山势逐渐拔高，仿佛一尊尊擎天之柱，直插云霄。
在目力达不到的地方，据说全部都是万仞高山，从未有人类的足迹踏足其中。
岳霖将泰猿三人留在十万大山外围，独自一人开始向着深处攀登。
幽玄核心事关重大，除了自己，他信不过其他任何一个人。
翻过一座山头，岳霖找到一处清冽的泉眼，痛饮一番后，正要准备再次出发，却又缓缓回到了原地。
“这里的泉水不错，甘冽清甜，你要不要来喝一口？”他掬起一捧泉水，慢慢喝了下去。
“谢谢，我就不喝了。”一道空灵清冷的女子声音淡淡响起，“你来之前，我刚刚在这里洗过脚。”
岳霖表情不变，抬起头来。
从泉水上游方向缓缓走来一个年轻女子，在距离岳霖十几步外站定。
她穿着一身洁白衣裙，在氤氲雾气的环绕下，就如同美轮美奂的精灵，降临人间。
女子的面容被淡淡白雾遮挡，看不真切。
但仅仅是听到她的声音，就可以不假思索认定，这绝对是一个清雅出尘的绝色美女。
“你想说，我喝了你的洗脚水？”
岳霖目光下移，落在那双小巧纤细的足踝上。
她并没有穿鞋子，精致的足尖如雪似玉，凌空三寸虚渡而立。
犹如两瓣最娇嫩的花瓣，悄然离地无声。
“你这样想的话，倒也没错。”
她微笑起来，刹那间百花齐放，给阴郁的山林增添了许多亮丽的色彩。
“纤足霜雪白，赤脚浣清泉。”岳霖的心情出奇地宁静，没有生出任何敌意和杀意。
他轻叹一声，目光似乎也被她的笑声所吸引，慢慢上移，最终落在她的脸上。
轰！
这一眼，如同引爆了一颗炸弹。
岳霖瞳孔猛地收缩，心脏骤然一跳。
映入眼帘的面孔由模糊变得清晰，最终定格在一张让他刻骨铭心的面容上。
玄凰……
他紧紧闭上眼睛，心中蓦然涌起万千思绪。
“你，叫什么名字？”
岳霖再开口时声音很轻，很柔，仔细听的话似乎还带着些微的颤抖。
女子幽幽一声长叹，“你竟然不记得我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岳霖深吸口气，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语气更轻，也更平静。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如果四臂魔猡在这里，绝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或是用最谄媚的态度去示弱讨好。
因为它知道，这是岳霖即将陷入最狂暴愤怒的前兆。
只是她并不是四臂魔猡，不知道岳霖此刻的表现预示着什么征兆。
“你真的不记得了，我有些伤心……”精灵般的女子语气幽怨，令人闻之心痛。
岳霖慢慢睁开双眼，眸子深处两朵黑炎静静燃烧，“你是第一个，在我动手杀人前问了两遍名字的人。”
“恩？”女子轻咦一声，容貌倏然变得模糊，再次清晰时完全换成了另外的样子。
虽然同样美丽动人，但已经不是玄凰的面容。
“你竟然不受幻法的影响，真是让我有些惊讶。”她深深看了岳霖一眼，表情平静道，“本人黑帝徽夜。”
“黑帝徽夜，徽夜君……”岳霖咀嚼品味着这几个字，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紧成拳。
“我很好奇，能杀掉邯锋、赤炎，做下落月城血案的究竟是什么人，所以一路追寻过来，此刻一见，却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黑帝徽夜收回目光，凝视着面前三寸处的虚空，似乎那里隐藏着无比珍贵的宝藏。
“连我都只能看出来你仅仅是璇玑境界，但事实上却是归虚境界中的顶尖者，这样的反差的确值得我亲自走一趟。”
“你错了。”岳霖神情肃穆，语气沉凝，“真正值得你亲自走一趟的，是这里山清水秀的美景。”
“哦？”黑帝徽夜眯起眼睛，看着岳霖从身后拎出来一块高三尺，宽一尺半的平整青石，稍稍有些好奇。
唰唰唰……
岳霖右手食指变得尖锐，在青石上刻画着什么。
然后他吹去一层石粉，将石板正面朝向前方，嘭地插进地面。
黑帝徽夜眉宇间杀机一闪而逝，死死盯着青石，咬牙笑道：“很好。”
青石正面，六个大字笔锋雄浑，尽显霸道。
黑帝徽夜之墓！
“此地极美，风景独好，正合适做你的埋骨之地。”
轰！
两道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
又同时出现在百丈高空，毫不退避对撞在一起。
一道惊雷在十万大山深处炸响。
紧接着是连成一片的雷霆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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