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非奸即盗与非礼勿视
荀彧没想到她将难题丢到自己这儿，可真是头大啊。明明是他们二人间的事，他不仅要配合曹操，如今又要充当冤大头，被她当枪使。贤人不好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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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扫视了一圈诸将，摆出一副痛下决心的模样：“救主公性命要紧，此人已走到穷途末路，与那些亡命之徒别无二差。听我吩咐，劳烦子孝去准备马车，大家都别轻举妄动。”&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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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既然荀彧已经出头，到时曹操也不会怪罪他们，众人都无异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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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好吧。”曹仁扼腕而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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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啊，恕我无能。不能想到个万全之策，只能妥协于此人，实在有损主公的威名，来日主公再怪罪我吧。”荀彧深深作一揖。他说的这些话，也让那些个武将的脸臊得慌，毕竟护卫主公是他们的职责。&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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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面色铁青，低沉开口：“文若也是为我着想，不必自责。”&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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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的功夫，曹仁就驾着马车赶来，郁郁不情愿地对向夏天拱拳：“请吧，由我驾车。总得有人确保主公安然无恙，平安归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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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夏天点点头应允，这倒也正合她意。刚迈出几步，曹洪咧着嗓子喝道：“唉，我还是不放心，我同你们一块去！咱人多就不怕她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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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眼尖瞥见曹操不悦地皱了皱眉，出声安抚着：“已有子孝驾车同行，子廉你就放心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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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行啊！荀大夫，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怕此人诡计多端，睚眦必报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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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廉若实在不放心，那便由老夫跟着一道去吧！”曹洪又要开口，被荀彧打断道：“子廉是信不过老夫？”&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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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敢啊，绝对没有！信不过谁都不能不信荀大夫您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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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必多言，就这样定了。咱们走吧，请。”荀彧伸手摆了个请，跟随在二人后面，一并上了马车。&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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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渐渐驾出去，在众人担忧灼灼的目光下远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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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的曹仁潇潇洒洒地驭着马，马车内的三人却不太融洽，气氛有些尴尬。向夏天在进马车后，用银针封住了曹操的穴脉，使他动弹不得，安如磐石地端坐着。荀彧坐立难安，瞥了眼曹操，朝二人拱了拱手：“年纪大了，身体不行，我出去透会气。主公，有什么吩咐唤我就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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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禀了声告退，便掀开帘子退了出来，和曹仁作伴。他呆在里边如坐针毡，也着实不合适。他也算是为主公解了一忧，拦下了那曹洪。这会儿，主公总算可以一诉衷肠，吐露真心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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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和荀彧预想中的又有些偏差。良久，二人都未曾开口。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还是曹操没忍住率先起头：“将我解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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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夏天正闭目养神，准备保存些体力待会去追上子龙。不放心地望了他一眼，好像没有要听他话的意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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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不依不挠，郑重其事道：“你将我解开了先！我又不能拿你怎样，也不会拿你怎样。你要走便走，我绝不会拦你，曹某的痴情和脸面可一不可再！君子坦荡荡，我向你保证！”&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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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夏天蹙眉睁眼，见他满脸笃定，心想着也许他真的死心了。而且他每次答应自己的事倒也都会做到，便将他的穴脉解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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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能动自如后，忿懑地瞧着她，心里暗暗骂着，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再将牙关一咬，鼓起勇气，起身走开在她旁侧坐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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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夏天疑惑不解地望了眼他，只听得曹操没好气道：“拿出手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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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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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拿你就拿，又不会害了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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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前的他，固然高傲尊贵。但是人后的他，只在她面前的他，与前者大相径庭，多了些烟火气息，更加平易近人。这好像又让她找回了往日的相处之道，也罢也罢，日后能和他这样平心静气同坐的机会不知道还有没有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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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夏天将手蜷缩着伸出去，不忘提醒一句：“有些吓人，晚上你要是做噩梦了可别怪我。”&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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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舔着脸皮，死心不改，不膈应下自己难受！”曹操甩了个白眼。&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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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这么委屈，那还是别看了！”说着，向夏天就要将手收回。&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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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曹操一把摁住，嘟囔嗔怪道：“我就说说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唉，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下子我可是真委屈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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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夏天不满地瞪了眼他，他果然又恢复了之前的本性。接着，曹操拿出一条绢帛替她细细小心地擦拭包扎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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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向夏天痛得直呼出声，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将手缩回。&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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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曹操再次强横地按下：“你别动，忍一忍。怎么会伤成这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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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间能听见他细微无奈的叹气声，额间皱着的眉，眼里流露出的复杂情感，太过专注认真而屏住的呼吸和张着的嘴，都将他的心疼毫无保留地出卖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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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安静地望着他的侧颜，有些入神。以前忖度他身份时，怀疑过他是别有用心，另有企图；还有今日摆架子端威仪的他，又怎能和那日大言不惭搬出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大作文章‘君慕夏’的他相提并论呢？二人分明已是形同陌路，为何突然间又像是回到从前……他到底是怎么想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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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向夏天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他。&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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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莫要误会了。这车里就你我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再者谁言道无事就不能献献殷勤了？”曹操瘪着嘴道，手上丝毫不马虎。&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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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承认自己非奸即盗啦？”向夏天打趣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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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说到这个，许邵曾评价我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这个‘奸’我倒也认了，所以就依你说得吧。”曹操一笑置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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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往我脸上贴金了，古人说得话怎地就变成我说得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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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若这样说我，我还不乐意呢。”曹操嘀咕了句，又好像被向夏天勾起了话欲似的。喃了几句：“不过这‘盗’嘛…我平生也没干过什么鸡鸣狗盗之事，唯有一次还是在我总角时，多少年岁记不清了。就记得那次我眼馋嘴也馋，偷了邻居家枣树上的几颗甜枣吃，被我七叔知道后，他老人家拿着竹笤追着我满村跑，嘴上还骂着‘阿瞒臭小子，我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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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夏天听闻觉着有趣又好笑，‘噗嗤’笑出声。曹操顺嘴就将童年糗事说出来，窘迫羞赧得脸一红，哼哼唧唧道：“所以这个‘即盗’还是算了吧。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了，七叔他老人家地下有知，也算能瞑目安心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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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夏天轻轻应了声，曹操出神自顾地接着说：“我素来也不喜与那些梁上君子交道，若是不得已碰上这些个阿谀谄媚的‘君子’，我就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倒也不能羞辱他们，毕竟因人而异。我不同于他们，这天下都是我的，我想要什么吩咐下去便是。就算是夏日里要观梅，冬日里吃龙眼，他们都能给我弄来，我又何需去行盗窃之事？下人都给我行好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独独一件事唯我想盗，可是就算是我曹操，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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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的说话匣子被打开再难关上似的，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喜欢同她诉衷吐真，从那次竹林交心后，亦或者是更早以前。在她面前放荡形骸惯了，不用故作矫揉，也只有在她面前能够直言不讳，言无不尽。也许最初被她吸引，是从同天下男人一贯不二的肤浅开始，但是之后他才慢慢了解，行路悠悠谁慰藉？唯有她，才是能给自己精神慰藉的人，最特别的人。可惜，我的心意，你又能够了解领会多少？&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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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时相顾无言，忽地马车的一阵颠簸打破了僵氛。听得‘哎唷’二声，原来这二人的脑袋撞到一块去了。向夏天疼得龇牙咧嘴，欲忙用手捂一捂，揉一揉。这才觉她的手被曹操下意识握得牢牢的，惟恐她这手又磕碰到哪儿加重伤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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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荀彧慌忙掀帘，走进关切地问出声：“主公，主公，可有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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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气氛好像又回复了，三人都呆愣住。曹操抬头望着荀彧，眼神里似有幽怨，向夏天埋着脑袋，像是见不得人。荀彧看着他俩这副模样，再瞥见握在一块儿的手，心下一沉，连叫不好，慌忙地进慌忙地退，嘴里还在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是我唐突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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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皆舒一口气，曹操又转过头看向她，她却别扭地挣开他的手。曹操不悦地瘪着嘴，但也不好说什么。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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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练过铁头功，脑袋可真硬，把我的脑门都碰出了个包！”向夏天不满地斜昵着他。&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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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我瞧瞧…嘿，还真是个好大的包。”曹操惊奇出声，站起身伸手替她揉揉。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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