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死亡的幻象
“小雪，回来，好吗？小雪，我只想再见，见你一面。 小雪，不要，真的，不要让，让我就这样地，这样地离开这个世界。”钟友诚的身子一层又一层地覆着冰水一样，越来越冷着，上牙磕着下牙，“咯咯咯”地，痛苦地说着。
“你怎么样了？什么样的感觉？”黎小雪淡淡的声音又给一缕轻风拂来。
钟友诚勉强地看了一眼，痛苦地说：“我好冷。小雪，我觉得我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正，正一点点地消失着。我，我好像就要，要死了。”
黎小雪丝毫不觉得意外：“是吗？就要死了？可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钟友诚想不到黎小雪会是这样的一种态度：“小雪，你怎么，怎么一点儿也，也看不出忧伤来呢？难道，你是这么想我死吗？”
“富贵在天，生死有命。”黎小雪的声音，还是异常地平静，“万事万物，有始就有终，有生即有灭。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种规律，生之时，就应当知道死之日。没有谁可以逃避得了这样的规律，死亡不光是即将死去的人要面对的，也是还活着的，身边的人要面对的。即将死去的，需要的是坦然，还活着的，需要的是乐观。你也不想我之后的生活让忧伤所充斥吧？”
钟友诚的心更往下一坠：“我当然不，不想。只是，只是……，我这心里面，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黎小雪叹息了一声：“还是坦然地面对了吧。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小雪，我钟友诚绝对不是，不是一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别的，我其实也都不觉得可惜，就是，就是……”钟友诚特别又说到了自己的伤处，一颗心就好像给利刃剜着一样，“哇”的一声，只喷出一口鲜血。
“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钟友诚的血喷溅到了黎小雪的身上，黎小雪也好像并没有看见一样，声调依然，“你最放不下的，当然还是你的画。只是，人死万事皆空，所谓撒手人寰，手一撒开的时候，万般的功绩，也都随之流逝。”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钟友诚满心的懊悔，“再不应该把心思和精力，都花在了这上面。生活对我实在也是太薄了。只让我辛勤地播种，却没有给我一点儿的收获。既然是这样地对我，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付出了那么多。得与失，原来是这般的失衡，早知道，我，我就……。老天这样地薄我，只能说我命运不济吧。而小雪，我真的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我倒觉得，有愧于你。尽管，我也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已经给了你我可以给的，到底，也没有让你看到我成功的一刻，只让你跟着，过了许多的苦日子。如果，还有，还有来生的话，我一定，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你的身上。”
黎小雪没有对钟友诚倾诉的心肠生出任何的感触：“来生不会再有。而如果还可以让你重新来过，其实，你将选择的生活，很可能还会是这个样子的。既然也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所以，也不要为自己的过去有任何的后悔。”
钟友诚为黎小雪的“无情”摇了摇头，再看着的黎小雪的脸，越发模糊，接下来的声音，只能又回到他天赋的才华：“说来，小雪，我一直也为自己所拥有的天赋感到自豪，而今看来，这些倒是误了生命的东西。
“只因为艺术，我失去的，是时间，是精力，是健康，甚至是生命。
“我再不愿说我的艺术有多么地高尚。我和很多为了金钱失去了一切的人，实际一些地来看，并没有什么两样。
“——一样都是执迷，一样都是荒废。
“过去有这么一番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人，只有到了这样的时候，才会更彻底地明白许多的道理。
“生命其实就是生命。生命无需再有任何的附加。
“过好生命本身，才是对老天可以把这一生命给了自己的，最好的回报。
“小雪，我的生命就要这么终结了。我只想你别再为了什么身外之物，劳苦了自己。”
黎小雪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的生命，我知道应该如何来经营。”
“原来，事情不摊到自己的头上，真的，说，是说不明白的。”钟友诚叹息着，“曾经的我，也是这个样子的。多少人劝说过我，不要在艺术上那样地执着，我哪里又在意过？不到失去的时候，真的，就总也不知道珍惜。这样的话，不知道叫多少人说过了多少遍，实在也太浅显不过了，而真正做得好的，又有几人呢？”
“嗨，还说着这样的话如你的，实际上，也还是没有明白。”黎小雪说着，就转过了身去。
钟友诚眼见着黎小雪有离开的意思，赶忙地喊着：“小雪！你又要去哪儿呢？”
“你要走了，我也要离开了。”黎小雪一面说，一面还飘飘摇摇地走着。
“难道，你都等不得我闭眼的时候吗？”钟友诚痛心着问。
黎小雪轻松地说：“早点儿离开，也是离开，晚点儿离开，也是离开。一样是离开，何必，又在意什么早晚呢？”
钟友诚不解地说：“既然，也是说不在意早晚，怎么，就不可以晚上一些，也多陪一陪我呢？别的不说，到底，我们也算是好了一场啊。”
黎小雪漫不经心：“在这里时间长了，除了增添一些你的伤心，也实在没有别的益处。不如，给你一些的清静，让你的生命一点点地走向终结。”
“一点点地走向终结？”钟友诚苦苦地一笑，“小雪，我不怕死，不怕什么生命的终结。我不能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地说？怎么就你在这里久了一些，只会增添着我的伤心呢？我只觉得，对于我的离开，你真的就无动于衷。这就是我的一生的话，我钟友诚真的是一生孤独。在孤独一生的我生命的最后的一刻，做为我的女人，你就不可以在我的身边……”
“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看成你的私有物品一样？你怎么就不明白，除了生命是你自己的，再没有什么是了。如果是的话，拥有得越多，你最后失去的，也会越多。”黎小雪说着，又随了一阵轻风，荡漾开去。
“小雪！小雪！你不要离开我！”钟友诚又喊着，伸手就去抓，抓了一把空气而后，骨碌碌地，就从床上翻了下去。
钟友诚的身子摔到了地上，也觉得落入了深渊，又胡乱地抓了一通，终于，又抓着了一双手。
太熟悉了的一双手，给钟友诚紧紧地抓着，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黎小雪的一双手。
“钟友诚，你，你这是怎么了？”黎小雪惊慌的声音，传到了钟友诚的耳朵里。
“你别走！小雪，你别走！”钟友诚连声地喊着，“陪我一会儿，再多陪我一会儿！”
“你先起来。起来。你怎么弄的？”黎小雪又大声地说着，就要把钟友诚扶起来。
钟友诚还死死地抓住了黎小雪的胳膊：“我就要死了。小雪，就是猫啊狗啊的，也会处出感情，念及我们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别就这么离开我。我不想就这样地死去。”
“你先起来！什么死啊死啊的。你没事儿的！”黎小雪又往起拉着钟友诚，声音就禁不住地，有些发涩。
钟友诚还要再说什么，肩膀就给一只手用力地揪住。
“还和他废什么话？”曹莹莹忿忿的声音还没有落地，钟友诚一个麻袋一样，就给扔回到床上。
黎小雪的胳膊还给钟友诚的手抓着，随着钟友诚往床上一倒，险些，就压在了钟友诚的身上。
“他的身子好热。”黎小雪直起了一些身子，和曹莹莹着急地说。
“瞧把你给急的！这人不是还没有死吗？”曹莹莹恨恨地说着，又拉了黎小雪的胳膊，“走，咱们走吧！”
“他病得真的很厉害啊！”黎小雪还难过地说。
曹莹莹不屑一顾地说：“厉不厉害的，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就他这德性的，你还能过来瞧他一眼，就已经算对得起他了！”
“莹莹，还是送他到医院去吧。”黎小雪求着。
“我算是服了你！”曹莹莹说着，到了床边，摸了一下钟友诚的额头，无所谓地说：“不过是受了一些的风寒，叫他好好地睡上一觉，兴许，自己也就好了。”
黎小雪怎么能放心：“还是，莹莹，还是去医院吧。”
曹莹莹给黎小雪弄得不耐烦起来：“给他熬点红糖姜水，发一发汗，都比去了医院还要好呢。”
“红糖姜水？”黎小雪点了点头，就要去弄，两只胳膊还给钟友诚抓得死死的。
“小雪，别离开我！我不想这样一个人死。”钟友诚越发恳切。
曹莹莹却听得牙根直痒，冲着钟友诚，不客气地说：“死！死！你怎么不死？你现在就死！你早也就应该死了！”
钟友诚在乎着的，也只有黎小雪，和黎小雪还哭着说：“我不想死！小雪，我还这么年轻，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也才刚刚的开始，我不能死！”
“你不会有事儿的。你只是受了一些凉。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好起来的。”黎小雪还难过地宽着钟友诚的心，想把自己的胳膊从钟友诚的手里脱开。
钟友诚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手指上，一根根手指，就要嵌入黎小雪的肉里：“不要！不要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想一个人死去。”
黎小雪又劝着：“我去给你弄一些姜水来，你喝了，再睡上一觉，就好了。”
钟友诚只听了一个“睡”字，就更惊恐起来：“不！我不能睡！我一睡，就再也醒不来，再也见不到你了。”
黎小雪点了点头，哄着一样：“你不睡。不睡。你先松开我，我去给你弄姜水来。”
“不！你别离开我！”钟友诚还是说着，努力地，又欠起了身子，把头偎在了黎小雪的怀中。
曹莹莹更看不下去，抓了钟友诚的虎口，就要把这一对“冤家”拆分开。
钟友诚眼见着自己的手给曹莹莹捏开，红了眼睛，疯狗一般，照着曹莹莹的手，就咬了下去。
曹莹莹眼疾手快，抽回了自己的手，质问钟友诚：“咬人？你难道是属狗的吗？”
“小雪！小雪！”钟友诚仍旧一声声地叫着黎小雪，还抓着黎小雪的胳膊。
黎小雪没有办法，和曹莹莹又说：“墙角那里只有一点儿姜了，你帮着，先熬一些姜水吧。”
“什么？”曹莹莹火冒三丈。
黎小雪知道这样的要求对曹莹莹过分了一些，还是，又把为难的目光落到了曹莹莹的脸上。
曹莹莹仍旧气不过：“你就不怕我在里面给他投点儿毒吗？”
“莹莹！”黎小雪苦求一声，“求你了。”
“完了，就走吗？”曹莹莹只这样问着黎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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