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生命里的神话
出租屋的门虚掩着，屋里的白炽灯光，还从狭小的门缝里露了出来。
黎小雪轻轻地开了门，钟友诚掐着腰，正面向着窗外站着。
“玩儿的好吗？”钟友诚这么问着，也并没有回过身来。
黎小雪先是一怔，才想起来自己出门时告诉钟友诚自己去赴同学宴，轻声地笑了笑，说：“还挺好的。”
“送你回来的，是谁？”钟友诚又有些敏感地问。
“同学。女同学。”黎小雪轻松地说。
“是吗？”钟友诚又这么问了一声，点了点头，说，“看那车子，倒挺阔气的。”
黎小雪冲着钟友诚的后背摇了摇头：“人家啊，可是大明星呢。现在，又嫁给了一个大老板。”
“大明星？大老板？”钟友诚说着，鼻子里又发出了鄙夷的一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小雪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凡事，也都不能一概而论的。好演员，好商人还是……”
钟友诚没有让黎小雪把话说完：“好什么好？戏子无义，无奸不商，哪里又有什么好的，不过，都是一些乱糟糟的人罢了！”
“说到这个，”黎小雪尽可能平和着自己的情绪，“我倒想给你纠正一下了。其实，无奸不商，原来倒也不是这奸滑的‘奸’，而是冒尖的‘尖’。意思是，过去的人以斗称米，称得要冒了尖儿，才是经商的根本。只是，以讹传讹，成了……”
“你用不着和我咬文嚼字，讲这样的什么道理！”钟友诚的声音高了起来，“我的书是没有你读得多，但，我尤其觉得我对这两种人的认识不会有错。我不希望你和这样的人来往！”
黎小雪不想在这上面再和钟友诚争执什么，就问：“你吃过了饭吗？”
钟友诚倒说：“有个男的打电话找你。”
“电话？”黎小雪心里面一惊，先往自己的包里摸了摸，原来，自己竟忘了带手机。
而钟友诚口中的“男的”，黎小雪知道，准是李君浩了。
——和李君浩约好了的摄影的事情，实实在在地，给她忘在脑后了。
“谁？说了什么？”黎小雪极力地镇静着，还是和钟友诚这么问了一声。
钟友诚转过了一些脸来，说话的声音，让黎小雪听着，似乎，带了一些的试探：“他听见不是你的声音，就只说自己打错了。”
黎小雪松了一口气：“那或者真的就是打错了的。”
钟友诚缓缓地回过了身，一张脸板得每一根线条都极其地清晰：“可我接通了电话之后，他叫了一声黎小姐。”
黎小雪脸色的变化，自己似乎都感觉得到，躲闪了一些钟友诚的目光，小心地说：“我接触的人，也没有谁这么叫我的。”
“是吗？”钟友诚把黎小雪的脸盯得更紧，“你要不要把电话打过去呢？”
黎小雪乐了一声：“肯定是打错了的。”
“万一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呢？”钟友诚穷追不舍。
“不会的。”黎小雪又笑着说着，只想岔开这样的话题，“要不要吃点儿面呢？我倒又有些饿了。”
“小雪！”钟友诚更加郑重地叫了黎小雪一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呢？”
“我有事儿瞒着你？”黎小雪尽量让自己问得莫名其妙。
钟友诚又和黎小雪认真地点了一下头：“我感觉，你有很多的事情都在隐瞒着我。”
“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彼此之间的信任。”黎小雪这么强调着，情不自禁，竟又有酸楚的泪水在眼窝打起转儿来，“我真的不希望我们连这一点儿的信任也都没有了。”
“你对我可还有信任吗？”钟友诚倒问。
黎小雪看了看钟友诚的眼睛：“当然。”
钟友诚又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笑：“你昨天在烧烤店里，可没有表现出你的信任来。”
烧烤店外面看到的那一幕，在黎小雪这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了一点儿的阴影，忽然又叫钟友诚这个时候当着一件事儿地提起，心里面更不是味道。
可，再追究这样的事情，在她黎小雪觉得，只会把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变得更加地紧张和尴尬，于是，就说：“烧烤店里的事儿，我想，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觉得我当时的作法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这里，可以再和你道上一声歉。”
钟友诚又认真地看了黎小雪一会儿，点了点头：“我们倒也用不着谁道什么歉。开诚布公，更好一些。明天，你还要出去吗？”
黎小雪也和钟友诚点了一下头：“有几个外地回来的同学，还张罗着，再玩一玩。”
钟友诚似乎对黎小雪的回答已经有所预料：“还是你们的同学处得更深一些。不像我的，多少年也都没有什么联系。这样的聚会，实在是让人羡慕，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带上家里的人呢？”
黎小雪又尽力地笑着：“倒是都没有。”
钟友诚有些遗憾：“那可真的有点儿可惜了。”
黎小雪觉得是把话题再转开的时候了：“我去煮面吧。要不要也给你带一些呢？”
钟友诚想了想，说：“我倒也并没有觉得饿，只是，还愿意和你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黎小雪说着，转回了身，眼窝里的泪水，沉重地滑落。
……
到底也没有等来黎小雪的电话的李君浩，一个人在自己的住处，已经喝光了十几罐的啤酒。
他给黎小雪打电话，倒也没有催促的意思，更多的，只是对黎小雪的一些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和黎小雪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有这样的对黎小雪的担心，——人身安全上的担心。
特别，黎小雪不能如约的情况下，他想到最多的，是黎小雪会不会受到了什么伤害。
他真想时时刻刻都在黎小雪的身边，哪怕，只像一个贴身的侍卫。
只要他看到黎小雪是安好的，他就心满意足。
黎小雪在他看来，就好像一件价值连城的精美的工艺品，没有任何的瑕疵。
他不允许自己眼中任何完美的东西遭受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伤损。
他因为这般的爱惜，更加地小心翼翼，因为小心翼翼，更会格外地担心。
他担心着黎小雪，常常，心神不宁。
他于是总迫切地想见着黎小雪，只要看到黎小雪依然的美丽，他就会心旷神怡。
除去黎小雪，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异性有过如此的感受。他知道，他是爱上了人世间这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在这样的一件工艺品面前，他其实也自惭形秽。他觉得，黎小雪这一件精美绝伦的工艺品，这个世界上，根本也就没有哪一个人是配得上拥有的。
他当然也不配拥有，——他不敢奢求，却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渴望。
这样的不敢于奢求的渴望，就好像一个根本也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自知无能为力，却也欲罢不能。哪怕结局再怎么样悲怆，一样矢志不渝。
得不到的爱，就一定不值得去爱了吗？
付出就一定是为了有回报吗？
他以为，只想着得到的爱，就不是爱，只想着回报的付出，也就不是付出。
尽管，他更想得到黎小雪的爱，更想自己的真心成就他生命里的神话。
他一大早给黎小雪打了电话之后，就开始了煎炸着心肝一样地等待。
这样的等待，说是一秒钟一个世纪的话，也一点儿也都不夸张。
这样的等待让他的心，一次次跳到了他的嗓子眼儿。
这样的等待，一旦有了已经约定了的那样的结果，好像，都成全了他整个儿的世界一样，尽管，他也知道，那也不过就是一次人像摄影。
等待之中，他把自己的设备擦拭得一尘不染，新的一般。
他不想自己和黎小雪之间存在任何的不尽人意的地方。
他觉得，也是忽然之间，他更加懂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人像摄影，什么才是真正的艺术。
就好像历史上的俞伯牙和钟子期，没有了黎小雪，他也觉得，自己也就没有了摄影。
——他摄影的灵感乃至灵魂，全在黎小雪。没有了黎小雪，他的摄影就只能是机械的。
机械的摄影，是不具有生命的。
没有生命的摄影，等于宣告了他的死亡。
他摄影的生命，除了黎小雪，还有谁会真正地给予？
他等待着，等待着伟大作品的产生！
他等待着，等待着……
他在等待中饱受煎熬，他在等待中，渐渐看得日头西沉。
他到底发起了慌来，他更想眼前的时光停留，而他越是这样地想，时间越飞逝如梭。
——只一眨眼的工夫，满天星斗。
他冲到窗前，祈祷着时间再倒流，一颗颗星星，却越发明亮。
他没有立即就想到自己给黎小雪放了鸽子，而是担心黎小雪出现了什么意外的情况，——遭受到了什么伤害。
他的心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不会！不会……”
他不住地告诉着自己，但，他又不想黎小雪的失约不是出于特别地无奈。
他又在惊慌之中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时间，更加确定了黎小雪再不会打电话过来，就百感交集地，拨通了黎小雪的号码。
电话接通之后，他确实先叫了一声“黎小姐”，而从对方呼吸出的声音，他就可以感觉得到，接起电话的，并不是黎小雪。
感觉着不是黎小雪的同时，他也觉察到，对方是一个男人。
是的话，将是他很不想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男人。
男人的声音果然传了过来：“你有什么事儿吗？”
除了以为黎小雪有意让这男人来敷衍自己，他还能怎么来想呢？
“对不起，我打错了。”他这么有些堵气地说了，就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又想着曾经几回打不通黎小雪的电话，以及黎小雪这两天对自己的不冷不热，有意推辞两个人已经说好的人像摄影的情形，他痛苦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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