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翻盖手机被没收是在周五的上午，物理课上当场缴获的。物理老师是位严谨的不苟言笑的中年妇女，她已经忍受了她们好几天，但这□□好像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是变本加厉的吵闹。
手里拿着的那个古董手机不知道有什么魅力，竟然让他们爱不释手，瞅着它嗡嗡嗡嗡的吵成一片。今天更是过分，孙鹏飞和肖晓都已经懒得装模做样听课了，两个人推搡着抢占手机，好像起了什么争执。
声音大到旁边的学生频频给他们注意，也只是让他们安分那么几分钟。
“后面四个，给我站起来！”
物理老师“啪”地把讲义往讲台上一摔，厉声喝道。
达到顶值的噪音这才瞬间归零，林焰狠狠踹了下孙鹏飞的椅子，慢吞吞直起了身。一班的各科老师除了老钟都对他俩采取放任状态，仿佛达成了无言的契约——你不要闹事，我也不管你死活。
但是现在的情况变成了老师们最不想看到的——两个差生并没有改邪归正，反而更是拖了两个好苗子下水，让年纪第一第二都不务正业。
“这些你们都会了是吧，那么会说怎么不上来讲讲？啊？”物理老师哐哐拍着黑板，让他们都上前来。
霎时间所有人都冲后面看去，坐前面些的没想到俩学霸也参与其中觉得挺惊讶，而中后排的很多人脸上都是这群人终于还是被逮了的表情，有一部分人看好戏有一部分则痛心疾首。
孙鹏飞僵着不敢动，他脸上挂着微弱的笑意，凭着只要我认错快就没人会太刁难我的主旨，真情实感的道歉：“我错了老师，真的，您别生气，我保证接下来好好听课。”
“让你们上来听到没。”物理老师没理他，冷酷地往下一扫，视线顿时让盛夏的空气里飞起一片片的冰刃来。
肖晓和孙鹏飞互相看了两眼，打着寒战往前走去。
不大的讲台被三个高大的男生和并不较小的女生占领，他们四个磨蹭了半天，使劲缩在角落里，最后是楚希宥和林焰站在了前面，把其余人挡住了。
某些学霸可能是觉得浪费了时间，自行做起别的题或是干脆拿出了别的科目的书。
林焰往下一瞟，这中间就有津达。他右手放着老师现在讲的习题，左手又放上一本厚厚的教材，教材应该是英语的，看他嘀哩咕噜应该是在背，与此同时正中间又横着一张卷子，不知道是哪科的，反正卷子的答案应该在课桌，他写完一道就掏出底下的那捆卷子在对。
就这么几分钟都知道这个人有多忙，有多讨厌浪费时间，估计对他们整体的好感得下降到了谷底。
“楚希宥，刚我讲到哪儿了？”林焰回神。
“研究小灯泡两端的的电压和电流，得出灯丝电阻，对应公式把数值带进去。”
“听到没？肖晓。”
“听到了！”肖晓马上直起身板中气十足的回答。
“这两个题你们一人做一个。”物理老师抬抬下巴，指向黑板的题，让出了讲台中央的位置。
很快偌大的黑板上密密麻麻写上了各种公式和数值，楚希宥和肖晓两个人一前一后做完，朝老师看过去，老师点点头没说什么，那应该就是做对了。
“会了就可以吵了是吗？”
“老师我真错了，您大人大量，就放过小的一马吧。”肖晓跟物理关系很好，以前也一起准备过竞赛，所以知道其实这老师比想象中的好说话多了。她双手合十，语气弥漫着撒娇的意味。
物理暗自叹口气。其实这四个人听不听课都无所谓，反正有两个是不听也什么都会，另外两个是听了也什么都不会。
暗自思忖了几秒，她看向孙鹏飞：“把你们那手机拿上来。”
“啊？别别别是没收吧？”孙鹏飞弱弱地提问。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玩儿？”物理都要被他气笑了，不自觉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贝。
快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要没了，几个人面面相觑，林焰脸上更是罕见的带上了眷恋和不甘。
“那我们好好表现您会还给我们吗？”楚希宥问。
“还想拿回去，没门儿。”
孙鹏飞急了:“老师，咱好商量嘛——”
“我数到五，你们快点把手机交上来然后坐回去，其他人还上不上课了？”物理老师沉着声音，已经耐心全无了。
孙鹏飞只能快速跑回去从桌兜里掏出手机给放到讲台上。但是他仍没放弃，继续商量:“我们好好学习把成绩提上去！您看怎么样老师？”
“对对对，这次月考我们保证好好考！他俩成绩，唔……肯定能及格！”肖晓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的说。
老师斜眯着眼：“离一模就剩一个月了，你们确定？”
“我确定我确定，肯定能给您及格喽。”孙鹏飞搓着双手，眼神也亮晶晶的。
物理老师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看他们，最后对着林焰说:“看你不怎么乐意啊，林焰。嗯？”
“……”他确实不乐意。
这发展是他属实也没想到的，虽然手机被没收很可惜，他又要没事干了，但是这还远远没有可怕到需要他学起习来。身体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那想要脱口而出的：“去你妈的及格”动用了他全部理智给克制下来，他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孙鹏飞成绩差不是因为脑子笨，他只是没理由好好学而已。家里有钱万众宠爱，自己也不是竞争性性格，平时轻巧地玩玩游戏就得了。这次他好像也把提成绩当成了一件可以认真玩儿起来的趣事，不难看出是临时起兴的。
所以这时候给他来盆冰水醒醒脑也不是太缺德的事吧，反正就他那德行也不可能真的认真学起来。林焰背在身后的双手不断搅动着，试图说服自己。
但是下一刻他又想起了水水和火火——起初没觉得多可爱但越看越顺眼的青蛙们。和莫名其妙因为这些而有了链接的四个人。
楚希宥费劲巴拉给火火买的披风和奋战了四天刷新的记录说没就没了，就算以后买同款手机也找不回来。
楚希宥轻轻碰了碰他：“我教你，没事。”
学霸真好啊，总是这么自信满满的，林焰苦笑。他再次握紧了拳头，清清嗓子：“没不乐意，一模肯定给您及格。”
物理矜贵地一抬下巴：“行，那林焰和孙鹏飞一模成绩得过60分，楚希宥和肖晓，单科第一得从你俩中间出，达到要求了就还手机，有问题么？”
一行人摇摇头。
“没问题就都回去坐着。”虽然面上没显什么，但物理其实非常满意。她不信这些小崽子们真的能短时间及格，但总比之前的自己不学还肆意捣乱要好上几倍，而且万一这几个吃错药了真的认认真真搞学习呢？多点期望总比没有好。
物理课结束的同时他们都像渡劫了似的长舒一口气，肖晓转过身：“现在我们四个怎么弄？”
楚希宥说：“一带一呗，你负责飞哥，我负责林焰。”
肖晓：“行，我马上给他弄个摸底卷试试。”
肖晓和孙鹏飞都兴致很高，两个人已经从头到尾商议起了学习计划，打算从初中物理开始一个一个知识点慢慢扒，争取两周内结束进度，然后应用实战开始做题。
而另一边楚希宥却完全没有动作，他既没有自己教也没让林焰自己学，始终一直在悠闲地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比如中午吃什么、周末干什么之类的。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林焰没忍住问。
“啊？”
“我没你那么天才，不可能一学就会，而且你别指望我能记得些什么知识点。”
“哈哈，”楚希宥笑着：“我知道，跟我想的差不多。”
“那你是直接放弃了呗？”
“没有啊，我就是想，小时候我最讨厌别人让我干这干那了，明明没效率的时候干坐一天也翻不出花来，还不如痛痛快快玩儿一天呢。自己什么状态本人不是最清楚么，”楚希宥转头看他：“你现在……明显不喜欢啊。”
林焰怔住了：“谁喜欢学习，你要这么当老师，放的羊都给你跑飞了。”
“那总不能永远圈着啊，人又不是真的羊。”楚希宥往后靠着揽住了林焰肩膀：“强扭的瓜不甜，不能拔苗助长，这些成语都是白来的么。”
“行，那你这手机是要不回来了，等我自己调整好状态估计得下辈子吧。”
“那就下辈子呗，我又不急。”
楚希宥拍拍他，低头看书去了。
？
我的下辈子跟你的下辈子有半毛钱关系？
跟楚希宥说话思路总是被带跑，林焰有种自己被套路了的奇怪感觉，但这种感觉，说实话他还不讨厌。
没人指着鼻头让你往东往西，在心里像个石头般重重闷着的事情，在他口中轻巧的仿佛只是吹了一阵风；凡事在责骂和重压下匍匐前进了十几年的林焰，这才第一次有了通了口气的感觉。
这么两相对比，那个家他更是这辈子都不想回去了。
时间不紧不慢走着，没了手机后，林焰又回到了之前无所事事的状态，更狠的是这次连孙鹏飞这个玩伴都没了。
手机里的每个app都给他巡了个遍，听会儿歌、看会儿小说，最后甚至无聊到在微信里把每个聊天框都打开一一读起了聊天记录。
小狗也不知道每天都看些什么，上午接连给他发了十几个小姐姐的跳舞短视频，让他选个最喜欢的。平时这些他都直接无视掉，但今天林焰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选了个最纯天然、扭的最少的美女。
小狗：你竟然喜欢这挂的
小狗：那你说八班的韩雪婷是不是很漂亮
林焰：谁来着
小狗：……
小狗：【图片】
看着还行，林焰敷衍道：挺漂亮的
本来秒回的人，这次不知道打多长的字，“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半天，又没了，然后再次显示。
林焰：有屁快放
他等得烦了，回到手机主页上，想着要玩儿点什么，手指抬了半天，实在没什么能提得起兴趣的，干脆关了手机瘫在了椅子上。
这才一放开，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来，林焰嘴里骂着狗东西，一点开——是林睿给他发的微信。
哥：最近怎么不在家
哥：跟爸妈吵架了？
这几天刚升起来的那么点快乐和惬意全都消失不见，猛一下感觉重新被拉进了冰窟里，他不愿面对的现实又再度冒了出来。
林睿是他亲哥，比他大四岁，正在读大四。这年龄差不大不小，要是能玩儿到一块儿去肯定很亲密，要是玩儿不到一起，那也是真疏远。
他俩就属于真疏远的那一类。
自林焰懂事以来，林睿要么是在学习要么是参加什么比赛，而且成绩永远是高到离谱的众山之巅，别人可望不可及的那种。平时在家里只要老爸老妈开口，那肯定要么是骂林焰废物要么是表扬林睿懂事，也绝对没有第三种情况。
这么长年累月，林焰一看到自家哥哥就烦躁，平时也没啥好脸色。
林睿也不知道是真忙还是故意的，平时频频错开跟弟弟的相处时间，要么是住校要么是晚回家，反正把自己弄得比明星还难见上面。
林焰觉得他是嫌自己丢脸了。
现在这位稀客都知道自己没呆在家里，那时间是真的过了挺久了。久到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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