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在找一个人
第21章我在找一个人
听了这话，胭脂想了没想，转身便扑进屋里头，顺带着疾步上楼一头钻进屋里，阖上门在里头呆了一会儿。
云儿没上去对她言明，只立在堂中央静候着，终于见胭脂小心翼翼扒着栏杆朝底下张望，沉声问着：“兰大人呢？”
她逗得前仰后合，笑声银铃般清脆响亮。胭脂这才知道是自己上了当。
此时才得空将身上的披风卸了下来，顺着阶子缓缓下楼。云儿做样子要往边上跑，她心上一急打了一个趔趄，在还有两步的位置摔了下来。
还未等起身来，侧耳听见旁边一桌案上两个人说话。
一个道：“前些日子北镇抚司那位到这儿来抓人叫人跑了，听说被罚了半年的俸禄，你听说没有？”
另一个笑了笑，接话说：“活该！听说是这儿的人得罪了那伙儿人，人家来找茬的。出气倒是出了，只是这么多日都过去了，这儿竟然还没有什么动静，许是阁中老板早就从了那厮，成了闺中娇妻了吧！”
两个人一人一言，说罢一边喝着酒一边笑得开怀。
胭脂身子定在原地静静听了两句，抬头瞧见云儿那头已经去取了扫帚要动手的意思。忙起身过去拦着。
“闭嘴！”
扫帚把儿铿锵落在桌案上，盛着花生米的白瓷碟子一瞬裂成许多片，吓得两个人身子跟着一颤，双目愣愣的瞅着云儿，良久才反应过来大骂道：“你是谁啊，疯了吧”
胭脂已经到了身前，忙将云儿手中物件抢了过来，将她往身后一推：“你做什么？快上阁楼上待着去！”
云儿倒是十分委屈的模样，愤怨道：“姑娘，他们嘴巴不干净！”
胭脂瞧着眼前两个人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旁的来不及，更加厉声喊了一句：“上阁楼上去！”
果然，两个男人猥琐的模样即刻暴露无遗，满面油光笑起来叫人胃间隐隐作呕。
一个抬胳膊要动手动脚：“原来是胭脂姑娘啊，姑娘对手下人可真真是好的很呢，想必给了那镇抚司兰大人不少好处吧！”
“好处哪能少的了，只怕是.......”说到一半他忽然间停下，又换了句：“在下倒是有一桩事情想向姑娘打听打听，那兰大人的身子看起来强健壮硕得很，抓人的功夫修炼不到家，不知道床上的功夫到底怎么样呢？”
此刻再看堂中，本就没有几个人，剩余的几个却都个个事不关己的模样巴巴翘着脑袋观望着，十分有劲头，恨不得出些什么大事情来逗他们乐呵乐呵。
云儿在胭脂身后头，本来有些恐惧的意思，被他们这一来一回的言语撩拨起了怒火，当即推开胭脂抢上前来，扬起拳头恶狠狠想要揍人，却瞧见面前两人从怀间倏地拔出一把短刀举在胸前。
胭脂眼瞧着她身子向前一倾不及收回，片刻之后那两把刀刃便会扎进她胸膛里去。刹那间功夫突然打阁楼上翻下来个人影，猛烈一脚无奈只得踢在云儿身上，叫她身子反而向后仰着，再借力翻身一抡腿，便见两个人齐刷刷倒在地上。
胭脂将云儿往怀间一捞，她一个女儿身受了这样一脚，下颌的位置擦破点皮流了点血。那两个人见形势不对起身便跑。来人还想要追上去，胭脂却将他一拽，跟着面上的黑布条随即脱落。
“金缨！”胭脂喜出望外，今日本就是为了等他才开门做生意的，却没想到惹出了这么一桩事情，到最后还要他来帮忙。
寻了大夫替云儿看了，将一切事情处理妥当。着人特意到飘香楼要了好菜好酒，又往门口加了两个守卫，胭脂这才安心拉着金缨就坐在她屋里，两个人举杯小酌了起来。
不过大半月功夫，却好像有十年来光景一般长。金缨瞧着沧桑了不少，细密的胡茬子遍布满脸，眼神不比从前坚韧明亮，相反的，充斥着满满的忧郁与绝望。
胭脂不善饮酒，一杯酒才在嘴边上抿了两口，对面金缨早已经仰头灌了下去，打破沉寂的僵局说话：“我要走了，今日来看看你。”
胭脂将脑袋一抬，酒杯没有搁下的意思，只笑：“那日兰绍说没抓到你，我以为我们这一辈子都再见不到了。不过见不到也好，起码你是安全的。我倒是没有想到过，你竟然这么久都还在金陵城里待着.......”
“你信我么？”金缨晃荡两下酒杯子，眼中有期待。
胭脂自然点点头，不过觉得这样的宽慰着实没有多大的用处，又补充说：“我信不信你没得几分用处，现在的世道下，连你杀没杀人都没几分用处。为官的一张嘴比什么都要紧。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你比我清楚！”
“那些都不重要，我就要你信我，我就在意这一点。说来也是个奇事，我活了二十五载多，到头来，竟只有你一个人称得上朋和友这两个字！”
胭脂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候的笃定，朝他浅浅一笑算是礼貌：“你为何现在才走，当日城中的景象我见过，你逃脱的肯定不容易，可有受伤......”
“我在找一个人！”
胭脂话没有说完，金缨忽然打断她。她也不介意，好奇道：“找到了，所以要走？”
金缨嗤笑一声：“不，找不到，所以要走！”
语罢干脆舍了那酒杯子，端起酒坛子直接往肚子里灌。
胭脂忙上手拦他：“唉，你莫要这样喝，如今咱们这地界儿不比他处，你要防着镇抚司那帮人，醉了就不好了！”
金缨将她轻轻一推，仰头没有多久，放下酒坛子时候胭脂一瞧，他静悄悄没有吭哧一声，双眸的眼泪却跟绝了堤的江水一样往下泄着。
胭脂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心上一乱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安慰，只好问话：“你......要等的人......是心上人？”
他先是沉默着不搭话，三两下一坛酒见了底儿。胭脂忙喊云儿拿新的来，他趁着空儿低头抹了抹眼泪，一张口忽然崩溃，声音哽咽听不大清楚：“我和她相识十二年了。我金家兵器世家，在这金陵城远近闻名。这亲事本该还有一线生机。都怪我，都怪我这事情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子！”
不问尚且好，一问惹下这么大的动静。素日里金缨都应是波澜不惊的模样，遇事比谁都沉着冷静，胭脂倒是头一回看见他这般模样，胸膛隐隐有些难受，却不敢再说话。
“我年少时候只懂得蛮横动武，气得我爹他四十出头的年岁便丧了性命。后来手艺不精又家道中落，桂枝爹看不上我是个看门的狗，要将她许给四皇子做妾。那个时候她宁死也都不从，说她相信我会给她安稳的生活。可现在她却躲着我。她不相信我了，她一定是信了是我要了她爹的命！”
胭脂不接话，她的伶牙俐齿在金缨面前向来起不了什么用。这世间的道理金缨比她懂的多太多了，她只抬着酒杯子一口一口抿着，立在窗口朝着街上向下望着，一边仔细听着。
天灰蒙蒙的，风夹着雪花扑进窗来，冻得人面皮生疼。胭脂从嘴里呼出一口长气儿，将那一股白气儿瞧得仔细认真，却忽然停下动作察觉出了不对。
金缨他，要了她爹的命？
如今这金陵城中疯言疯语传着的，说金缨害的那个人不是那位内阁的大臣容应由么？
若是这样推算下来，那么金缨口中要找的这个人，难不成是容大人膝下一女，就是那日在容府中拔下簪子自杀了的那个人。
胭脂细细思量了一会儿，觉得这事情前前后后巧合得未免有些太过不可思议了。回身来将酒杯子放下，拍拍已经倒在桌案上痛哭流涕的金缨，结结巴巴问着：“你要找的那个人她是......容大人的女儿？”
金缨没有抬头，脑袋埋在双臂间象征性地点了点示意她猜得没错。
脑袋里容桂枝那日拼命挣扎着的画面再一次涌上来，胭脂这才明白，原来那个人不是躲着金缨不见，而是就算有心也只怕是再难相见了。
胭脂身子打了个激灵，将最近的事情一连串起来细思恐极，扶着桌案才不至于倒身一屁股坐在地上，往边上挪了两步，然后屈身重新坐回去。
“容姑娘，容姑娘她......”
她鬼使神差一般呢喃着，金缨这才慢慢将脑袋抬起来，见她那模样像是对容桂枝的事情知情，即刻来了精神，起身来一把攥住胭脂的手。
“怎么，你知道桂枝她的下落么？她是不是来这儿寻过我，是不是？”
胭脂被他这么一吓，微醺的酒意这才清醒了半分。身子被晃荡了这一阵子脑袋晕晕乎乎，瞧着他眼前的模样像是魔怔了一般，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懂。
她却忽然想到，容桂枝本算上去是自杀的，可若是将这事情给金缨讲了，他定是要将这事情的缘由全都算在兰绍头上的。
以他的性子，那是就算豁出了命也要为了这容家姑娘报仇血恨的，只怕到时候仇报不了他自己倒是自投罗网，做了别人的替罪羔羊，被一刀了结了性命。
“你先冷静一下！”
胭脂还没有想到该怎么打圆场，只得先安抚着金缨的情绪。却没想到他越来越激动，甚至开始咆哮着：“她一定来过，她不会就这么抛下我的，我就知道她会信我的，你告诉我她在哪，胭脂，你不能骗我，你不能骗我！”
口中唾沫横飞，一边说着鼻涕眼泪掺杂着口水顺着下巴不住地往下滴着，整个人已经开始接近崩溃的边缘。
胭脂使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将他往后一推，他身子踉跄没站稳，顺着窗扇子一下子翻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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