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这张脸不能再要了
第79章这张脸不能再要了
他死了，柳招远死了。
金缨这话说出来，胭脂双腿果然一软。
“他居然真的........真的下手了........”
方才已经有些平缓的情绪，在这一刻又重新爆发，胭脂说话不清不楚，只是支支吾吾的声音，金缨将旁边的木凳子挪过来搁在她身后头，将她缓缓往下放着，不至于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真的太可怕，他太可怕了.......”
胭脂抓着金缨的手，双眼瞪得十分大，一脸的惊恐相，此刻像是完全失控了一般。
他既然为了自己摆脱嫌疑能够要了柳招远的命，那么当初在凤阳阁门口他取明叔的性命时候，冠冕堂皇说是为了她，说到底该还是不过为了他自己罢了。
金缨给她递话宽慰着：“嗯，他可怕，我知道了，可怕！”
方才他进门的时候门帘子没掖好，半截子翘着，风从那洞里有猛烈地涌出来，此刻拂过胭脂脸上的眼泪，凉的像是针扎一样的刺痛。
这会儿她也没有心思抹眼泪，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痴傻模样，金缨瞧了容桂枝一眼，像是得了允许之后才凑上前将胭脂抱住。
那个胸膛跟兰绍的一样温暖，宽大，只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只会叫她更加难受。方才哭得已经有些累了，胭脂眼底的眼泪也像是已经流干了一般，没一阵子她便再也忍不住将金缨给推了开来，抬着袖子自己将眼泪抹了个干净。
方才容桂枝其实已经有些打到了她的心上，她还在心里暗暗打算着，等着此番柳招远的事情顺利过去，她还会尝试回到兰绍的身边。兰绍将她搁在心上放了那么久，明叔的事情不止是他一个人的错，她又凭什么因为自己的难以接受，便剥夺兰绍一切的权利。
可眼下只有一句话，这一切构建出来的东西全都随之崩塌了。
“我不难过，我不能难过。柳招远死了是他兰绍的事情，与我无关。”
她突然变得镇静下来，双目湿润润的，但是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
金缨被她这神色吓了一跳，呆呆地瞧着她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胭脂却只一笑：“金大哥，我还能做什么，如今我连为什么活下去都不知道了。”
凤阳阁的那一晚，她曾经想过了断性命，就此作罢，将一切苦痛都翻过去。可明叔因为她而死，她却又不敢轻易地将自己这条姓名给放弃了，再后来九王爷来了一遭，叫她那想法渐渐又淡了下去。
从前没有遇到兰绍的时候，她一心只想着能够在这乱世求生存，后来她有了仇恨，再为了兰绍想要放弃仇恨。如今往回一瞧，兜兜转转回到原点，可却不知道从前究竟是怎么个活法了。
此刻她的这个问题，金缨此刻却帮她解答了。
金缨问她：“胭脂，你还想报仇么？”
她曾经害怕自己和兰绍有丝毫的闪失，所以甘心为了他放下父仇，只想要这一辈子好好的活下去，可如今兰绍已经不能陪在她身边了，那种美好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她却并未再想起父仇这两个字来。
“报仇？”
“我知道你暗杀九王爷的事情，你要杀他，我可以为你做，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且抛开这所谓的为自己报仇的说法，胭脂更想知道，金缨如今到底有什么困难，竟要用这样的事情来和自己做交换。
“什么事？”
屋中沉寂了一阵子，金缨咽了好几口唾沫才说出口：“帮我进镇抚司。”
如今寄人篱下日日躲躲藏藏的生活他早就已经受够了，昨日本就是打算进城去寻胭脂要一个出路，哪想着正巧在路上碰到了。发觉兰绍与她关系已经闹僵之后他本已经不打算再说，可瞧着胭脂竟是生出些轻生的意思，思量再三后觉得这事情最起码还能够牵绊住她，也便不藏着掖着了。
“我不想容儿她继续跟我过这种苦日子了，可我思来想去，就你这一条路行得通。条件是，我为你报仇，你看可好？”
胭脂如今就像个无头的苍蝇，做什么都好，既然自己这条命留着还能够帮金缨一个忙，那也算是还有些活下去的价值，至于报仇，兰绍他有那样的手段，迟早会要了九王爷的命，金缨做不做其实也没什么大的所谓。
“好啊，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这张脸.......不能再要了。”
杀了容应由的这桩罪名如今还背在他身上，别说顶着这张脸到镇抚司去，如今满大街都是抓他的告示，就算在城中突然有人将他认了出来，他恐怕也都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容易地逃脱掉了。
金缨自然知道这道理，只浅浅一笑，然后钻身进了内屋去，等回来时候半边脸上遮着一张铜色鬼面具。
“兰绍他不是傻子！”胭脂瞧他一眼说道，想要靠这面具蒙混过关根本不可能。
金缨却十分淡然的模样，好似做的打算也并非是这么简单，身子朝这边走着，迈过火炉子时候捞起火钳来，将容桂枝吓了一跳。
“你要做什么？”
就在容桂枝扑身上前去的那短短时间里，金缨十分精准地夹起一块烧红的炭火来，一手摘下那面具，这边火钳已经近了脸边来，在容桂枝的狠狠一推之下，那炭火在脸边上迅速蹭过，几乎沾染了全部的肌肤。
金缨痛得扔掉那面具用手捂脸时候，血水已经顺着他手掌流了下来。容桂枝一边大喊：“你疯了吗？”一边慌忙从怀中掏出条帕子来帮他捂着。
胭脂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忙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虽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却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也没想到金缨竟是连眼皮儿都不眨一下，这般决绝。
金家是兵器世家，世代以铸造兵器为生。先帝在位时候天下风调雨顺昌隆平和，这一行便开始渐渐凋敝，到了金缨这一代，祖辈留下的钱财已经挥霍了个精光，铸造兵器的手艺也到了最最倾颓的态势。
家族中人为抢生意争得头破血流，金缨不忿，这才出门讨营生，后来被胭脂收留，做了一个小小护院但也安乐满足得很。
这些年来的相伴，胭脂倒是头一次瞧见他对一个除自己以外的女子这般深情，且非是看待自己的那种兄妹之情，而是只消一眼，便要得一世的那种情谊。
胭脂还记得曾经有人来阁中要给他金缨说媒，他推辞道：“从前我一个人过惯了，我觉得我这样的人，就该这样冰凉孤独地活下去，何必惹着别人，叫两个人都不开心。”
可他这么多年的冰冻，却被眼前的这个人给彻底融化了。
胭脂简单地帮金缨处理了伤口，屋里开始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容桂枝瞧着金缨脸颊上的血泡鼓起来，几乎覆盖了左半边脸的的全部肌肤，嚎啕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呜咽，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金缨小心翼翼地帮她擦了擦眼泪，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头，虽然整张脸都已经变得紧紧蹦蹦的，但还是十分艰难地张嘴说了一句：“没事。”
这两字十分轻易便戳中了胭脂的泪腺，可今日哭得太多了，此刻双眼干干涩涩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了，便只能将面目皱在一起笑着。
“现在暂且没有大碍，不过入了夜你跟我到城郊去一趟，这种程度的伤不上药是不行的。”她嘱咐道。
金缨朝他点点头，又低身瞧着容桂枝，此刻还要故作轻松地问着：“我现在变丑了，是个丑八怪了，你可嫌弃我？”
那种玩笑语气又带着几丝正经，叫胭脂不由地想起兰绍曾经的那一句：“你与他之间所有的东西，我都要有百倍！”
隔得那般近，胭脂瞧了一阵子身上已经难受得不行，可容桂枝淡然与他相望着，抬手抚着他另一半的脸，似笑非笑：“我还真有些认不出你了。”
容桂枝识得城郊一个避世的名医，他能用药尽量减轻金缨的苦楚。瞧着金缨已经没有大碍，胭脂第二日便回了兰府去。
要想帮金缨做成这件事情，平白地将人拽来毕竟还有些嫌疑。兰绍知道她素日并不与人相识，恐怕当即就能够猜到金缨的身份，那么就需要她给金缨创造一个机会，叫兰绍去发现金缨，然后自己将他招进镇抚司来。
就在昨日里皇帝已经下令，将那日在凤阳阁抓获的一众乱党在神武门外砍了脑袋。眼下城中戒备宽松了些，长街上来回巡逻的军队已经没了踪影，紧闭着的门户有不少已经敞开。
虽说还不似往日盛腾，不过却也不似以往那般萧条了。
昨日金缨不过是宣告了柳招远的死讯，其他的什么都没说。胭脂打长街上过时候才听说，原来那日柳招远杀了人已经逃出了诏狱，可最后还是在城门口被兰绍和之横给追上取了性命。两个人立了大功，张屏赏了兰绍不少银两，还批准他将之横提上了千户的位置，顶替了原来的柳招远。
城中人惯会流传，她比哪个都清楚，可如今心凉如水，就算这事情是真的，她听了也就那么一听，也不会有别的心思。
人已经死了，只要结果未变，是被兰绍所杀，其它的所有旁枝末节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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