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哥哥带你回家
苏泽清再度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他仿若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忽然惊醒，冷汗滋了全身，他猛地起身，全身的疼痛感撕裂般地拉扯着神经。
原来这不是噩梦。
苏泽清屏住呼吸，检查着别的部分，呼出一口气，幸好，没有其他的异样。
他沦落到什么地步了，竟然为没有被侵犯而感到一丝庆幸。
‘叮’的一声，他舒缓的肌肤才松下一刻，还在窒懵的大脑立刻又紧张起来。
是秦羽的铃声。
惊恐的眼泪像是无法克制的生理反应，即刻蓄满了眼眶，仿若置身猛兽林，时刻都得保持警惕的小白兔，无助，又不得不去面对。
手指颤抖地点开，苏泽清全身的神经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绷成一根弦，呼吸停滞，下一瞬，血液逆流而上，似乎要将全身直接撕扯开那般猩疼。
“秦、羽！”捏紧的指缝因为生气，直接扯断了输液管，苏泽清乌紫的手背沾了滴憋不住的泪水。
他嘶哑地低吼，“秦羽，我一定要杀了你。”
秦羽发给他的是一个视频。
那晚，苏泽清疼晕之后，伤口上被滴蜡油，撒海盐，也没能叫他疼醒过来。
哄笑声，还有他那副被肆意拍摄的，一丝不挂的身体。
苏泽清的手掌捏住床单，才能叫他抑制住几乎崩溃的大吼，他往后抵住牙缝，抖动到了极限，麻木地有些难以呼吸。
指尖掐进了血肉，苏泽清的疼痛转移到肌理上，终于才恢复了一点理智，他告诉自己，清醒地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认输，谁知道，秦羽是不是正在用望远镜看着他，等着他落泪，再得意畅快地笑出来。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即便全身疼得快要散架，他还是撑着床架站了起来。
不能在这儿，他得离开，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苏泽清扶着墙壁挪到门外，不过十步，就让他额头冒出细微的冷汗。
他站定，才发现，这居然是韩正逸的医院，他捏着腰往回跨步，撕扯着大腿内侧快要瘫软的肌肉，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病房躲了起来。
穿着白大褂的韩正逸，在走廊处，正在和郑倪佳在说话。
他不能被韩正逸看到自个儿这副落魄样儿，更不能撞破韩正逸和郑倪佳独处的时光。
腿有点软，软到连坐回病床都好像没了力气，他瘫在地上，感到一股冗长的难以消化的难受。
睫毛有点撑不住了，他悄无声息地啜泣，忽略掉的悲伤已经成了无声的祭奠。
被爱时，只是路边的污水不小心沾到了裤缝，都觉着委屈。
不被爱时，哪怕是天大的劫难，也会逼迫自己强大起来。
看到韩正逸那一瞬间，苏泽清实在憋不住这几日的委屈，好想投进他的怀里大哭。
但是他知道，他不可以，他不仅不可以，还要亲手把这个男人推向另一个人。
这种痛苦，比秦羽抽他多少鞭都难受。
5岁，他回到苏家第一晚做噩梦害怕地大叫，拥他入怀里哄慰讲故事的人是韩正逸。
16岁，他在苏诚义的病床前哭得撕心裂肺，拍打后背安慰陪伴的人是韩正逸。
18岁，他在毕业典礼上没有家长出席失落时，观众席微笑着挥手的人是韩正逸。
22岁，他在餐厅里望着别人求婚仪式羡慕时，灯光忽然落在他脸上，为他策划求婚仪式，把自己变成童话故事的王子的人，是韩正逸。
“清清，不怕，我会护着你，一直护着你。”韩正逸这句话说了22年，他护了自己22年，也该换他来保护了。
苏泽清没办法像五年前，轻易对韩正逸说出那句“正逸哥哥，带我走。”
更不能像个小孩子，躲进韩正逸的怀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
这条路可怕地要命。
韩正逸，不能被牵扯进来。
“清清…清清？”苏泽清后背忽然被人拍了拍，仿若时空重叠，他僵硬的背脊愣了一下，如同惊颤般缩在角落，模糊的双眼，在看到是韩正逸时，齐刷刷地掉下眼泪来。
他终于忍不住，裹进韩正逸的怀抱，糯糯地喊，“正逸哥哥…”
韩正逸拿出小方巾，轻柔地，缓缓地擦拭着苏泽清的眼泪，疼得他心尖都颤了，“清清，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哥哥。”
抚在脖颈处在检查的手，让苏泽清恍然一股重叠的害怕，他的眼泪戛然而止，绷紧了下巴，往后防备地退了退。
是下意识的心理应激反应。
韩正逸温润的眼底怔了一下，他的清清发生了什么？那双纯泽的眼底染上了浑浊，“清清？”
担心的质问，让苏泽清收回崩溃的情绪，他很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反过来哄韩正逸，“我一直担心你，没休息好，所以晕倒了。”
“都怪我让你担心了。”韩正逸揉了揉苏泽清的脑袋，他一向细心，起身正打算按苏泽清病床的按钮，被苏泽清拦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昨夜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身上的伤痕又如何在病历单下记录。
割舍在心底做了许久的预设，苏泽清以为自己做好了随时离开韩正逸的打算。
可苏泽清始终无法让韩正逸知道，他身上经历了什么。
他想他在正逸哥哥心里永远是干净的。
委屈的哽咽像是在撒娇，苏泽清窝进韩正逸的怀里，“我想回家，正逸哥哥，就现在。”
瘦弱的背脊被韩正逸裹住，叫苏泽清感到久违的安心，他一直都无条件宠自己，拿着对讲机吩咐，“我先离院了，夜班有什么紧急情况，打我电话。”
韩正逸担忧地看着苏泽清依旧虚弱的脸蛋，单手把他揉到怀里，“好，哥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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