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丁瑶梳头

幼儿园各班的教室和午睡室都在一楼，二楼则是老师的办公室和放置各种玩具器材的地方。尤雪从没有来过这里，陌生的坏境让她不自觉牵紧丁瑶老师的手。

        柔软细嫩的小手窝在手掌心，仿佛稍微使点劲就会被捏化。丁瑶当了四年幼儿园老师，头一次见这么可怜巴巴惹人疼的。手里的动作不免轻了几分，拿足了幼教老师的姿态引导尤雪一起推开办公室的门。

        因为宋家的关系，丁瑶有一间自己的独立小办公室，不大的办公地除了书桌外还塞了梳妆台单人床衣架，小茶几上还堆放了没吃完的小零食水果，俨然似一间单身公寓。

        “过来吧。”丁瑶毫不在意踢开挡道的垃圾桶，从梳妆台面拿了一把梳子和两根海蓝色发绳，朝门口眨巴着眼不知道看哪的尤雪勾手。

        尤雪毫不犹豫跑到她足前，水眸澄澈。

        四岁的小姑娘身高还没她腿长，丁瑶用手测量了一番，干脆自己坐在梳妆台前，将尤雪提溜转了一面，背对着她。

        木梳轻盈落入发间，梳齿恍若沉溺于黑色海洋的木舟，翻滚出墨色波浪。手指轻巧沿乌发中间分流，露出女孩一小节白皙如玉的后颈。

        丁瑶今天穿的是白色衬衫配黑色小脚长裤，为了方便梳头敞开腿虚虚卡住了尤雪的瘦小身板。而尤雪仿佛熟悉了这么站，两只小手不知不觉搭上她的膝盖，毛茸茸的小脑袋随着她梳头的动作一晃一晃，安静乖巧像只被妈妈舔舐毛皮的小松鼠。

        这种被小女孩全身心信任依赖的感觉，让差一年奔三的丁瑶莫名怜爱。

        就好像……好像自己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如果自己的孩子还在的话……

        目光黯淡阴沉，木梳停顿。

        “……尤雪，你是乖孩子。”稍稍低头，便可见女孩可爱的发旋，再凑近一点，芳馨的奶香沁鼻。如果自己有个女儿，是不是得每日像这样给她梳头？

        偏琥珀黄的眼眸被欲念燃烧化灰，话语如蜿蜒爬行盯住猎物的蛇，“……你可不能跟着他……学坏了。”

        秀尖的下颌因为女孩转头，碰上了她水灵嫩滑的脸蛋。尤雪很无辜地反驳，“阿雪没有学坏，阑阑也不是坏孩子。”

        丁瑶听见他的名字，忍不住语气中的嫌恶，伸手将头发绑好的尤雪转过身，眼神凌厉，“你再和他玩，就把今天的事告诉你爸妈。”

        “可是……爸爸工作很忙的，妈妈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女孩的眼眸天真无邪，似是在认真为老师考虑。

        尤雪在情感上天生迟钝。周卿芸会因为丁瑶明显生气的神情被吓哭，而尤雪一直关注的是丁瑶说宋星阑是个坏孩子。但阑阑不是的。

        爸爸要努力赚钱给尤雪花，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让丁老师去打扰他们。

        “丁老师告诉尤栗吧！”尤栗是爸爸派来保护她的，告诉尤栗不就等于告诉了爸爸嘛！

        尤栗知道后，自己和阑阑就能继续一起玩了！

        面对小姑娘璀璨如星的注视，丁瑶呆愣忘记躲闪，心脏空落落抽痛，愧疚与罪恶感蔓延。

        尤夫人四年前难产去世，邬尤雪是单亲孩子。她身为老师，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孩子不懂失去母亲的悲伤，丁瑶却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失去孩子的痛恨愤怒。

        如果没有宋星阑的话……她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

        “要是不听老师的话，尤雪今天就没有小红花了。”丁瑶调整状态，狠下心皱眉厉声。

        “！！！”尤雪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向日葵班每天都会给听话的小孩记上一朵小红花，等周五放学回家前攒够五朵一并奖给大家。而且这个小红花不是普通的印泥盖章，而是由特殊材质制成的，玲珑剔透像水晶宝石，所有孩子都喜欢它。小尤雪专门让哥哥准备了一个漂亮的大玻璃瓶保管它们。

        看小姑娘一脸在意的模样，丁瑶舒缓了眉头，改变对策柔声诱哄，“如果尤雪以后再也不和宋星阑一起玩了，丁老师每周额外奖励你一朵小红花，怎么样？”

        “这样尤雪每周就有六朵小红花了，是向日葵班最棒的小朋友哦？”

        海蓝色的发绳随尤雪摇头如蹁跹蝴蝶飞舞，丁瑶近乎气急败坏，“为什么？尤雪不想要小红花吗？！”

        “可是，老师怎么会认为东西比人更重要呢？”

        “算了。”丁瑶太阳穴突突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能一直戳到她的伤口。

        歉意夹杂仇恨，是尤雪看不懂的眼神。丁瑶轻声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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