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晚宴到了下半场，将准备好的礼物悄悄给祖母，准备找母亲和二叔告别，却久久没看见他们，他就和顾父打了个招呼，开车回到南村。
最近都没和那丫头说过话，顾修逸想了想，将车开到“好味道”那条巷子，随意停在榕树下。
熄火，摇下车窗，他叼了支烟，用点烟器点完火，一边在车内看向正在忙忙碌碌的柯云禧，一边在车内吞云吐雾。
他很少抽烟，只有在烦闷的时候才偶尔抽一两根。
小没良心的，在学校里对他爱答不理，在这儿就笑意盈盈。
而一旁的柯云禧没工夫朝外面看；今晚人多，中间由三张桌子拼起一桌，坐着十来个人。
这些人吃到九点多了，十几个汉子还没走喊着要加菜。
碗著敲碰声，酒杯碰撞声，汉子们喧闹的高喊声，不绝于耳。
柯父在收银台上用手机打着麻将。
柯母在厨房喊着：“云禧。”
柯云禧走进厨房，柯母示意她将一旁的几碟菜送上桌。
她举着托盘盛着菜，有些重，小心翼翼走到桌子旁，给他们上菜。
她刚刚放完菜碟，正转身准备走人，就感到臀部……
她快速转身，朝着那粗狂壮汉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顿时，那一群身上弥漫着浓浓酸臭味的汉子们拍桌就起。
在车内的顾修逸见状，快速扔掉烟头，一手抓住车门把手准备下车，就见在旁收银台坐了一晚上的柯父走向他们。
她父亲在，她应该不会吃亏了。
顾修逸的手还放在车门把手上，按耐着越抓越紧，眼睛盯紧盯着刚刚那图谋不轨的壮汉。
突然，不可置信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柯父举起一巴掌就朝着柯云禧扇去，动作之快、用力之大，柯云禧还没反应过来就挨了这一巴掌。
她愣在原地，眼神呆滞。
柯云禧一手捂住刚刚被扇的脸，感到一阵灼热，久久不曾反应过来。
顾修逸看她那样，心口一痛，想要过去，但这时的态势，他师出无名。
柯父向那桌人道歉着，那些人见他给了女儿一巴掌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被打的那名壮汉不肯轻易放过，指着柯云禧：“你过来。”将空酒杯放在桌沿边，“你，把酒满上，陪我喝一杯，这事就算完。”
柯父推着她后背，示意让她喝下。
柯母不敢说话，有些忐忑站在厨房门边，视线小心地打量着众人。
沉默。
柯云禧看着空酒杯，在白亮的灯光照耀下，看得见透明杯身那一簇簇凌乱的指纹。
凭什么？
凭什么要我道歉？
我做错了什么？
她眼神渐渐冷硬——绝不！
柯云禧挺直脊背对着柯父大喊：“错的不是我。”
她蒙头跑向店门，视线模糊，一手捂着眼，低头想要擦拭眼泪，却猛地撞进着急忙慌赶来顾修逸的怀里。
他怎么都想不到，本该为自己女儿主持公道的父亲，居然对她的委屈置若罔闻，朝她脸上掌捆。
看到那出乎意料的一刻，心跳漏了一拍忘记呼吸。
顾修逸低头，看着眼前泪下如雨的柯云禧，她左脸上的手掌印红的刺眼。
肿了。
柯云禧抬头，看着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眼睛含泪，声音哽咽：“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修逸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又接着问：“你都看到了？”话语轻轻，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然而，他脸上的神情说明一切。
柯云禧从他身边经过，飞快跑走了。
这样的不堪，他都看见了。
南村是城中村，她故作镇定经过喧闹菜市场，可来来往往的人对她的泪流满目感到诧异；那些人没有说什么，打量她的视线伴随着她，直至她走远才消失不见。
在转角处，离开了人们的视线；柯云禧拼命跑起来，想要离这里远远的，她不想见到任何人。
耳边是掠过的风声、自己紧促的呼吸声，连同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声都响彻于耳。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好累，喉咙火辣辣的，柯云禧背靠着墙顺势渐渐滑下。
夜晚，天完全黑透，在这不为人知的一角，只有不远处的一家发廊，店门外挂着为了招揽顾客用的红蓝相间旋转彩灯微弱的灯光。
红蓝色的光映在她脸上，一滴泪珠浸湿了睫毛挂在她卧蚕处要掉不掉的。
及腰的长发在狂奔时被风吹得凌乱，有几缕发丝黏在脸上。
柯云禧她坐在地上双腿曲着，将双肘放在膝盖上，手掌压在太阳穴的位置十指岔开从额头两鬓开始向后梳头发，脸上的刺挠感没有了。
而后，她将头埋在双臂间，手掌压着头发做思考状，没有哭声，只是泪珠时不时滴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晕黑一块又一块。
心里的悲伤无以言表，奶奶不在了，乡下的溪水村回不去；若留在这里，刚刚的反抗无异于驳了父亲的面子，她又怎么可能回家。
虽然在那个家里，自己只像一个听话的木偶傀儡，但有个屋檐能遮风挡雨，自己能上学能有书读，只要熬多两年就可以找个远离这里的大学……
柯云禧有些懊恼，刚刚应该忍下来的。
她已经努力了，努力压抑着自己，可就是——忍不了了，凭什么她要和那种人渣道歉。
垃圾，都是垃圾……
天下之大，无以为家。
不知道能去哪里，她只能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呆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发廊挂着的那盏转动着的红蓝灯关了，四周一片寂静，除了偶尔不知道从那处传来的猫叫声。
柯云禧抬起头，眼睛盯着某处空旷发着呆。
此时此刻她和外面流浪的猫没什么分别。
都是没人要的罢了。
默默在旁陪了一晚的顾修逸看她终于抬起头，见她似发泄完不再流泪，缓缓靠近，走在她身旁蹲下。
柯云禧发觉眼前有人，顺势看去。
顾修逸抽出一张纸巾，微柔的擦拭她脸上残留的湿意，又伸手将她的发丝别在耳后。
见他又抽了张纸巾，手掌捧起她的右脚擦拭着脚底，原来她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一只鞋。
柯云禧有些羞怯，想要挣扎。
顾修逸抓紧她的脚踝：“别动，流着血。”没有纱布，将就把纸巾张开附在她脚底，给她套上小白鞋。
柯云禧看着眼前这个俊逸的脸庞：：“谢谢。”
顾修逸看向柯云禧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不客气。”
停了两秒又说道：“我们回家吧。”
柯云禧眼神一暗，躲开视线：“我不想。”现在怎么可能回去。
顾修逸一手放在她背后，一手放在双腿下将她抱起，柯云禧有些不安作势挣扎。
顾修逸安抚道：“去我那，今晚还没喂猫，再不回去它怕是要挠门了。”
柯云禧想起之前和他一起喂过羊奶的小奶橘，那天它小小一团舔着羊奶那么急，今天折腾了那么久，岂不是……
觉得独自在家的小家伙有点可怜，不想给他添乱了，柯云禧听话呆在他怀里，右手挂在他的脖颈，耳朵传来他的心跳声。
两人就在巷子里慢慢走着，两排的路灯作伴，冷白的光线倾泻而下。
柯云禧抬起头看着他的下颚，嘴唇，鼻梁，眼睛，饱满的额头……
忽然，顾修逸淡淡的声音响起：“虽然我不介意你盯着我看，但……”猛地，他将她整个人抛了抛，完后低着头，看着有些惊慌的她，他嘴角收敛不住笑意：“我怕我手软。”
看到他眼中的狭促，她将头埋在他怀里。
这个人……
他看着她的羞怯只是了然一笑。
这个城市虽然繁华。但看不到多少星星，在深夜偏僻的小巷中，只见俊朗少年那双有力的臂膀牢牢的抱住他的珍宝缓缓归家。
一路无言，顾修逸直接将她抱上楼，在准备开门的时候：“你将我放下来吧，不然你不好拿钥匙。”
闻言，他轻轻将她放下，待她站立好，才掏出钥匙开门。
刚打开门，就发现小奶橘守在门旁，它见两个人类回来了，骂骂咧咧的喊叫着，像是在说：你还知道回来啊，要饿死猫了！
顾修逸手牵着她进来，关上门在鞋柜翻出一双拖鞋在她脚旁：“新的，我的码比较大，你将就穿吧。”
柯云禧有些不自然蹲下，从未想过有天夜晚自己会和一个男生去了他家。
她换好鞋子抬头准备站起身，发现那人没走，正倚在墙上等她。
他浅笑，走过来牵着她进了客厅：“饿了吗。”
“不饿。”这时肚子配合咕咕作响。
她捂着肚子有些害羞又有些难过，这个时候响什么，而且他总是能看见她一脸窘迫。
顾修逸见她又低着头不肯看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猫粮在茶几旁的那个米色柜子，第二个抽屉，帮我喂下小不点。”
“小不点？”她看了看正在她脚边来回窜的小奶橘，橘色的毛发蹭着她。
毛茸茸的，有点痒。
“嗯，它的名字。”顾修逸走进开放式的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只有鸡蛋和矿泉水了，拿出来；走向吧台，透明的塑料袋里还剩三包泡面。
取出小锅，先煎两颗蛋，等焦脆了放少许盐和胡椒粉，将鸡蛋翻面；拿起矿泉水倒进去，等差不多水开，三包面饼全撕开丢进去，等完全沸腾后转小火，放所有的菜包和一袋调料包，让面吸入一些汤汁变得有些透，用筷子捞起能感到弹性，关火，捧起小锅，随手拿本书垫在吧台上就将整个锅放上去。
顾修逸看向她蹲坐在毛毯上，给吃饱了的小奶橘顺毛，喊道：“过来洗手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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