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人
宋屿洲没看见想看的消息，退出微博，第无数次点进绿色软件。
有一个聊天框从存在通讯录的第一天起就被置顶了，虽然至今仍停留在微信自动发送的问候语上。
“你已添加了南冰洋盒子精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盯着聊天框许久没有动作，手指微微蜷缩，却没有打字。
“嗡嗡——”
备注为经纪人的号码拨过来，宋屿洲没有停顿，很快接起电话。
“喂？”电话那头的赵帆像是信号不太好，反复喂了几声才说，“问了何静，人已经醒来了，没什么事。”他没好气地说，“平时也不见你工作积极，怎么这次营业这么上心？你真有空不如把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本子……”
“我知道了，谢谢。”宋屿洲没听他说完，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敷衍了几句赵帆，在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自动退回微信界面。
那颗弯弯的月亮emoji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宋屿洲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开始打字。
——听你经纪人说你醒来了。
不行，太生硬。
——腿还疼吗？要记得换药……
不行，太亲近。
他删删改改好几遍，最终只是中规中矩地发送：你好点了吗？
信息发送出去，宋屿洲本以为一时半会得不到回复，然而不过片刻，对面就回了消息过来。
白色的方框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宋屿洲心跳骤然加快。
小月亮emoji：我没事，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有空请你吃饭[可爱]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把那句早已经打好放在草稿栏，但迟迟没点击发送的话发了出去。
——我能去看看你吗？
宋屿洲：“……”
他不知道抱着怎么样的心态，手指僵硬地按在那条消息上，却也没有撤回。
最上方那个他特意设置的备注不断地跳动，一会儿是“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变回原样。
宋屿洲瞬间就明白了。
他不想我去。宋屿洲想，我让他为难了。
懊悔的情绪迟来地淹没他，宋屿洲撤回了消息。
聊天框仍然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宋屿洲来不及思考，仓促间又回复：不好意思，发错了。
想了想，又给自己找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让你不舒服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不用感到为难。
他没有退出聊天框，也没有打开别的app，就这么一直看着那短短的几句对话。
半晌，垂下眼睫，沙发前小茶几上，半管被整理过的烫伤膏正对着他。
“嘀嘀嘀。”
一声提示音。
宋屿洲看向屏幕。
小月亮emoji：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呀。
后面还跟了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猫表情包。
半个小时后。
赵帆不停地看时间，终于忍不住给宋屿洲打了第三个电话。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已经在楼下等了你半个小时了！”他气得直接把车开进车库，按下宋屿洲公寓所在的楼层，怒气冲冲地上楼敲门道，“快开门！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电话那端的宋屿洲沉默片刻，仍用那种冷淡的语调回道：“知道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赵帆被他气个半死，对着手机无能狂怒了几分钟才想起自己有钥匙。
打开门换好鞋，找遍了整个公寓，终于在衣帽间找到了准备换衣服的宋屿洲。
他难以置信地问：“我在楼下等了你半个小时，你告诉我你还没换衣服？！”
宋屿洲淡淡地瞥他一眼，不置一词。
赵帆又缓缓看向扔了一地的各色西装，艰难地挤出声音：“宋屿洲，你到底是去探病的还是去走秀的？”
-
孟疏遥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可恶，怎么就突然同意了！
在看见宋屿洲发了又撤回，还欲盖弥彰地发来让他“不要误会”的消息后，孟疏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产生了“要不就让他过来吧，大不了多叫几个人，应该也不会太尴尬”的想法。
他这么一想，就干脆给宋屿洲回了消息，让他“如果方便就过来”。
这下好了，自己给自己挖坑。
算了，来了就来了吧。
孟疏遥看一眼被他紧急叫过来的何静，冷静地想，就当是完成今天的营业kpi了。
问题不大。
孟疏遥又吃了一瓣橘子。
还挺甜的。
不过还是有点想吃车厘子。
他不太好意思让何静跑上跑下买东西，小王又不在，只能忍着。
……可是真的好想吃！
“——请问可以进来吗？”伴随着敲门声，门外的人礼貌地询问道。
孟疏遥立刻猜到是宋屿洲和他的经纪人。
救命……静姐还没回来啊！
可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人晾在外面。
孟疏遥只好硬着头皮回：“可以，门没锁，进来吧。”
走在前面的是赵帆。
他还是笑呵呵的，手里提了个果篮，十分标准的来看病人的样子：“来的太匆忙，也没买多少东西，就随便买了个果篮。”
孟疏遥露出营业微笑：“不会不会……谢谢，麻烦你们过来了，就放在桌子上吧。”
何静不在，孟疏遥只能自己顶上，尽职尽责地当一个陪聊。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聊。
毕竟他们之间唯一可以聊的话题就是营业。
但这个东西又不太好深聊。
幸好赵帆是一个健谈的经纪人，说的话合适又幽默，病房里气氛还不错。
至于宋屿洲。
自从进了门就跟一个冷冰冰的假人似的，坐在不远不近的小沙发上，一句话不说，神色清淡。
搞得孟疏遥不禁怀疑微信上那个说“能不能去看看你”的宋屿洲是不是被谁盗号了。
不然就是被赵帆逼着发的！
看他的样子也能猜到不可能是他自己想来。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赵帆确实很能说，坚持找话题快二十分钟，也没有一点词穷的意思。
孟疏遥只需要配合他嗯嗯地赞同几句就行，让他松了口气。
然而很不巧，这句话还没说完，赵帆的手机就响了。
他皱眉看了看，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出去接个电话。”
虽然孟疏遥心里千般万般不愿意他走，但也不好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间病房里唯一一个会找话题的人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尽管没哑但还不如是个哑巴的宋屿洲。
——如果是哑巴起码还有理由名正言顺地不用交流，不需要孟疏遥费尽心思找话题。
可病房里是没哑的宋屿洲。
所以孟疏遥不得不主动承担起找话题这件事。
毕竟宋屿洲的嘴长了和没长并没有多大区别。
“你……”孟疏遥刚开口说第一个字，就被突然张了嘴的宋屿洲打断了。
他先是停了一会儿，见孟疏遥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才没头没尾地说：“你要不要吃糖？”
孟疏遥愣愣地看着他，心想话题什么时候跳跃到这里来了。
他迟疑道：“不、不了吧……”
最后一个字在看见宋屿洲手心那颗小小的巧克力糖球后被孟疏遥咽回肚子里。
巧克力是一个很小众的法国牌子，在法国都没多少人吃，更别提国内。孟疏遥上一次吃还是孟霁铭出差的时候特意给他找了家实体店买了一大堆寄回来的。
后来孟疏遥因为一天吃太多把自己搞到蛀牙，再加上出道后需要严格控制饮食，就再也没吃过了。
但他还是一直很喜欢吃，也很想吃。
所以现在孟疏遥对着宋屿洲递过来的巧克力糖，真的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于是他悄悄瞄一眼门口，没看见何静，确定不会被发现，这才高兴地冲宋屿洲露出一个笑，接过巧克力，剥开糖纸，飞快地塞进嘴里，脸颊一侧鼓起一点点，含糊不清地说：“谢谢你的巧克力。”
宋屿洲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低声说：“不用谢。”
孟疏遥时隔好久吃到心爱的巧克力，心情十分美妙，话也多了起来，还主动跟宋屿洲搭话：“你从哪里买的巧克力？我在国内找了好多家店都没找到。”
他苦恼地说：“静姐不准我吃这些高热量的东西，说会长胖。”他低头捏捏自己胳膊上软软的肉，嘀咕道：“难道我很胖吗？”
宋屿洲说：“你很瘦，应该多吃点。”
这是实话。
孟疏遥本来就是吃不胖的体质，出道后天天训练，又控制饮食，就为了上镜好看，实际上光是看着就觉得很轻很瘦，整个人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
宋屿洲说话时没什么表情，总给人一种很严肃很认真的感觉。
得到认同的孟疏遥用力点头：“就是！我根本不胖！”
他说完又绕回刚才的问题：“这个牌子没多少人爱吃，你也爱吃吗？好巧啊，我最喜欢吃他家的巧克力球了。”
宋屿洲看着那张被剥开的糖纸，片刻后道：“嗯。”他说，“果篮里是车厘子，我给你洗一点吧。”
孟疏遥闻言眼睛一亮，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来不及阻止他，宋屿洲就拿着果篮去洗了。
他洗完还拿了一个小瓷碗装好才给孟疏遥，又看了看糖纸，开口说：“你喜欢这个糖的话，我下次，”宋屿洲顿了顿，咬字很清晰地说，“下次再带给你吃。”
孟疏遥捧着小瓷碗吃车厘子吃得不亦乐乎，现在正是它上市的季节，那一篮里个个又大又甜，这下听见还有糖吃，唇角漾开笑意，小酒窝很深，可见是真的很高兴。他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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