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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水劫


消息传回京中,早朝时有言官出列提及市泊司重开是否违反朝廷律例,引起众臣连番讨论。

        朱厚照面容平静的坐在龙椅上听了好一阵,才沉声开口:“此事无须再议。”

        善于体察圣心之人彻底明了,宁王的辅政贤王玉印之令,确实与皇帝下诏有同样的分量了。

        下朝后不懂满腹忧虑,就去寻了朱厚照,却得知他又要微服出巡,国事都暂且留给不懂代理,不用问就知道是要去寻他整日挂在心上的小皇叔。

        不懂扯着他猛摇:“牵一发动全身还得罪人的事你既然给了我们那位叔叔手里,怎么又眼巴巴的去贴他身边讨嫌呢?”

        朱厚照被摇的眼晕,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强行按住这个已逐渐抓狂的亲哥回答:“想走出一条生路,必得用险棋。”

        不懂欲哭无泪“那你也要给我一条生路,已经没头发了,再这样监国下去,我头都要再秃一次了。”先帝、太后与姚氏担心的兄弟阋墙之祸并未发生,但是哥哥确实要被弟弟当苦力般做劳工了。

        朱厚照不为所动,连夜带着锦衣卫南下。黑心小皇帝暗自得意,情叔叔和亲哥哥,待遇当然是不同的。

        朱厚照日夜兼程,追着宁王的脚步来到江南一代。被请进宁王暂住的宅子时,正赶上厨子学做了一桌西洋餐。那胡椒、香叶除了炙肉外还有诸多妙用,宁王最爱新制的胡椒酥皮肉饼,一年多来连续的高压疲劳之下他消瘦许多,在这几日吃的畅快,面颊终于有了点肉。

        朱厚照再见到朱宸濠时,他穿着一身时下江南学子间流行的浅色阔袖袍服,外衬上墨竹花纹更衬托出宁王清雅出尘的气质,深色腰带更完美的勾勒出劲瘦的腰。恍然一望极其像梅龙镇重逢时的样子,朱厚照的心神也被撅住拖回那段时光,行止间带出几分朱正时期的习惯。

        宁王再见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很官方表面的寒暄过后,调整回众人面前无懈可击的完美样子,见朱厚照流露讨巧卖乖之态,就邀他留下一同用餐。朱厚照食不知味,忍不住的看向宁王移不开视线,宁王吃相再佳也受不了他盯梢般注视,停下筷子也回看。朱厚照看着宁王,只想女娲造人时何等不公,眼前这人必是神仙细细雕琢,才能有线条如此流畅秀美的侧脸。等宁王正脸对着他,柔软的唇瓣一张一合说着什么时,他还未回神。

        宁王皱眉想到,这小子是不是痴了…怎得如同街边懒汉看到美女般发愣,伸手轻推他的手臂提醒“皇上,用不用出去吹吹风醒神?。”朱厚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失态,暗自恼恨在小皇叔面前丢脸。顺势反手拉住宁王,邀他一同去。宁王被扯的起身,回手微缩不想跟他去闹,朱厚照又厚着脸皮央求:好不容易出宫一次,从未有机会见识江南的灯会,错过又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再临。

        宁王腹诽,别的君王这么说倒也罢了,这位把宫里当驿站没少出宫的皇帝,也能说出来这种话装可怜。不过到底也默许了同去。

        江南富庶,灯会时期沿街挂满了花灯,夜间也亮如白昼热闹非凡。街道热闹人声鼎沸,置身于人间烟火中,两人也放松游乐。难得的休闲时刻,想到许仙白娘子就是在此地的断桥处邂逅重逢,于民间也是一段佳话故事。朱厚照很有兴趣的问宁王对此悲情传说怎么看,宁王只回答:那法海和尚的法力确实高强。

        两人一个俊朗,一个俊秀,一同行走吸引了不少路人注目,朱厚照有些不满觉得二人时光被打扰,看到面具摊起了想法,扯着宁王要买两个更融入气氛去乐一乐。

        宁王笑着拿了最狰狞的钟馗半脸面具戴上,遮住了剑眉,只露出凤目增添了几分柔色,一点也挡不住大明第一美人的风华绝代,还附带了邪媚气质。朱厚照本想找一对隐晦成双的面具同戴,宁王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也非要挑个昆仑奴的面具,还真跟钟馗有些相似,强行凑成一套。

        朱厚照本想找一对隐晦成双的面具同戴,宁王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也非要挑个昆仑奴的面具,还真跟钟馗有些相似,强行凑成一套。

        戴上面具之后,朱厚照也开始淘气起来,见有做糖画的摊子凑过去围观。这摊子靠转转盘选图案,最大的是龙,民间做此物很是犯上,但那摊主将此画命名为恭祝吾皇圣体康健福泽万年,便成了祥瑞祈福之物。朱厚照排队付了钱,非闹着要宁王转一个,宁王随手一转指针停在了龙上。最后朱厚照多给了好多银钱,要那摊主做一对立体腾云驾雾的双龙,要不是摊主手艺甚佳还差点做不出来。

        逛累了锦衣卫机灵的叫了提前备好的船,让两位贵人游湖散心。诗情画意的江南,夜间湖上也是欢笑不绝。

        宁王心生感慨,拱手说道南海近期有传言,神龟祥瑞现世,臣愿亲去寻觅并献宝,以显我大明天命所归。

        朱厚照的笑意凝固在脸上:“要找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回不来也许才是正合了皇上心意。“宁王转过头低声说道。

        究竟还是生分了,草原那夜只是一个人在痴心妄想。朱厚照转开话题说道“小皇叔已经不用发带了,没用过我送你的吗?”

        宁王这才想起一直没打开过无休带来的锦盒,从怀中掏出打开,发现其中层层保护铺垫,只放着一只木簪,他奇道:“这是何意?”

        “只是一个礼物。”朱厚照见他随身带着,又欢喜起来,自称帝后情绪控制早已娴熟,唯有在宁王身边依旧大起大落,被控制牵绊的死死的。

        簪子是用硬木雕成竹子状,雕工稚拙,一看就猜到出自朱厚照之手。簪头图案是竹报平安——只想你平安存于世间。但这,也是对一个有雄心壮志的野心家最大讽刺!宁王看着簪子只觉刺眼恨极,甩手就抛进水里,却又后知后觉有轻微悔意。

        他还未细察这悔意从何而来,就见朱厚照跟着入了水中要捞那簪子,朱厚照扎入水中极猛,宁王没多想紧跟着跳入水中捞他,动作比周围闻声而动的锦衣卫还快。宁王熟识水性,在暗夜中一时竟也追寻不到他的踪迹。

        一沉浮间宁王露头在水面大声喊了几声阿照,湿淋淋的碎发如同先帝崩逝那天大雨时那般贴在宁王前额,增添了几丝不详的意味。他茫然望向四周,只有那木质簪子自己孤零零飘在水面上,一把抓起后,心也像被攥住了一般,索性在水中甩掉了外衣仅仅穿里衣又深扎下水寻觅。接近水底才摸到朱厚照的身体,赶快从身后圈住他的脖子带回岸上,锦衣卫们手忙脚乱的接应,生怕耽误了施救皇帝再出一点差错。

        朱厚照呛水呛的迷迷糊糊,昏沉之间紧抓着宁王的袖子不放。口中低声念着朱宸濠,只有姓名的主人能听到。

        宁王撕掉袖口布料抢出自己手臂,按压朱厚照胸腔帮他把水全吐出来,又看他呼吸似乎不畅通,狠打了几拳胸口直至咳嗽出声才卸了力。围在二人身边的锦衣卫太监一众竟插不上手,只能忙忙碌碌叫随行太医。

        小皇帝把水都吐干净后短暂清醒一瞬,又紧紧攥着宁王手腕才陷入昏迷。这时宁王才松口气瘫坐在地上,随即陷入茫然。

        朱宸濠竟不管不顾去救他朱厚照的命,没有深思熟虑,一次次下意识的放过他、去救他,就像看到刺过来的剑会飞身挡在他身前。究竟是谋划好的要取他的心,还是自己终究是不忍他死在面前…如果当□□宫成了,恐怕自己也会快意无比的赐他一杯毒酒。但如若他饮下那杯毒酒,自己真的会欢喜吗?

        恍惚间就被众人带入屋内擦水换衣取暖。因朱厚照怎么也不肯松手,又无人敢掰开皇帝的手,两人的湿衣都是剪下来的。再穿的也松松垮垮,挤在一张床虚搭上厚衣盖上被子。

        当年宫宴结束,偷溜去藏书阁里寻宁王的朱厚照又赖皮着要留小皇叔同寝。此时他已有了少年的体态,还如孩童时硬是挤在朱宸濠身边,两人都睡不安稳。

        梦中朱厚照只觉流光溢彩光影变幻不断,熟悉的身影和声音让人兴奋,身边又有温暖的热源。晨间惊醒只觉亵裤一片粘腻,年少的小朱厚照直面了心中私情,心虚逃走,不敢有一丝亵渎。宁王也不知发生何事,从此朱厚照对他逐渐疏远,宁王不解便以为皇帝日复一日的教导他警惕宁王终于起了作用。一直哄着听话的贤侄长大了,终于不再乖巧了。

        此后对朱厚照来说,见宁王却是一种煎熬。宁王在亭中向父皇请兵出征时,他手中捧着书一个字也读不下去,掩饰着用余光去瞧,又留心细听。终于皇叔来到自己身边,可来不及思考回话他就走了。

        待失落远走到了梅龙镇时,小皇叔竟然追寻而来!苦中作乐般甜蜜的折磨,日日有他在眼前,却不能亲近,朱厚照发疯的嫉妒凤姐籽言能直白的表达相邀。直到那一剑,压抑着的情思终于彻底迸发。不再逃避了,朱厚照从那一刻起诚实面对心中所求,此生坚定,百苦也未悔,只怕有失。

        朱厚照再度醒来时,身边只有木簪与玉笛。没带走的与留下的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有宁王自己知道。

        一脉相承的苦肉计,穿体而过的剑和没顶的水同样寒彻骨,是舍身谋心的勇气,只是所求之心南辕北辙各不相同。朱厚照没奢望过宁王会停下脚步,却依然暗暗期许多一丝羁绊。

        他摸到玉笛,想要自欺欺人这是一种思念,但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玉笛笛音是细作才懂的暗语,宁王此后已不会暗中行事了,玉笛也就失去了作用。明面上相争相斗的战号是自己率先打响,世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火劫以水劫还命,从此两不相欠。他日兵戎相见,不会留手。

        在向南洋而行的船上,叶子突然跪下回报,是皇上让她去四川为宁王求万民伞。宁王回身而望,茫茫夜色之中水面空旷无比,再怎么望也望不到尽头。月华如洗,叶子正惶恐于自己再度贸然开口,竟看到宁王一瞬间疑惑不解之神色,可定神细看,宁王表情如常。便只当是月光太亮恍了心神也恍了眼睛。

        皇上年轻,身体并无大碍,很快恢复如常。但依旧滞留在外,只传信回宫道:兴致所至,感悟佛法精妙,前去普陀拜不肯去观音。

        籽言感叹,也不知道皇上和宁王谁会先收手。

        不懂捏她鼻子,笑她太过理想化:“想什么呢,换作你,让你不办女学行不行啊!”

        等到不懂等不下去亲自赶来接人,只看到皇帝安然跪在不肯去观音前诵念心经,正到那句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你在这求,到底是求他平安还是求海上掀起风浪难以成行而归?”不懂有些不忍的开口点破朱厚照。

        守成之主,无趣至极。能承得这声万岁之人,谁不曾肖想创立千秋万代都历数不完的功绩,端看有没有号令天地的本事。

        可这还不够!江山与美人的抉择,自古都是英雄的难题。朱厚照异想天开,江山和枭雄都想要,又是一种怎样的挑战。

        跪在菩萨前的人终于抬起头,非但不是不懂担心的颓唐,脸上满是志在必得的雄心。

        到底是放虎归山,还是欲擒故纵,谁都未可知。爱欲需受众苦才得极乐,最精妙的棋局步步为营,每一次推算,都有博弈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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