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堪年少

南宫澂一直不想提起过去，那是段不堪的往事，却又是与千帆有所关联的过去。

        “你那个荷包是我给千将军的，是我母妃所绣，这两只为一对，因为你名字有一个帆字，就在上面绣了一片帆，与之相应就在我这只上绣了一只船，寓意船托着帆，帆引着船。你不是一直在找在你不堪的那五年里给过千机府些许接济的人吗？那个人是我。”

        犹如一记天雷砸向千帆，她想了很多人，也推测了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是想到他。她认为能够做到这些必是有些能力的人，也一定会是与父亲年纪相仿之人，万万没想到当时算来也是一个半大少年的人。

        难怪在青蓝会之后，总是有意无意会遇到他，也难怪在除夕之夜，她说到父亲说过的话时，他也说有人对他也说过，还意味不明的表示说不定是同一个人，当时千帆只当他是想套近乎，没理由一个孩子会与父亲有所瓜葛，原来还真是他。

        千帆不可置信，看了他半响才回过神来，“怎么会是你？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怎么会与父亲如此深交？”

        “我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成为今天这样，可能在某个角落舔伤，也有可能变成一个满身戾气的残暴者。”

        这一切要从他的母妃说起。南宫澂的母亲温絮本是江南一个大户人家温家的千金，温柔婉约，柔弱不争。后来家道中落，父母受不了刺激相继病逝，在临死前交代她去京城寻亲，希望能看在她身世可怜的份上，护她一生无虞。料理完后事，变卖家底后她就来到了京城，在茫茫人海中寻了几个月也未能找到，盘缠也用尽，心急如焚时又上当受骗，被卖进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南宫峻的府中为婢。想着既然寻亲无望，不如待在这里，总好过流落街头吧。

        一直安安份份地做着自己的份内事，从不与人争抢。谁料突有一日晚上，她帮人替班，被醉酒的南宫峻毁了清白。一个丫环的清白于一个皇子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也就只能咬牙认命了。然而老天有意跟她作对，偏偏在一个多月后被查出有了身孕，当时南宫峻虽未娶正妃，可是妾室也有不少了，有些妾室也育有皇嗣，都不幸早夭，好不容易又有一位皇嗣，先皇就命南宫峻收了温絮，好好将养身子。

        后来南宫峻一心扑在沈凌羽身上，最后也如愿娶了她做正妃。对于那些不受宠的妾室从不过问，任由她们自生自灭。怀有身孕的温絮成了她们的公敌，当然也包括那时的宸妃。生下南宫澂后没多久，府里怀孕的人多了起来，皇嗣多了就有了争执，天生柔弱又不愿去讨好的温絮自然成了最惨的那个，逆来顺受，连带着南宫澂也成了最不受待见的那个了。

        就这样过了四五个年头，先皇病逝，南宫峻当了皇上，他们都搬进了宫里去住。那时南宫澂已记事，但却不明白为什么老是有人打骂他。在宫里不比在府里，府里只有那方寸之地尚且有可争之处，更惶论权利更大的皇宫，每一位皇子都是彼此的敌人。

        当了皇后的沈凌羽虽然对人冰冷，但严令后宫之人不得相互使诡计，对每一宫的妃子都一视同仁。宫里的人当差当久了便是人精，明面上不敢使绊，背地里毫不留情。看温絮好欺负又不受宠，也就没人把她放在眼里。吃的、用的一应克扣，很多时候，他们两母子都是半夜饿醒或者半夜冻醒。每天南宫澂都是带着大大小小的伤，而温絮看到只得心痛地抱着他哭，告诉他避着他们。

        有时你越避着反而越是助长其火焰。后来，不管是皇子间发生的矛盾还是后宫中受了主子气的位高的太监宫女们，最后有意无意的都要算到他们两母子身上，更有甚者往他们身上倒人中白。

        南宫澂就在这样的日子中一天天的长大，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样是皇子却有天差地别的对待？他恨，他不甘心。

        这天，南宫澂在被欺负之后，躲在角落里疯狂地打着树叶，嘴里说着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们之类的狠话，被偶然路过的千勇听到了。

        那是个温润如玉、谦逊有礼的将军，他听到这些满是戾气的话，脸上微微不悦，对着南宫澂行了一个礼，向他请安。

        当时的南宫澂惊呆了，他从未想过还会有人给他行礼？这么多年的受辱甚至忘了自己还是一个皇子？居然还会有一个将军对他行礼？也是第一个恭恭敬敬向他行礼的人，他半天没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千勇，看着这不真实的一切。

        千勇看他发呆，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温和说道：“三皇子，为何在此打树叶，还说着那些奇怪的话？”

        仿佛身处黑夜的人找到一丝天光，小小的南宫澂第一次感受到除了母妃以外的人的关心，也好似受了委屈的孩子看到父母的那刻，心中的委屈渲泄而出，一头扎进千勇的怀里，哗啦啦的哭了起来……

        千勇轻轻地拍打着南宫澂单薄的后背，嘴里像哄千帆一样哄着他，“乖，不哭，不哭，我在，我在……”

        半响过后，南宫澂终于哭够了，从千勇的怀里抬起头，因哭得太久太伤心了，小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着，“你是……将军吗？我听人说过你。”

        千勇笑了一声，“那你听到了什么？”

        “他们说大丞有一位将军，叫什么我忘了，很厉害的，不但人好而且武功好。我看你穿着武将服，你是不是他们说的那位将军啊？”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眼里透着天真。

        千勇看着这样的南宫澂不禁心软，这小小的模样带着点倔强还带着点天真，和他家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一样，让人爱怜，蹲下身仰望着他，“我是一位将军，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听说的那位将军，我姓千，叫千勇，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击打树叶了吗？”

        听到他的问话，南宫澂犹豫了片刻，“我说了，你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母亲又要说我没有忍了，好不好？”

        “好，我不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他们欺负我，欺负母亲，不管是不是我们的错，都要打骂我们，我讨厌他们，等我长大了，我要杀了他们。”南宫澂狠狠地说道。

        千勇没想到在沈凌羽的严厉下，后宫中竟然还有这些腌臜之事，想来新皇新后继位，那些阳奉阴违的小人不甘心背后使绊，更没想到这些会让一个孩子受如此荼毒。如果放之任之，说不定这个孩子以后真就变成一个如他们一样的残暴者了。

        “有罪的人我们当然不能放过，你要怎么杀他们呢？”

        “这个……这个，额，我还没想过。咦，你不是将军吗？你教我武功，好不好，有了武功我就可以杀了他们了。”

        “他们欺负你时，你难过吗？”

        南宫澂肯定地点点头，“难过，又不能哭。”

        说得千勇心里一阵心酸，“孩子，被欺负了肯定难过，等你长大了再去欺负他们，那他们也一定难过。你是一个皇子尚且被欺负，天下还有很多和你一样被欺负的人，他们也难过。可是他们没办法，他们改变不了，但是，你可以。”

        “为什么？”

        “你学过些什么？三字经会背吗？”

        “会了，是母亲教我的。”

        “先生呢？你的先生呢？”

        “我没有先生，我和其他皇子一起受教，他们不愿与我一起，有时将我赶出来，母亲就教我，我会的多了，会三字经，会背诗。”

        千勇从他稚嫩的话语中不难看出，这个孩子坚忍、聪明，嘴上说着要杀人，却没想过怎么杀，不过是孩子的气话罢了。而他的母亲也是个隐忍，不愿多事的人，没人教他开蒙，她就自己教，可见是个有才情的。唉，不过命不好，身在了皇室。

        “我教你一件事，你这样做了之后，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好不好？”

        “好，我听你的。”

        “等他们不欺负你时，我再教你武功，不过你要想清楚，你学武功是为了以后杀他们，还是为了让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不被欺负？你回去想几天，过几天，我们约定在这里见面，好不好？”

        “好，不能告诉别人。”

        “不告诉！”

        而千勇告诉他不被人欺负的法子就是——故意在沈凌羽经过时，惹怒那些欺负他的人，让沈凌羽看到他们打他。而那些打他的人在看到沈凌羽这位冷皇后时，吓都吓傻了，沈凌羽当时没说什么，冷冷地走过，之后那些后宫中常惹事嚣张跋扈的领头者们就被杖毙了，清了一部分人之后，那些太监丫环们就不敢怂恿主子们了，而那些妃子皇子们也就老实多了。从那之后他和母亲虽不受宠，倒也是相安无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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