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正面交锋
田欣兰与佘红艳一样，世袭贵胄，自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因为是嫡出，家中的哥儿姐儿们哪个不得让着她几分。十六岁那年进了宫做了皇后，更是享受万民景仰，那个时候的夏侯骏烨，待她是宽厚仁慈的。
田欣兰也分不清，夏侯骏烨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脾性暴戾。
许是那个时候彼此都还小，不曾有生儿育女的压力。
先前哪怕夏侯骏烨再烦她，也不会说出这等伤人的话，而如今的这一句话，却让她万箭穿心。
一种情绪若是在心头积压得久了，是会爆发的。
田欣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此刻也只好暂且忍住委屈。可是，让她就这么折回盛宁宫，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能强求的话，也只能智取了。田欣兰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负责打扫御书房的那几个小太监之间的对话，当时她忙着张罗佘红艳的衣食住行，也便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来，不免有些可疑。
那些小太监说，御书房里的花儿总有一股浓厚的药味儿，生长得却是极其的妖艳，仿佛是开在地府的彼岸之花，颜色娇艳欲滴。
好端端的花儿怎么会有药味儿呢？田欣兰努力的嗅了嗅，大约是因为御书房中的植物每隔几日就要换一次的缘故，她并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
可是，事情实在是太蹊跷了，太医院开的催孕的药房曾治好过朝中数位大臣的病症，屡试不爽，怎么到了夏侯骏烨这里，就不奏效了呢？
田欣兰唯一能联想到的，便是夏侯骏烨偷偷的把药给倒了。
田欣兰眨了眨眼，做出一副服从的模样：“皇上……臣妾也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臣妾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说完便走。”
“说罢。”夏侯骏烨巴不得早点打发走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道。
田欣兰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开口：“皇上您纵然是再讨厌臣妾，也该为自己想一想啊，您怎么能辜负了太医院的一片心意，把千辛万苦熬制好的药给倒掉呢？”
这件事她也不确信，只不过想亲口试探试探与他。
夏侯骏烨听到这番话，心底窜出一丝疑惑，他做的滴水不漏，旁人是怎么发现的呢？仔细想想，能够出入御书房的人除了小福子和冯江之外，便只有田欣兰和胡不畏了。但胡不畏素称自己嗅觉不好，夏侯骏烨便一直未曾放在心上。
夏侯骏烨沉思了几秒，马上又否定自己脑海中的这想法。
不，不会是胡不畏那个老贼，倘若是被他察觉了，那么这段日子自己不可能过得这样安生。
夏侯骏烨负过手，冷哼一声：“原来朕在皇后心中就是这样的人么？朕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信口雌黄！”
“时日太久，臣妾也记不清了……”田欣兰故意装糊涂。
不过，听他如是说，她倒是着实松了一口气。她便知道，夏侯骏烨还没有荒唐到这种地步，谁不希望自己儿孙满堂呢？
她的目光微微流转，注意到了桌案上摆着的那碗药。乌黑的药汁散发出腾腾的热气，想来应当是刚熬制出来不久，不晓得夏侯骏烨是没来得及吃，或者是根本不打算吃。
夏侯骏烨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知她要是不亲眼看着自己喝下去，是不会消停的。于是索性走至龙椅边，端起了药碗，豪迈的一饮而尽。
田欣兰看他吃得一干二净，紧蹙的柳眉才稍稍松开。
夏侯骏烨冷漠的把碗放回到桌案之上，淡然的盯着她：“皇后这下满意了？”
田欣兰抿着唇瓣，没有说话。
这碗中盛放着的，其实并不是催孕的药，而是治疗他过敏的药。两种病症不能一起治疗，太医院捡重要的，便只能先助他消退这满身的红疹。
当日为了阻拦佘红艳竞选西亭国的王妃，他便利用自己的身体设了一个局。夏侯骏烨让冯江在宫外采了一枝桂花回来，放在枕头之中，睡到半夜的时候，果然浑身开始发疼。
虽然太医院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因为“巫蛊之术”而使得他龙体欠安，但却还是给他开了几贴清热解毒的方子。
今日这碗里，盛放的便是清热之药。故此，他喝光也不妨事。
瓷碗旁边还放着一只沙漏，眼下已经走过了大半的时光。夏侯骏烨蹙了蹙眉，这就意味着，小福子出宫去已经约莫有半个多时辰了，算算时间，戴觅云也该入宫来了。
关于他和戴觅云之间的秘密，他并不打算让田欣兰知道。夏侯骏烨慢悠悠的坐了下来，重新拾起一卷书：“皇后要是闹够了的话，就回宫去罢。”
田欣兰自己做出的承诺，自然要应允，可是，刚迈出一只脚，她又忍不住回过了身，小心的端起托盘：“臣妾这就走。对了，臣妾听闻宫外有一名极好的郎中，皇上若是得空的话，臣妾便把那郎中召进宫里来……”
“此事就不劳皇后费心了。”夏侯骏烨不耐烦的换了个坐姿，背对着她，“朕已经找了一位奇人。”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陡然在安静的殿外响了起来。
不多时，小福子便风风火火的走进殿内，俯身说道：“皇上，戴觅云已经在殿外等候。”
“让她进来吧。”夏侯骏烨放下奏折，暗淡的双眸忽然一亮。
田欣兰细心的发现了他这微不可觉的变化，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戴觅云？不正是那个还未过门就勾搭上自己小叔子的淫娃儿吗？关于这个人的事迹，宫中流传甚多，田欣兰多多少少听了一些。
听闻她在处决当日，不晓得跟夏侯骏烨说了些什么话，便让夏侯骏烨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无罪释放了。这在赵国还是先例。
后来她又听说戴觅云开了一家以食疗为主题的茶馆，吸引了朝中众多大臣前去消费。
田欣兰在心底冷冷发笑，如果她是戴觅云的话，一定会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而不是在京都到处丢人现眼。戴觅云大概不知道，京都之中有多少人背地里在嘲笑她，那些话说的有多么的不堪入耳。
总之，那是会让所有的女子听了恨不得跳河自尽的话。
突然来了个让她感兴趣的人，田欣兰一时间不想走了，安静的站在角落里，等着那个戴觅云进来。
小福子在接到夏侯骏烨的命令之后，低声说了声“是”，便走到门口，高声唱喝：“宣戴觅云觐见。”
戴觅云听见小福子的声音，整理好情绪，缓慢而优雅的跨进殿内。
其实，她和小福子老早就抵达御书房了，只不过听着殿内的动静，谁也不敢进去，直到方才夏侯骏烨和田欣兰之间的对话变得和缓了一些，小福子才进去通报的。
两人之间的对话戴觅云听了一个大概，大约便是田欣兰怀疑夏侯骏烨在刻意避孕。后宫三千人，难道就没有一人察觉出来夏侯骏烨的那个秘密吗？戴觅云只要一想到，第一个参透秘密的人竟然是她这个才见过夏侯骏烨一面的人，便觉得这些嫔妃真真是可怜。
戴觅云低眉顺目，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
方进入大殿，她便闻到了一股非常浓郁的药味。
戴觅云唯一觉得自豪的便是自己的嗅觉和味觉，任何一种气味和味道，在她这里都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她粗略的嗅了一下，便闻出了当中的几味药材，均是和催孕无关，都是一些清热解毒的基本用药，正是因为用的药材都很寻常，戴觅云才能很快的辨别出来。
对于田欣兰这些一窍不通的人来说，一定以为夏侯骏烨吃的就是催孕的药。
她不动声色的暂时压下了这个秘密，毕恭毕敬的走到桌案之前，下跪，行礼：“罪女戴觅云参加皇上，参见皇后。”
“起来吧。”夏侯骏烨很明显的变了一种声调，放下手中的纸笔，淡淡的看着她。她倒是聪明，未曾见过田欣兰，却知道她是皇后。
这是自上一次酒楼跟踪之后，他第一次见到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夏侯骏烨总觉得，在这些日里，她的气质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似从前的落魄和凄惨，而是真真正正的像一个成功的商人。
夏侯骏烨看到戴觅云的身体里，正迸射出一种光环，那种光环十分耀眼，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让他不由自主的，整个眼睛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朕要你带的东西，你可曾带来了？”夏侯骏烨离开桌案，却没有靠近她。
戴觅云把头埋得极低，双手安安分分的交缠与小腹之前，看上去端庄而典雅，她俯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说：“启禀皇上，并没有带来。”
夏侯骏烨不免怒上心梢，他记得，他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让她带着种子进宫，她把他的话全当做耳边风了？
夏侯骏烨一只手摁在桌角，巨大的力气使得桌子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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