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走漏风声
这些事可不是她们这些宫女能够讨论的，要是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非要扒了她们的皮不可，姊妹两人说得小心翼翼，殊不知紧随在她们身后的小禄子早就听得一清二楚了。
小禄子怕惊扰了二人，并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佯装碰巧一起路过，在饭堂里打了一碗饭，一叠红烧肉、一叠四季豆和一碗清汤，紧挨着茯苓和另一位宫女坐了下来。
在这饭堂中用饭的虽然都是些宫女太监，但也分好几个等次。
譬如说茯苓这一种，运气好分在了盛宁宫中当差，月钱自然是比别处的宫女丰厚一些，寻常用饭的标配都是一菜一汤，又譬如说在兰嫔那等不大受宠的主子手下当差的，便只能吃个一饭一汤，有的甚至更为可怜，一日便啃一个白馒头过活，至于再往上去了的那些姑太监们，大多都是有小厨房专门给他们备膳的。
茯苓吃着今日的青菜，只觉得味如嚼蜡，在盛宁宫中做事的宫女，哪一个不偷偷的置办一些胭脂香粉的，就盼着哪一天夏侯骏烨经过自己身旁的时候能够多看自己一眼，茯苓这个月刚买了凌香轩的蜜粉，故此只好在吃饭上克扣一点。
另一名宫女亦然。
小禄子见二人动作缓慢的扒了几口饭，心知机会来了，便主动靠前道。
“哟，两位姐姐。”小禄子装作不知不觉的把自己的饭菜往两个人面前推了一推，满脸堆笑道，“两位姐姐的妆容可真是精致，瞧这胭脂的成色，一定是凌香轩的罢？还有这梨花香的蜜粉，能做成这样的，也便只有京都最繁华的凌香轩了。”
“你倒是挺识货。”对于陌生人的突然搭话，茯苓本是有些抗拒的，但见他出语不凡，心下倒是起了几分肃然。
“不敢不敢，”小禄子讨好的露出一个微笑，“咱家哪里能知道这些，不过是听萧才人说的，说是各宫各院的娘娘们，都喜欢用凌香轩的脂粉呢。”
“哦，原来你是萧才人那儿的。”茯苓恍然大悟，萧才人好像是静妃的远房亲戚，因着有几分姿色，被静妃不知不觉的弄进了宫里来，静妃原是想利用她给自己挽回一些地位的，没想到夏侯骏烨对那萧才人不闻不问，没几日就忘了她。
“正是，正是。”小禄子忙不迭的点头，“瞧两位姐姐的打扮，应当是盛宁宫中的罢？”
既然是萧才人宫中的，想来是想巴结她们的。茯苓勾了勾薄润的唇瓣，不以为然道：“你该不会是别有所图吧？”
“姐姐说的哪里话。”小禄子做出惊恐的表情，“我就是觉得两位姐姐长得漂亮，就像是天仙一般，所以才来搭话的。”
“是吗？”茯苓被他逗得乐了，纤细的手抚弄着自己的脸颊，猛然间，眼角余光瞥见了小禄子身前的那一叠色泽红润的红烧肉，不由得双眼发出了绿光，“公公倒是好伙食啊。”
这伙食，都快要赶上锦绣姑姑的了，只是他服侍着小小一介不受宠的萧才人，哪里来那么多银子？
小禄子似乎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咱家最近谋了一份兼职，那金主出手阔绰，一出手便是寻常月钱的数十倍了。喏，这红烧肉咱家一人也吃不下，姐姐不必客气，拿去吃罢。”
“真的？哪里来这么好的差事？”茯苓一听钱，立马来了精神，一面不动声色的朝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一面兴致勃勃的问他。
宫女和太监之间是不能走得过近的，宫中有明文规定，不过在这饭堂里，如同拼桌这种事情，却并不算是亲近举动，故此小禄子才会这么大胆。
小禄子得知自己已经得逞了，故作神秘的伏低了身子：“我告诉姐姐，姐姐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话虽是这么说，实则却巴不得她们把消息传给田欣兰。
“你放心，我这嘴巴可严实着呢，绝对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茯苓拍了拍胸脯，给自己打包票。
小禄子四下张望了一番，发觉周围的人都在自顾自的吃饭，才小心翼翼道：“就是芳菲苑的戴觅云戴大人，姐姐别看她官儿小，出手可大气着呢。”
“那戴大人？”茯苓暗自沉吟，就是前阵子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被说得十分有能耐的那位新晋的女官？
“是呀。”小禄子说着，又看似无意的拊掌惊叹道，“哦对了，提及这个，你们猜我今日在芳菲苑遇见了谁？”
茯苓和身旁瘦弱的宫女彼此对望一眼，旋即摇头：“谁？”
“海杏姑娘。”小禄子也不再卖关子了，一字一顿，口齿清晰的说出了海杏的名字，末了，还摇了摇头，“也不晓得海杏姑娘在盛宁宫犯了什么错，要被调度去芳菲苑种草。”
“你确定没有看错？”茯苓眨了眨眼，看那模样，似乎惊讶得下巴都要脱臼了。
“自然是没有看错，”小禄子越发坚定的点了点头，“盛宁宫里头的人，咱家哪里敢认错。”
茯苓这下子连用饭的心情都没有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忐忑的很。皇后娘娘一心以为海杏是去了皇上的寝宫，做了侍婢，却万万想不到，竟然是到了芳菲苑里，如果她赶在皇后娘娘自个儿发现之前把此事告诉她，说不定还能领个大功呢。
茯苓心下决定好，当即便放下了筷子，神色兴奋的说道：“吃饱了，我要先行一步了。公公您请慢用。”
“姐姐这就吃饱了？”小禄子也跟着起身，“姐姐不妨留个名姓，往后我若是去盛宁宫送东西，好方便找姐姐。”
小禄子给她透露了这么宝贵的信息，茯苓这会儿自然是“有求必应”了，回过头来莞尔一笑：“我叫茯苓，往后来盛宁宫，你只管找我就是。”
“好。”小禄子应承下来，目送着茯苓离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转角处，才收回目光。
而随着茯苓一道而来的另一名宫女，此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茯苓摆着这好好的红烧肉不吃，竟然甩下筷子就走人了？茯苓不吃，她可是要吃个饱的，她对小禄子挑了挑眉，试探着询问道：“这肉……”
“哦，咱家还有事，马上便要走了，这肉就孝敬姐姐您吧。”小禄子笑的眉眼弯弯。
“那我就不客气了。”那名宫女一听，登时喜笑颜开，食指大动，欢愉的吃了起来。
一旁的小禄子冷冷的发出一声嘲笑，这个后宫就是这么残酷，聪明之人早就捕捉到机会，顺着藤蔓往上爬了，而单纯之人，却还活在自己愚钝的世界之中。
有的时候，他也分不清，在这趟浑水里，究竟是聪明一些好，还是愚钝一些好了。
小禄子如今是放长线钓大鱼，眼下时不时的给她们小恩小惠，届时，便让他们引荐自己给田欣兰，从富卿苑那种小地方，跳到盛宁宫里去，这才是他的终极目的。
盛宁宫。
自打海杏被夏侯骏烨临幸之后，田欣兰的心情一日比一日的明朗，又听闻漳州和青州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这几天，她就在宫中等着夏侯骏烨到她这儿来。
有海杏给她说好话，夏侯骏烨应当会抽出时日来她这儿留宿罢？
田欣兰一边想着，一边拿着剪子修剪着屋子里的盆栽。既然皇上喜欢海妃那种清闲的性子，她就也适当的学一学。
田欣兰正剪下一枝枯叶，便听到屋子里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个人。
“奴婢茯苓，参见娘娘。”茯苓欠了欠身，由于一路走得急，此刻还喘着粗气。
田欣兰不悦的挑了挑眉头，她最不喜欢宫中的下人们没有她的召唤便兀自闯进来打搅她，难得的平静之心也被搅乱了，田欣兰阴测测的看着伏在地上的茯苓，声调如同冰窖里的冰块：“什么事？”
盛宁宫里的宫女，她只有寥寥几个是记得住名字的，剩余的就连面孔也记不住，茯苓便是那种连面孔也记不住的宫女。
“茯苓有一件事要告知娘娘。”茯苓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有什么事跟锦绣说，让锦绣传达给本宫。”田欣兰冷淡的抚了抚衣襟上的灰尘，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自她搬进盛宁宫以来，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锦绣在掌管，寻常宫中的下人若是有什么事，也都是先告知锦绣，锦绣自会删选哪一些是需要告诉她，哪一些是可以忽略的。
她只信任锦绣，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没有人敢逾越锦绣直接来找她。
“娘娘，”茯苓倒也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于是加倍小心，语气恳切的说道，“实在是此事有些急迫，茯苓又找不到锦绣姑姑，所以才这样莽撞的冲撞了进来的。”
“哦？”田欣兰冷冷的勾勒起唇瓣，“好，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急事？”
“娘娘，海杏并没有去服侍皇上。”得到允许，茯苓冷静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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