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坦白从宽1

三月末所有的课程基本上都开始了。有一门课是近代史纲要课，老师是个很飒的女老师，长发却留着很短的刘海。纲要课老师布置了一项作业——在课余时间去附近的烈士陵园、革命英雄纪念馆等地参观，写一篇报告，作为期末考察平常分的依据。

        清明节要放三天的假。李萌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好几分宣传单，是附近一个县举办的花海风格美食节，一直持续两个星期。宣传单上还可以裁下代金券，只要在朋友圈转发说说集赞就可以用。

        江川从手机地图上搜到那个县正好有革命英雄纪念馆，于是大家都决定在放假的时候去那个县一趟，能去参观纪念馆，顺便还可以去体验一下美食节，了解了解学校周围好玩的地方。

        那个县城离学校所在的城市并不远，就在相邻的地方，坐大巴车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大家前一天晚上简单收拾了一下，第二天早上睡了个懒觉才拖延着起床。宿舍四人没拿什么行李，都是只背了个包，在校门口滴了个车准备打车去汽车站。

        校门口是个很宽敞的空地，街道并不拥挤，但仍有络绎不绝的车辆。天气不太冷，穿着厚衣服站在九点多的阳光下甚至会让人觉得有点热。一整条街的树都笼罩着浅浅的绿色，真有点春天的感觉了。每一棵树上都挂着红色的小灯笼，像极了美味的果实。

        温凉抬头看着那些新绿初现的大树，不由得想起去年八月末刚来这里的那天——阴郁闷热，声音纷杂，茂盛的枝叶遮蔽了天空，老旧的工大南校区带着岁月的痕迹，安静伫立于热闹的街道，看起来低调、沧桑而又说不出的沉稳。那时候他心情复杂，无望、迷茫又有点自嘲，却又莫名感到有什么悠远绵长的记忆要贮藏在这里。

        宿舍四人站在空地上等车，室友们在互相调侃斗嘴，乔烁心情很好，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偶尔还玩闹着跟江川推搡几下。有些学生零零散散地从学校门走出来，路过的时候目光总会在乔烁脸上多停留两秒，尤其是那些女孩子们，会有点害羞地扭过头去，悄悄地示意旁边的同伴一块看向乔烁这边。

        “快看那个穿牛仔的帅哥……”几步开外有女孩子经过，嬉笑着跟旁边的人说这句话。她故意压低了声音，但她显然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音量，这句话落入了320宿舍成员的耳朵里，几个人就开始讨论起这话题。

        乔烁今天穿了深蓝色的牛仔外套和卡其色的裤子，配了一双高帮休闲鞋，整体看起来十分的率性。卡其色的裤子轻微地褶皱，更显得他双腿健壮而修长。他本来就个子高，再加上平常有健身的习惯，他简直就像个行走的衣架子。

        要说320宿舍衣品最好的，大概非乔烁莫属了。按照320宿舍成员一个学期以来对彼此的了解，大家觉得乔烁成天吊儿郎当玩笑满天飞，又每天去练体育，他的穿衣风格应该是不修边幅、宽松运动服那种，事实证明大家想错了。

        想来大概是仗着自己身材好，乔烁的穿衣风格多变，穿搭看起来十分时尚，有时候甚至能搭出“斯文败类”的那种风格。但在320宿舍一直被调侃“斯文败类”温凉却恰恰相反。

        按说温凉平时稳重细心、文文弱弱，他的穿衣风格应该是衬衫、风衣那种斯文的，但他好像根本就没在乎过自己的穿搭，夏天是t恤加运动裤，冷了就卫衣加运动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很爱运动，实际上跑个一千米都能感冒一场，到了冬天直接厚棉衣裹成熊。他从来都是单调的黑白灰颜色、单调的款式，还都特别宽松，显得人更瘦了。

        “我说老乔，你是背着哥们偷学穿搭了？”江川上下打量着乔烁这身衣服，不得不说，还挺顺眼的。

        “这还用学？你乔哥衣品和美商直接碾压你好吧？”乔烁故作嚣张地双手把牛仔外套的领口立起来，摆了个pose，还得意地冲江川挑了挑眉。

        “老乔你再试试这个。”李萌把头上的鸭舌帽摘下来给乔烁戴。

        乔烁接过帽子试了试，有点小，但凑合着也能戴，他对着手机屏幕把帽子摆弄了好一番，头发都乱了，三个人笑得跟沙雕一样。

        乔烁浓眉深眼窝，笑起来时右脸颊有个很大很浅的笑涡，露出的虎牙看起来并不凶，甚至让他多了几分顽劣的古怪。他的笑容明朗而热烈，像是炽热的阳光一样。

        温凉在一旁看着他们，安静地抿嘴笑了。其实乔烁衣品好可能是有原因的，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乔烁跟他提起过曾经在表姐的摄影公司当临时模特的事。也难怪，乔烁这样耀眼率真的人，放在哪里都会是焦点。

        他正这么想着，乔烁忽然把目光投过来了，温凉莫名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赶忙把目光移开，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尖。但乔烁没打算放过他，两步跨过来正正地挡在他的视线前，让他无法逃避。

        “付费观看，一分钟一百。”乔烁双手叉腰嚣张地笑着，看起来有点不讲理。

        温凉看着眼前那张幼稚的笑脸，半天也没想到该怎么怼他，只好无奈地笑笑：“你这是强买强卖。”

        “哪有啊，”乔烁屈起手指，调戏似的在温凉下巴处抬了一下，“你喜欢看就让你看个够。”

        温凉瞬间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感觉，他垂眸愣了半晌，才挪到旁边装作在看远处：“你挡到我看风景。”

        乔烁转头顺着温凉的目光看过去，不过就是一排树挂着红灯笼，看过多少遍了，有什么好看。他冲温凉翻了个白眼，然后挑衅似的在温凉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不出所料，温凉看沙雕似的瞪了他一眼，就躲到江川身后去了。他羞愤的表情让乔烁玩心大起——这难道不比看风景有意思？乔烁摩拳擦掌，对着温凉露出了两颗虎牙。看手机的温凉抬头对上那道看猎物一样的视线，心里感觉不妙……

        不一会儿，滴的车到了，四个人坐车去了汽车站，又在汽车站坐大巴车去临近的那个县城。大巴车上空位置很多，四个人就没坐一块。乔烁靠着窗懒散地玩手机，忽然看到丘丘里多出了一条奇奇怪怪的消息，看起来像是匿名聊天。

        一个18岁的男生：此人真乃神人也。

        乔烁看着那条消息琢磨了一会——这是夸人还是骂人？对方没有发新的消息过来，乔烁忍不住问了。

        乔烁：这什么啊？

        一个18岁的男生：乔哥，早啊。

        乔烁：……你谁（/抠鼻）？

        一个18岁的男生：你猜啊哈哈哈哈。

        乔烁：不猜不猜，无聊。

        乔烁：没别的话说我走了哈（/抠鼻）。

        一个18岁的男生：哎哟乔哥别走啊，聊聊。

        乔烁：你到底想聊什么？

        一个18岁的男生：乔哥，问你个问题你别打我。

        乔烁：我上哪打你去？我连你谁都不知道。

        一个18岁的男生：哦哦，那就好，我想问下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乔烁愣了一下，这话咋这么熟悉呢。他脑海里浮现出情人节那天表弟许嘉琦问他的话：乔哥，你真的喜欢男的？

        一想起这个，乔烁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便宜表弟也不知道怎么的，谈了个对象就可劲儿地嘲笑单身狗，要不是他嘲笑得太狠，乔烁也不至于拉着温凉假装女朋友。几个人打了局王者，没想到因为bug而露馅了，简直社死。

        他敢说，这匿名来寻他开心的家伙肯定是许嘉琦，除了他就没人能问出这种无脑问题！他垮起个脸，退出匿名聊天，找到表弟许嘉琦的丘丘，双手抱着手机咔嗒咔嗒地打字。

        乔烁：许嘉琦，你特么有意思没（/鄙视）？

        表弟的对话框没有消息，倒是那条匿名消息还在发，乔烁更坚定了这个人就是表弟。

        一个18岁的男生：乔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一个18岁的男生：我不会说中了吧？

        乔烁：滚啊（/愤怒）！

        一个18岁的男生：啊这，乔哥你这反应有点可疑。

        乔烁：什么意思？

        一个18岁的男生：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恐同即深柜。

        乔烁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他专门去问度娘，他一条一条地往下看，只感觉自己拳头都握紧了。什么同啊柜啊的，跟他有关系吗？许嘉琦这家伙肯定是又欠揍了。

        乔烁：许嘉琦，你特么差不多得了，回去看我怎么削你！

        一个18岁的男生：？？？

        一个18岁的男生：许嘉琦是谁？你俩啥关系？你不是喜欢你室友吗？

        看到这句话，乔烁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温凉那边。温凉就坐在斜前面的位置，原本整齐的头发由于在校门口被迫与乔烁打闹而有些凌乱。他今天穿着很宽松的黑白拼接夹克，修长的脖颈从领口露出来，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此刻他随意懒散地靠在车座上专心地看手机——应该又是在看小说。

        大巴车拐了个弯，阳光就从车窗外直直地照进来，温凉的头发在阳光下仿佛染上了一层栗色。也许是手机上的字在太阳下显得太暗，温凉看小说被打断了，他抬头往车窗那边望了一下，然后抬手去拉浅蓝色窗帘，手指落在阳光下的一瞬竟有些剔透的感觉。乔烁心里感叹一句：真是斯文败类。

        温凉拉上窗帘之后继续看小说，乔烁的注意力也就再次回到手机上了。乔烁看到那条匿名消息，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刚才一个走神竟然忘了自己还在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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