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旁观
后来温意柔的儿子失足掉进荷花池，发现的太晚，没能救回来。
她见到尸体后当场昏厥，醒来后变得喜怒无常，日日对着那荷花池叫唤。
也常以此引贺凌云来看她。
起初贺凌云怜她痛失爱子，常去看她。
可她患得患失的厉害，总想把宠爱攥在手里，也没参透物极必反的道理。
她缠的越紧，贺凌云越生不耐，终于有一日冷冷推开了她。
这时苏苑却无端染了病，梦魇缠身，夜夜惊悸，憔悴的不行。
贺凌云召遍了太医院，也不见好转，他几次拒了温意柔的求见，时常守着苏苑。
宋朝朝在局外瞧着，觉得贺凌云大约是不在意温意柔了。
有时宋朝朝去看苏苑，给她熬一些益补的汤药，苏苑很高兴，拉着她说了许多话。
宋朝朝说想给她缝件冬衣，问她喜欢什么样式和花纹，她如今绣工尚可，做件冬衣并不难。
苏苑靠着她的肩膀，期盼道：“我喜欢燕子，皇后娘娘，给我在袖口缝只春燕吧。”
从前她的长姐给她缝制新衣，袖口总有只燕子，希望她如春燕般自由，风起时也别忘了回檐归家。
说到这里，她眼眶发红，低声道：“皇后娘娘，你真像我长姐，我好想她啊。”
宋朝朝听的心中触动，怅然若失。
她又何尝不想回家。
这宫中的明争暗斗真令人生厌。
没过多久，宫人洒扫时在温意柔的寝宫时发现了个人偶，扎满银针，那人偶上，缝着苏苑二字。
她吓破了胆，匆忙告到宋朝朝那里去。
苏苑那晚做了一宿噩梦，冷汗连连，梦里一直叫唤着“凌云救我。”
贺凌云寸步不离的守着，几次恍神的瞬间，总以为是宋朝朝在喊他，心瞬间揪起来。
可是，宋朝朝已经许久不喊他的名字了。
她恭敬地喊他皇上，连行礼都规矩到不抬眼看他，从前笑盈盈的模样，再不得见了。
贺凌云这才惊觉宋朝朝竟与自己生疏到了这地步，明明，他们从前那般亲昵美好。
他心里忽地涌起许多难言的情绪。
温意柔跪了很久，发誓说她不曾害过苏苑，求皇上信她。
贺凌云却不曾看她一眼，将她的宫中的人都送进慎刑司拷问。
结果温意柔的贴身宫女彩云很受不住刑，两鞭子下去，将主子出卖的干干净净。
她说那人偶是温意柔亲自缝的，日日夜夜咒着苏贵妃，言辞难堪。
除却这件，彩云还吐露了一桩旧事。
当年那碗安神汤，其实是温意柔的筹谋。
温意柔素来恨极了宋朝朝，更眼红她怀有身孕，想尽办法要除去那个孩子，她知晓如妃善良心软，最好下手。
她特意打伤自己的贴身宫女，寻个由头赶去辛者库，叫她寻个机会等在如妃回宫的路上。
如妃在遇着这位伤重的宫女，立即停下察看，架不住她凄苦求情，果然将她带了回去。
后来那安神汤中的朱砂，便下的神不知鬼不觉。
如妃死后，她宫中伺候的人都被发配去了辛者库，连同那位宫女。
她叫碧玉，是和彩云一同被派到温意柔身边伺候的。
当年受温意柔胁迫，却害了真心待自己好的人，日夜愧疚，噩梦惊扰，常有神志不清的时候。
碧玉被带上来，她一见到温意柔便激动异常，跪地磕头，请求她放过她的家人。
温意柔满目惊惶，辩无可辩。
贺凌云大怒，摔了茶盏。
温意柔顷刻白了脸，她慌乱地爬到贺凌云面前，声泪俱下的喊他表哥。
贺凌云叫她向宋朝朝忏悔，若能求得一丝宽容，便留她全尸。
温意柔吓的发抖，却执拗地不肯向宋朝朝低头，只伏在贺凌云面前不停哭泣。
宋朝朝看着这凄楚模样，心口涌起出彻骨的痛意，这么多年来，这痛未减分毫。
她早有疑心，却苦于无证据，当初她小产后醒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无迹可寻。
没想到，竟在这里真相大白。
可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
她想起曾经那些束之高阁的肚兜手帕，想起如妃温和内敛的笑容，想起她们坐在廊下笑谈的日子，那时风和日暖，岁月从容。
那样好的光景，再也没有了。
贺凌云握紧她的手，懊悔自责道：“朝朝，是朕不好，没有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宋朝朝低声道：“那如妃呢？”
“朕会追封她为贵妃，将她家人接回京城，派人照看。”
宋朝朝隔着水雾瞧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越发陌生了。
他表现的如此自责心痛，却不肯承认自己当年对如妃的错判，他怕世人谴责，怕群臣激愤，怕史书留名这不堪的一笔。
“朝朝，你觉得呢？”贺凌云总觉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宋朝朝眼里看到了怨念，可等他细看，却只有素日的从容平和。
她淡淡一笑道：“皇上拿主意便好。”
贺凌云微微皱眉，那种心口涌起的、难言的情绪此刻又滋生出来。
他忍不住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一些，以稍稍平息这种不适。
宋朝朝察觉到痛意，却没有挣扎，她缓缓闭上眼睛，将苦痛与无奈齐齐掩下。
她早已是身处樊笼，镣铐加身。
那些挣不脱、逃不开的枷锁，便只能咬着牙深深镶嵌进骨血里去，绵延出一副新骨，日复一日的自我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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