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活着

床边，护士大姐调整着点滴，一边絮絮不休。

        我看不清她的位置，只能凭借着声音的方向，摸索着伸出手。

        几次尝试之后，我碰到了她，并拽了拽护士的衣角。

        她吃了一惊，仿佛诧异我还会做出回应。

        这是几天来，我第一次主动与外界交流。

        “啊……呃……”因为嗓子哑得厉害，我发出了几个破碎的气音，仍旧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护士大姐倒是有办法，“别着急，我现在去拿东西，你说不了，你就写！”

        不一会儿，她拿来一张白纸，握住我的手指，沾了沾红印泥。

        “来吧，你就在纸上画，要是我猜对了，你就点头告诉我。”

        这是个好方法，我按下指尖，在纸上歪歪扭扭地描摹起来。

        “一撇，一捺……人？你想写人？”

        我点点头。

        护士大姐琢磨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说，送你来的人是谁吗？”

        我重重点头。

        “我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他从没有说过姓名。不过有几次匆匆碰见过，小伙子个头挺高，但是神色憔悴得厉害。”

        “他每次都是半夜来，守在你的病房外，一直愁眉不展，也不跟人说话……对你如此上心，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我无声地听着，手指慢慢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对方叹了口气，说道，“妹妹，我知道你肯定经历了不少事情，不然不能落到这样下场。但你听我一句劝，什么事，都大不过生死去。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对不对？”

        我不再有任何回应，纱布下的眼睛缓缓闭紧，流下了两行清泪。

        是啊，活着，哪怕是千疮百孔，如同一个废人一样活着……我谈梦，仍旧活下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困在这个小小的病房里，日复一日。

        我的身体慢慢有了起色，能够感受到饥饿，以及每一处又痛又痒的伤口，折磨得我日日夜夜无法安宁。

        后来，我找护士大姐要一束仙人球花，放在窗台边。

        大姐无可无不可，她那时候正在替我擦身子，便随意说，“你也瞧不见，有什么用呢？”

        我躺在床上，只是用沾着红印泥的指尖，反复戳着纸张，强调着渴望的念头。

        大姐拗不过我，第二天便如我所愿，买了一盆观光用的的仙人球，就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她笑着说，“你瞧，这绿莹莹的多好看，你也赶紧好起来，亲眼瞧瞧它……”

        结果第三天，她进门给我换药的时候，吃惊地打翻了手里的托盘。

        “你在干什么！”

        我撑着身子，站在窗口，茫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我的手，紧紧扎进了仙人掌中，殷红的血珠汩汩向下流淌，滋养着花蕊，盛放到荼蘼。

        护士大姐急匆匆地抽走我的手，翻开一看，全都是针眼一样的伤口。

        往上一撸起袖子，果不其然，我的手臂上也全是伤，密密麻麻。

        她又气又急，“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张了张嘴，说不了话。

        其实我想说，我并没有自残的念头。

        我就是想找个证明，证明自己还活着。

        睁眼和闭眼都是一样，无时无刻不是疼痛，钝刀割肉般凌迟着我的意识……我受不了。

        只有新鲜的痛觉，鲜血流淌的触感，才能给予我继续呼吸的力量。

        然而，我这一番举动终究是吓坏了护士。

        她第一时间没收走了那盆花，随即，通知了我的“家属”。

        当天夜晚，那人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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