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间似乎流逝得很快，转眼间便夜幕降临。天空中没有月亮，但有繁星万点，熠熠生辉。
纪襄妩揉了揉眼睛，伸展了一下双臂，感觉自己只是打了个盹，一眨眼却已是深夜。
她起身四下张望，却不见萧天佑人影，便叫唤道，“喂，你在哪里？”
下一秒，玄衣男子便从那三丈高的巨型仙人掌上轻盈跃下。
“你跑那么高的地方干什么？”
“看星星。”
您还挺有闲情雅致的，她不禁腹诽，问道，“那找到出去的路了吗？”
“嗯。”
对方不再多言，似乎已经认准了方向，朝着夜色下的广袤沙漠走去，纪襄妩只能赶紧跟上。
走了几步路，她抬头看了看夜空，墨色天幕上群星璀璨，尤其是天枢星、天璇星正闪闪发光。
在灿烂星空下的沙漠夜行，银河高悬，天地浩大，万籁俱静，唯有星河喧嚣烂漫，一片苍茫中居然让她生出了一丝奇幻的浪漫感。可惜是身边这位是个不苟言笑的冰块，连话题都无法展开。
心里的遗憾刚刚升起，忽然，她似乎明白了萧天佑是如何找寻出路的了。
“噢，我知道了！你是通过星星判断方向是吗？。”她恍然大悟道，“可是，就算辨别了方向，你又怎么知道这边是出路呢？”
“试试。”
此间阵法仿佛是奇门遁甲之术，初春之际，生门最盛，于东北方向。
他无意过多解释，两人又无言地走了一阵子，面前带路的萧天佑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双清冷的凤眼中墨色幽深，看着面前别无二致的浩瀚沙漠，仿佛此处有一道看不见的门。
“怎么了？”纪襄妩也顿住步伐。
“跟紧我。”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眼神却隐含锋利。
纪襄妩不明所以，但身边的人已经先行一步，她只得依言赶紧跟上。
他们刚往前踏出一步，整个空间便剧烈地颤抖起来，周遭的一切景色都开始扭曲，夜空中的千万繁星发出刺目的亮光，它们像一个个被戳开的小洞，撕裂了漆黑的天幕，将整个世界照得如同白昼。
耳边同时隐隐传来轰鸣声，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有滔天巨浪要席卷而来。
纪襄妩下意识地回头，只见身后那一排排高大的仙人掌树已在顷刻间倒塌，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样，绿色的汁液覆盖在黄色的泥沙之上，两者交相混合，形成了吞天噬地的泥石流，朝着两人的方向奔腾咆哮而来。
她呆了一下，只这一刻，脚下的黄沙仿佛活了过来，飞旋着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像伸出了无数双手一般，将她往泥沙中拖去。
面前就是光芒万丈的出路，但纪襄妩已经无法再跨出一步，她的半个身子已经陷了进去，而挣扎却只能越陷越深。
“萧天佑！”
情急之下，她不由得大声呼唤玄衣男子的名字，但想到对方素日冰冷淡漠的神情，怎么看都不会在这种情形下倒回来救她。
在她即将被流沙吞噬的前一秒，光亮如昼的前方伸出了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她。
“抓紧我。”萧天佑低声道。
即使对方不叮嘱，纪襄妩也是如同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攥紧了对方的手。
幻海迷沙的阵法已经崩塌，这个空间也将覆灭，其中的吸力巨大，萧天佑勉强维持了一会儿便已开始吃力。
纪襄妩看到他的指节已经发白，手背上青筋现出，逆光中，她并不能看清对方的神色，但想必一定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你放手吧，这只是个阵法，消散过后就好了，我会没事的。”她仰着头焦急地冲对方说道。
萧天佑其实刚刚已经过了这一关的试炼，若是执意要回来救她，最后一起被吸入这幻海迷沙之中，便会因此算作失败、受到淘汰。
强烈的光亮让他能清楚地看清面前女子的面容，她黑发散乱，脸上还残留着刚刚的紧张与惶恐，但一双清澈的眼中却有担心和关切。
是对他的关心吗？
萧天佑抿紧了唇，神情冷肃，手上的力气却没有松懈，眼中阴晴不定，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放手。
还没来得及做出决断，身后明亮的光圈突然扩大数倍，直接将两人都吞没其中。
强烈的白光自头顶袭来，让纪襄妩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像是溺入了一片无边的黑色海洋，暗流涌动之中，她就像一叶浮萍，在幽静的水面上随波飘荡，晕晕沉沉。
意识逐渐恢复了一些，纪襄妩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人紧紧攥在掌心，那份淡淡的温热感在此刻显得格外令人安心。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模糊的光线中，她看到萧天佑安静地躺在身边，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支起身体，颤抖着用手试了试对方的鼻息，还好，没死。
此刻昏迷过去的萧天佑少了往常的冷峻，多出了几分柔和与恬静。
“对嘛，这样多正常，平时干嘛总是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冰块脸。”
欣赏美人是纪襄妩的一大爱好，她凝视着对方清俊的睡颜，不禁喃喃自语，目光也随即落到了他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玉佩上。
这东西便是老萧家的传家宝吧，话说当初若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传给她的。玉石看起来不像一般的翡翠，质地莹润通透，如一汪春水，幽绿的光华隐隐流转，像是有生命一般。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手，轻轻触碰到了那块玉佩。下一刻，刺骨的凉意和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她来不及闪躲，径直坠入了对方尘封许久的记忆漩涡——
一片漆黑之中，四周寂静，偶尔的水滴声便显得格外清楚。远处飘来一星光亮，像一团不怀好意的鬼火。随着“嗒嗒”的脚步声逼近，原来是一个黑衣教徒提着灯走了过来。
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了水牢里的情景，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被禁锢在墙壁一角，冰冷的水漫过了他半个身子。少年枯瘦的双手被锁链吊起，脚上带着沉重的镣铐，而一根两指粗的铁索则残忍地洞穿了他的琵琶骨。
“小子，能成为教主的药鼎是你的福气，我劝你还是乖乖认命，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焚天教也照样能把你抓回来。”
残破的衣衫仅能勉强覆盖少年的身体，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瘦弱的身子上有着深浅、新旧不一的数十道伤疤，令人触目惊心。
黑衣教徒走近了，打量了几眼水牢内的情况，将牢门的锁落好，狞笑着说道，“明天可是个大日子，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今晚你给我老实点，不然这儿还有很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
少年低垂着头，毫无反应，像是昏死了过去。
教徒渐渐走远，不知过了多久，一时间只听得到水滴从阴暗幽滑的蕨草上滴落的声音。
突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水牢之中。
少年敏锐地抬起头，牵扯到肩胛骨上的刑具，钻心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却咬紧了惨白的唇，没有因吃痛叫出声来。
“你叫萧天佑？”
来人一身黑袍，面覆青铜面具，从声音听来应该是男性。
少年盯着他，没有说话。
“我是来帮你的。”见对方没有反应，黑袍人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明日便是最后一次灌溉，之后他们便会榨干你身上的每一滴血；最终，你会像腐臭的废物一样被丢出去喂狗，尸骨无存。”
锁链发出细微的响动声，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咬了咬牙，干枯的嘴唇紧紧抿着，脏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眼中满是悲愤与不甘。
“不甘心是吧？我知道你不甘心，否则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逃跑了。”像毒蛇吐信，黑袍人话语徐徐，向少年走近了一步，“他们说得没错，你的确是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的，不过，你可以选择不逃……”
黑暗中，少年苍白的脸上满是血污伤痕，但一双星子般的眼眸却寒光隐现。
他直视着对方，眼神冷冽如刀，许久才哑声道，“你有什么办法？”
黑袍人似乎满意地笑了笑，“我们做个交易吧。”
“师姐、师姐！”
耳畔传来急切的呼喊，是初云的声音。
纪襄妩睁开双眼，便看到初云和初澈两张熟悉的面孔。
“听说这次试炼强度增加了不少，我还一直担心师姐你不能通过呢，看来是我多虑了，师姐好厉害，不愧是我们苍云峰众弟子的榜样。”
初云笑得一脸谄媚，他可不希望师姐追究自己害她掉进法阵的事情。
纪襄妩起身，发现身上并没有沾染任何沙尘，干干净净，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只是短短一场梦。
“萧天佑呢？”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并不理会初云的吹捧。
“谁？是跟你一起出来的那个穿黑衣的男人吗？”初云问道。
“嗳，肯定就是他，你刚刚没听见善水峰的江映雪一直‘天佑哥、天佑哥’地叫他吗？”初澈大大咧咧地说道，吃了初云刷刷飞来的一记眼刀。
噢，原来他跟江映雪在一块儿，那应该也通过试炼了吧。自己当时看到的那些景象，是他的过去吗？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但看来只能等大选结束了。
纪襄妩想着，望向身后，挹仙镇和望仙崖都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云海缭绕，白茫一片，遮蔽了来路。
而前方，便是昆仑天华派的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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