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十年后的我们
张楚岚在车上被颠醒了。
他睁开眼睛，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伤感与欣喜，一时之间神情复杂，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情形早已经忘记，依稀记得自己苦尽甘来，得偿所愿。
是什么愿望实现才能让他这么开心？
那个梦古香古色……而且宝儿姐还是女帝？
宝儿姐当女帝，那不扯淡的嘛……
他准备再睡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接上梦境，回想起来。
开车的小伙子吴帆在后视镜看张楚岚醒了，咧开了嘴，大声说：“张哥！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这次咱们追全性准备了三个月，张哥你那个猛啊，一下就捣毁了他们的大本营。要我说啊，张哥您已经是高层，这种敌袭交给我们来做就好了。张哥……张哥你咋不说话？”吴帆喋喋不休半天，见张楚岚没有回应，将车放缓速度，握着方向盘回头看去。
他看见满脸胡子的张楚岚调整了一个睡姿，继续睡去。
张楚岚哪是在睡啊，只是这吴帆太能说了，一张口挺能折腾。
吴帆看到张楚岚又继续睡了，乖乖闭上了嘴，但从后视镜不断瞄着他紧闭的双眼，想到张哥这些人如神般的事迹，不由得把他当成自己的榜样。
吴帆十九岁，小张楚岚十岁，所以平常张楚岚都拿他当弟弟对待。
自然，张楚岚也悉心指导了吴帆的功夫和处世，算是半个师父，这更让吴帆把他奉若神明。
这也就导致了他对张哥的女朋友不太赞同。
吴帆心里暗骂了一句：赞不赞同那是张哥说了算，要你赞同个屁啊！
不过心里是这么骂着，但在他眼里，张哥对象就该是和他一样强劲的女人，浑身上下都充满着知性、优雅的气质，打架不行也没关系，至少头脑得跟得上我张哥啊！
就算头脑跟不上，那至少也像……那个可怕的女人叫什么来着。
喔！冯宝宝那样，武力值巅峰！
跟张哥肩并肩同行，也能不被张哥光彩遮掩的优秀女生！
吴帆想起张哥女友，他曾接触过一次，一个普通人，性格挺好，笑起来也亲切……但那依旧是个普通人啊！
哎，吴帆在心里叹气。
对张哥好就行！
张哥喜欢就好！
吴帆内心开始泛起了难，再在后视镜看了眼张楚岚，摇摇头不再去想。
张楚岚还是没能成功入睡，便将忘却的梦抛之脑后。
可他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不太踏实。
他脑海中闪过一张脸。
张楚岚睁开眼睛，看外面不断掠过的风景，盯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说：“吴帆，去你嫂子那。”
吴帆说：“一人大学？嫂子今天有课？”
张楚岚想起那张看过的课表，说：“嗯，晚上的课，先到门口等着。”
吴帆不知道张楚岚怎么突然就想见她，明明这里离市区隔得很远，几乎还要赶四个小时的路程，可还是听从张楚岚的吩咐，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一人大学的门口。
张楚岚却迟迟不肯下车，摸了摸自己脸上因熬夜而冒出的胡渣，想起两人亲吻时，她嘟嘟囔囔地抱怨他的胡子扎得她太痒，总忍不住笑。
临了又补充一句：“不过一看见你，就会忍不住笑起来。”
张楚岚知道她在说情话，她说过很多情话，大多是“喜欢你呀”“你真棒啊”“天下最好最好的人竟然是我男朋友”，很少会这样正经含蓄。
他的眼眸顿时变得深邃，抱着她，仗着异人的体力冲锋陷阵。
彼时他的阳雷已经精进，无需再用守宫砂约束自身。
于是大开大合，让她的笑也变成了哭。
张楚岚看了下手表，已是晚上九点多，但离下课的时间还早，想着这里就是大学城，附近有许多宾馆，就去收拾下自己：“你在这守着，我去洗个澡。”
其实老夫老妻了，不用这样麻烦。
可不知怎么，分别三月，他心中又有了十五岁时见到她的感觉。
想着她看他一眼，却又怕此刻的他不太好看，就悄悄挺直少年的背。
这样小心翼翼，就怕她觉得他不好看……不再看向他。
心中酸涩渐起，他想起梦中，似乎也有过这种感受。
“得咧张哥，”吴帆立马说，“要是嫂子提前下课，我再打电话给你。”
吴帆看着张楚岚离去，百般聊赖，看着从大学门口进进出出的大学生。这时候，一场席卷全球的传染病毒刚刚结束，许多人还保留着戴口罩的习惯。
吴帆心中对这些大学生不由得升起羡慕之情。
他的父母也是异人，在他小时候因出任务被全性异人杀死。
哪都通专门成立了异人基金会，专门抚养这些小孩，资助他们上完大学。
而吴帆，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毅然决然加入了哪都通，一边精进武艺，一边追捕全性异人。
也许，正是这一点，张楚岚才愿意对他提点一二。
吴帆很快收回了视线，他看向门口，专心盯着。
年少心不定，还是走了神。
听张哥说过，他和嫂子是高中同学？
要是当年他来这儿上大学了，嫂子会不会就是他老师？
嫂子教什么……嗯……讲师？是什么专业？
忘了……
在吴帆出神的时候，在他不远处，有人盯上了他。
戴着鸭舌帽的少女用手一指：“那个人我算过了，是个异人，只要抓住他，我就能加入你们全性？”
她身旁满口黑牙、驼背的老人阴森地说：“是杀死，不是抓住。全性可不是这么好进的，而且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哪都通派来的卧底。”
少女看了眼老人，回想起什么，眼神开始迷茫，不自觉握紧双手，良久后才下定决心：“好。我要开始了。”
吴帆等得快要打瞌睡了，但他视线中终于出现了张哥要等的人。
她身穿改良旗袍，脑后用一根暗金色的发簪挽起乌黑的发，肩膀挎着一个帆布包，就像学校里刚下课的大学生。
吴帆招手大喊：“嫂子！”
话音刚落，吴帆就感到周围陷入了极静的状态，所有人在瞬间离他很远很远。
一个戴鸭舌帽，身穿黑色运动衣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一双手看似柔弱，但蕴含着极其强劲的力量。
太极！
吴帆闪着躲远，却没想到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头儿狞笑着从那少女身后闪出，一双鸡爪般手涌出无数黑色的影子。
吴帆立马认出了他，在心里大喊：完了！这老头可是哪都通近几年来的通缉要犯！怎么就他倒霉碰上了……张哥，快救我！
就在那无数的影子将要疯狂包裹住吴帆时，一道金光大闪，一个身影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甩出了黑影的范围。
吴帆从地上爬起，看着前方的打斗，眼睛不由得瞪起来。
他没想到，在他眼中极为普通的嫂子，竟然是一个异人，而且还是和通缉犯能力不相上下的厉害角色！
余小鱼拿下挽在头上的暴富，将吴帆狠狠甩出范围，这才安心和老人对阵。
老人当即认出了余小鱼，呲起了满口黄黑：“是你？杀了孙平后你就销声匿迹，没想到竟然还能碰上你，正好，我这就为他报仇！”
余小鱼的长发随风飘动，手上的棍棒随着招式不断变幻：“你说错了吧，我那不是杀了他，是复仇。他那么自信，亲手教我本领，就应该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用他的本领为我阿爸阿妈复仇。
“而且你为他报仇？你确定，打得我吗？”余小鱼将老人打得连连后退，咳出血来。
少女想要帮那人，却迟迟没有下手的机会，只好将目光，投向了吴帆。
吴帆见少女朝他走来，挺直了腰板。
笑话，他可不在怕的！
张楚岚磨磨蹭蹭，终于把自己打扮得干净些，又想着买一束鲜花，挑挑拣拣了好久，才姗姗来迟。
他没想到，等待他的，竟是一场打斗。
他心中一直有愧——高考前的那一次无差别劫持，小鱼被刀抵住脖子时，他没有出手。
数年来他一直在想，要是小鱼不是异人，要是警察没那么及时赶到，要是狙击手射偏了，他是不是就见不到她了。
小鱼知道他的愧疚后，抱住了他：“没有那么多‘要是’，当下，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怪他，甚至没想到要怪他，可这不能代表他心中就可以无愧。
张楚岚并没有着急上前，放下手上那一束玫瑰花，解开刚换上的白衬衫头两颗纽扣。
闪着蓝紫色的雷电，加入了战斗。
人多势众，老人当机立断脱离战斗，抛弃了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少女。
那股拖入空间的诡异感也消失了。应该是那少女的异能。
张楚岚看看用手帕擦着金棒的媳妇儿，再瞧瞧擒住少女的吴帆，又瞅瞅一脸悲愤的少女。
总感觉这和十九岁的某个场景极为熟悉，像极了当初吕良抛弃柳妍妍独自一人逃走的时候。
那时他们还什么都不懂，如今却独当一面了。
张楚岚扶住了额头，好不容易见着媳妇儿了，却要去处理一堆破事。
他指挥吴帆将少女押上车，看了眼余小鱼：“小鱼，等我处理好就回来，今晚在家等我。”
余小鱼不说话，挥挥手，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张楚岚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了，因为他压根就做不到当晚回去。
事情七七八八，最后竟然探查到这事儿还牵扯上全性新代理掌门人身上。
张楚岚心里大喊：什么破事啊！
直到天光泛白，他才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身上的白衬衫也皱得一塌糊涂。
他小心翼翼来到玄关，在客厅睡觉的白色山东细犬山雨听到了动静，睁着迷蒙的狗眼看着长久不着家的主人，呜呜转着圈，被张楚岚“嘘”了一声。
山雨见主人“嘘”它，知道自己完成了一只狗在主人回家时迎接的使命，这才打着哈欠，摇着尾巴又躺回了狗窝里。
张楚岚看到宝儿姐的房间敞开着，估计不在家，可能又被徐四拖去喝酒了，要不就是在陆玲珑那儿。
他这才走进房间，手里还拿着一朵不怎么新鲜的玫瑰。
见余小鱼还睡着，就蹲了下来，将把脸凑了过去，看她的睡颜。
在静谧的清晨里，鸟鸣声传来，让张楚岚无端生出一些岁月静好的感慨。
自几年前和宝儿姐找到她长生不老的秘密后，他就借势一步步往上爬，成为哪都通的高层，这样……才能更好地守护那些秘密。
而小鱼也复仇成功，果断兑换这些年在哪都通挣下的功勋，像她阿妈希望的那样，重新做回一个普通人。
她复仇成功那天，终于有机会找到他，在他怀里大声哭泣。
在泪眼朦胧中，亲上了她日思夜想，多年想求却不能求的意中人。
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然后，制定了一条世俗眼中的“普通人计划”：考上硕士研究生、平安毕业，成为大学讲师。
不过现在都很“卷”，要不是小鱼当讲师当得早，恐怕还要考个博士才能去大学教书。
张楚岚有些累了，找来玻璃杯装好水，轻轻地将玫瑰放进去。
身上臭得没办法上床睡觉，只好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头上还滴着水，头发虽不是太短，但胡乱用毛巾擦擦也能半干。
他躺在床上，抱紧了余小鱼的腰，闻着她身上的馨香，眼皮越来越重。
可是他还不想睡，还需要做点什么才能安心。
那个被他忘却的梦，让他隐隐有些担忧，担忧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会来不及。
他摘下脖子上的戒指，是那年他们分别时为各自所制作的。
张楚岚手中这枚，正是他做给余小鱼的戒指。
他拿起她纤细的手指。
这些年不用对抗全性，不用时刻练武，手也就软了许多，生出了一些肉。很好摸。
而且几年前他请双全手，“治”好了小鱼残缺的左手。如今，已无大碍。
张楚岚不自觉屏住呼吸，将戒指缓缓戴进她右手的无名指。
十指紧扣，轻轻地笑了。
他这下真的困了，于是闭上眼睛，陷入温柔乡里。
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没有再陷入乱七八糟的梦境。
张楚岚睁开眼睛，已经是夜晚。
他摸了摸身旁。没有人。
打开床头灯，看到床头柜上的玫瑰，没由来好看了很多。
估计是小鱼醒了，摘掉了损坏的花瓣。
客厅传来电视机的声音，是宝儿姐回来了，这会儿在看电视。
小鱼在炒菜。
平常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宝儿姐掌厨，他们来打下手，怎么这回儿是小鱼？
他想了想，这才想起，宝儿姐前段时间被徐四借走执行任务，自己也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没法做饭。
小鱼不会做饭，在学校教师食堂熬了半个月，终于等回了宝儿姐。
但从那以后，她自己也学着做菜了。
他想起味道——不好吃。
从学生时期就做得不好吃，那会是他来做，她来打下手。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长进。看来……在厨艺这方面的确没什么天赋。
张楚岚走下床，手扶上额头。
果然，睡久了头会疼。
感觉有点奇怪，手上有什么异样。
他把额头上的右手拿下来，赫然看见，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戒指。
那是当年分别时，小鱼给他做的戒指。
张楚岚笑起来，步伐变得轻快——他想快一点见到她。
打开房门，客厅的亮光瞬间照进张楚岚的眼睛，亮得有些刺眼。
适应过后，他看到沙发上抱着白狗山雨啃苹果的宝儿姐。
见他醒了，宝儿姐便对厨房里忙碌的人影大喊：“小鱼，张楚岚醒了！你别做咯，让张楚岚来，快过来和我看这个剧情，里面这个人，咋啷个奇怪哦。”片刻后，她又说，“明白咯，这是个烂片。”
“吃饭了，等下吃完再看电视！”余小鱼身上系着围裙从厨房端菜到饭桌，对站在门口的张楚岚说：“还愣着干啥，去厨房端菜，洗洗脸来吃饭了！”
张楚岚却朝她晃了晃手上的戒指，如愿以偿看到她露出又羞又恼的表情，气鼓鼓的，让人忍俊不禁。
他迈步向前，眼带笑意：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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