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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今朝岐路忽西东(二)


  岁月蹉跎,一草一木皆苦厄。上一代的遗恨,还在延续。

  “阿乔,带我见见他。”

  “我小师叔吗?”

  “嗯。”

  她知道先生在担心什么,贤王之势卷土重来,外加天机阁之便,晋王恐成方相之流。但是,她相信南溪不会成为第二个沈意风。

  谢乔点头应承,回到闺房,用秀气的簪花小楷书写了一封信,差人送去晋王府交给一个叫扶风的书童。

  雁儿前脚刚出去,又被小姐捉了回来。谢乔换了一封署名“绮真”封面,并且交代送信人不要透露是谢府之人。

  如果是她的信,恐怕到不了公子手上。绮真嘛,就不同了,晋王近日和刘氏绮真走得近,也不是秘密了,碍于未来正妃的面子,这封信应当能准确送到公子那儿。

  约在五日后,七月二十日未时,周氏药堂。

  那天,是她十五岁生辰。

  又过了一会儿,喜公公传太皇太后口谕,来接黎月公主。

  谢乔匆匆忙忙换了行头,上了八台轿子。临行前,她撩开轿帘,往竹苑方向望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告诉先生,只好叫雁儿转达,请他稍安勿躁、好生休养,待几日后好一同为她庆生呢。

  朱漆门里金碧辉煌,池中成千盈百的荷花,浮萍满面,碧绿而明净。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致,以慰嘉宾。

  皇帝端坐上位,文武百官满座,后妃陈列卷帘之后,景致尽收眼底。谢乔默默入了座,眼神穿梭在满座嘉宾中,定在那袭白衣之上。

  百步可及的距离,似天河遥远,心上波澜沉沉浮浮,只为坐在晋王席侧的他嘴角那温和一笑,依然是那副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容貌。

  莺歌婉转,宫乐奏了几曲。

  “你们梁国的酒太柔了,没劲儿~梁主有机会倒是可尝尝咱们羌国的烈酒,浓郁辛辣,那叫一个刺激,他日你等来我羌国做客,小王定给你叫上几名妖娆美人,让诸位个个乐不思梁~”赛兰吊着嘴角笑得放肆,语气中透着桀骜不驯。

  冒犯之意,不仅是赵冀,席上百官皆面色不悦,纷纷以不善的眼神看向这位羌国二皇子。

  “哼,粗俗无礼,有失国体。”刘大学士对这位外邦皇子毫不掩饰的厌弃。

  赛兰端起酒樽的手一顿,趾高气扬诘问:“呵,我好意与梁主商谈待客之道,你们梁国不是最兴什么温香软玉,美人作陪嘛,在梁国便是风雅,在羌国就是粗俗?这位肥大人未免小题大作。”

  满脸横肉的刘大学士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胖,听赛兰故意挑衅,怒起拍桌:“岂有此理!”

  晋王冷笑:“私交与国宴怎可相提并论,这便是我大梁国的礼数。”

  赛兰有些意外,仔细看了看,这位就是传说中手持丹书铁券、从来不把国君放在眼里的极品王爷。

  “本王也是好酒之人,贵国阿剌吉酒倒也有幸品过,想来二皇子不知梁国酿酒有蒸馏之法,这等古法也有些年头,过于凶猛烈性之酒也不适合用于今日之宴。”

  晋王……赛兰眼中闪过一丝诡异。

  冉时笑呵呵起身打圆场,替弟弟赔礼:“哈哈,晋王确是爱酒之人,我们本次来梁国宝地,带了一批阿剌吉陈酿,献给梁主,还请笑纳。”

  “有心了,请大皇子代朕问老君主安好。”赵冀面色放缓。

  谢乔倒是要对赵宣这个刺头高看一眼了,竟然也会护着小皇帝了。

  南溪公子也感到意外,欣慰看着晋王,淡淡一笑,谢乔只听见身侧的后宫女眷有人倒吸了一口气,小声议论那白衣公子如何貌美好看,与晋王一左一右,画面十分养眼。

  晋王不客气地瞟了他一眼,对上皇帝赵冀的目光,感到十分不得劲儿。

  怎么的,本王虽然平时爱给你们使绊子,但家国面前大是大非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外敌当前,一致对外,很意外吗?你们这些人至于嘛?

  他感觉到有如炬目光投向他所在之地,这世无双的晋王美名远扬,他反正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展开扇子潇洒摆摆头,故作淡然。

  赛兰眉眼里透着阴鸷,低垂着脸在思考什么。他招手对随行大臣低语几声,那名大臣严肃缓慢点了头。

  相对的高位某一处,辅国相爷悠悠看向羌国来客,一脸不可名状的神色。

  谢乔的位置隔着卷帘,面对外邦两位皇子,瞧着那随行大臣出现,突然开始心神不宁。

  那种眼神富有深意,不简单,像是彼此在确认什么。谢乔想,他们来此目的不善,真的敢在大梁动手,未免太过嚣张。

  赛兰又开口道:“你们梁国喜欢书画,我们羌国擅长骑射,小王在皇宫宝库里也发现了一些书画,想来也梁主会喜欢,来人呈上。”

  随行大臣带着两个捧着木盒的赤膊大汉引到庭前,舞姬停下表演,惊恐躲成一团,福公公嘴一撅挥手赶她们撤离。

  他郑重且恭敬地示意二皇子赛兰后,朝梁国皇帝深深鞠了一躬,不卑不亢道:“此份大礼,定不让诸位失望。”说完他便退下。

  “小王是舍得送,也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到了。”

  陛下赵冀阴着脸问道:“不知二皇子这是何意?”

  他又看向赛兰身侧的大皇子冉时,那大皇子只顾低头品尝美味佳肴,脸上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哪有什么置身事外,无非是想坐收渔翁之力。

  此时,赛兰站起身来,走到庭前,咧着嘴不怀好意的笑着,“回梁主,梁国人斯文聪慧,才华卓著,九州十三郡,幅员辽阔,最多奇才,小王便来考考在座各位。”

  他一指身后两名勇士,“这有两只一模一样的锦盒,只能看不能动,珍藏的画卷在其中一个锦盒里,另一个锦盒则是......”

  有臣子小声议论:“该不会是让我们猜,宝图在哪一只盒子里?”还有人跃跃欲试,满心期待出头长长脸。

  赛兰看向满座大臣戏谑道:“聪慧~不过,小王还没说另一只锦盒有何物呢。”

  又有一位大臣疑惑接嘴问来:“何物?”

  “是——战书~”他轻飘飘的说出这两个字,似玩笑一般无足轻重,却使得满座文武大臣震惊。

  战书非同小可,一旦选错,两国开战,罪大当诛,选错之人便是大梁国的千古罪人。前段时日,两国边境传来消息,羌国时常骚扰挑衅,意欲挑起事端,如今这般气势汹汹,是有备而来。

  以今日梁国内忧外患之势,委实经不起一场战乱。

  “当然了,小王也不是要你们赌运气,喏,你们可以向我这两位勇士其中的一位问一个问题......”

  听见有人松了几口气。

  赛兰又道:“只有一人会说真话,另一人会说假话,至于说真话的是哪一个,小王也不知道,哈哈哈。”

  在座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深沉,气氛凝重。

  真假话的规则一出,其实是双层设套,盲选锦盒已是一场赌博,而问话又是另一种扑朔迷离,不仅要靠运气,无论是回答是真是假,还得有胆量选择相信不相信。即使有幸选中宝图,也令人忐忑。

  这分明还是看运气赌命啊,什么刻薄的题目!这羌国小儿刁钻跋扈,名为送礼,实为看他们自乱阵脚。

  良久,赵冀见无人主动请缨出列化解难堪,皱起眉头有些愠怒,“我泱泱大国,竟无人能解此题?”

  满座大臣无不手指发寒,手心冒汗,将头缩得更低了。

  要是太师傅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让局面如此难堪,他一定能够将这群外邦蛮夷的嘲笑和羞辱原样送回......赵冀心里感慨悲愤。

  方颐文突然笑起来,站起身卑躬屈膝行礼,谄媚道:“陛下,我梁国曾有神童五岁吟诗,七岁作赋,您可记得?”

  不好,谢乔一怔,方老贼矛头指向谢家!

  赵冀暗淡的眸子突然亮起,“竟有此事,朕为何不知?”

  “哈哈,论辈分,此人还年长陛下一辈儿呢,谢大人你说是不是呀......”方颐文一挥衣袖,回过头来冲着下首席一笑,有请礼部尚书谢元。

  老贼想拉谢家下浑水,谢元显然不能接茬,一步错,全族遭殃。

  谢元装傻充愣惯了,此情此景不由得细细琢磨,该怎么打太极圆过去,况且这题如何解,他心上没数,也道是羌国小儿有意为难。

  赵冀有些惊诧,一贯只知道谢大人兢兢业业,没什么本事,谢家除了一个姑娘还说得过去,太师傅的荣光过去了,谢氏一族后辈大多登不上什么台面的,如今看来内有文章。

  谢元审时度势,决定认怂,“回皇上,微臣......”

  “谢爱卿,低调谦卑,堪称表率,但须知得分场合才是。”太皇太后警示道。

  这......真是骑虎难下。

  虽向她承诺过不再守中,举全族之力效忠皇上,但是,这道题他真心不会啊。何况方贼狼子野心,刻意推他入此死局。

  谢元心里有些发虚,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一样心虚的还有礼部侍郎,他在心中反复祈祷,谢大人您可千万别出事!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自己与他共事十几年,最是看得真切。外人都说谢元如何没有本事,但事实上在当今朝堂里再没有比他更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了。

  若谢元因此事受累,即便自己有幸晋升尚书一职,夹在权利角逐中,也未必能如他一般不偏不倚,明哲保身多年,这些年到底在谢尚书大人手下安稳太平、衣食无忧,不若他人朝不保夕、战战兢兢。

  父亲所有微妙的表情和情绪皆入了谢乔的眼睛,她细细观察那两名羌国勇士,看不出端倪,心下紧张不已,突然想起先生的话......

  爱人,待周爱人而后为爱人。不爱人,不待周不爱人;不周爱,因为不爱人矣。

  乘马,不待周乘马然后为乘马也;有乘于马,因为乘马矣。

  逮至不乘马,待周不乘马而后不乘马。此一周而一不周者也。

  ......

  谁说真话、谁说假话,哪个锦盒藏宝图、哪个锦盒藏战书......为何一定要等确定某一个真相再去解决另一个真相,很多时候答案根本不让人等。

  谢乔抽出丝帕掩于面部,默默站起身来,走到谢元身边,小声道:“父亲,夫物有以同而不率遂同。”

  虽说她是小声传话,临近几人也听得仔细,晋王哼了一声笑她不自量力,这个女人死到临头跑来卖弄什么,他才不会让她心机得逞,勾引他的南溪公子。

  猝不及防听到南溪公子说:“夫物或乃是而然,或是而不然,或一周而不一周,或一是而一不是也。不可常用也,故言多方殊类异故。”

  凡是不可能在某一方面相同,但不会全都相同,有的对、有的错,不能按常理来推论事物,他们的意思是......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

  谢元突然会心一笑,踏着矫健稳重的步子,随机走到其中一勇士身边,问:“如果我问你身侧之人,他的盒子是什么,他会怎么说?”

  勇士愣了会儿,用不太标准的梁国话回答:“宝图。”

  谢元直接打开他手上的锦盒,取出画轴,大步跨前,双手将图举过头顶,回禀皇帝赵冀,“臣不辱使命,取得宝图,请皇上过目。”

  谢大人动作太快,福公公忐忑上前接过来,小心翼翼打开画卷审阅,惊喜:“皇上,是宝图,有图没有字儿!”

  赛兰怒目走到另一人身侧,打开锦盒里的画卷,战书。

  他一怒之下将手中画卷气得一把摔在地上,扬长而去。冉时坐不住了,顶着一张笑嘻嘻的脸孔,敷衍赔礼后也退下了。

  “太好了!谢大人才思敏捷,果有乃父之风!”刘大学士不吝夸奖,第一个站起身称赞。

  赵冀欣喜,声音拔高几度:“谢爱卿立大功一件,重重有赏!”

  方太后不以为然,张嘴便来:“谢大人运气是好,随手一挑便是一个说真话的,化解危机凭得是先祖皇帝庇佑,皇儿福泽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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