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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彤花辞树


  张繁钰本以为再过几个月,自己便可以翻身了。直到那次,她的贴身婢女深夜嘴馋,去膳房寻吃的,途径关雎宫,隐约却看到蓝玉摸着黑,在进出忙碌,纵然心中疑惑不解,也半步未曾多留,回来自然告知了张繁钰。张繁钰却也不敢来关雎宫一探究竟。思量半刻,只要她闭口不谈此事,只要顾影怜不去查清,这事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只可惜子衿,白白两条人命,平白无故遭此飞来横祸。

  而宣明宫的墨氏,自从被顾影怜掌掴之后,便整日里窝在榻上,谁也不肯见,贴身婢子想探头看一看,墨氏却吓得不轻,从榻上弹起,卷起被褥窝在角落,目光空洞,神情呆滞,念叨着“不要..不要..”便这么日复一日,曾经美貌如花的淑女,如今已是一个疯妇。

  皇帝并不在意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墨氏,只是听了她流产的消息之后,晋了位分表示慰藉。

  未央宫里,夏吟盈瓜熟蒂落,生下一个公主,皇帝高兴得不行,晋夏吟盈为懿妃,赐其女名为梁燕。于是未央宫又成了众妃趋之若鹜之地,携礼进出拜访的人几乎要踏破门槛,只是夏吟盈大多借着身子未曾恢复,不肯见客。

  花辞因为曾经主仆的缘故,夏吟盈便让她进了未央宫。皇帝正将梁燕抱于怀中,兴致高昂的逗弄着,夏吟盈在榻上,尚未起身,槠器在榻上嬉笑玩闹。

  一家人其乐融融,倒显得在一旁煮茶的花辞格格不入。花辞见自己被冷落,自然心生怨怼,觉得是夏吟盈故意让她来,为了炫耀荣宠,自己在一旁只能看着。

  于是借着给夏吟盈奉茶之举,装作失手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汤四溅,自然浸进了夏吟盈衣裳里,赶紧掀开被褥衣物,一看,娇嫩的皮肤已经红肿起来。

  花辞冷眼看着,暗自偷笑,以为皇帝肯定会向着她。哪知,皇帝气得不轻,面色陡然间变得阴沉,眼睛都开始隐隐发红,凶狠道“花辞你怎么做的事?”

  花辞心里一惊,连忙跪下,颇为委屈道“臣妾..臣妾无心...”夏吟盈与花辞早已不和,貌合神离许久,此番终于逮到机会。

  “儒晗..花辞她已经不是一次了..臣妾本想着,多调教几日总会好的..”夏吟盈并非完全善良的人,再者,又有哪个女子能眼睁睁地,看着夫君被她人狐魅迷惑。

  花辞没想到夏吟盈这样的性子,也会做出如此举动,心中焦急万分,顾不上满头簪饵,只得不停磕头,求皇帝饶命。

  皇帝冷眼看了半晌,决定将她禁足两月。

  如此自然后患无穷,夏吟盈强颜欢笑,装模作样地求情几句,皇帝上前坐她的身旁,互相依偎,两人甜蜜美好。花辞不忍再看,默默转身告退。

  皇帝不想让夏吟盈风光太盛,又想起墨氏流产后,从未探望过。于是晚膳时,移驾了宣明宫。

  墨氏依旧魂不守舍,虽然脂粉厚重,但难以遮掩面容憔悴,虽然绫罗裹身,但不曾改变身形消瘦。皇帝几番搭话,墨氏都随意应付了。

  皇帝虽有心关怀墨氏,但墨氏心不在焉,闭口不谈顾影怜之事。最后伺候墨氏的婢子终于忍不住,豁出命般跪在皇帝面前,将顾影怜干的事说了出来。

  皇帝盛怒之余也有疑惑,于是撇下墨氏,去了关雎宫。

  皇帝难得主动来一次,我却并不愿意和他相处。身着黑色缂丝龙纹长袍的皇帝一脸阴沉。我心想怕是来寻我兴师问罪的。

  我坦然地直身跪下,只字未改,向皇帝陈述了事实。却也有些心虚,皇帝未必会给我面子。

  “罢了,本是墨氏太过莽撞,先挑的事”皇帝沉吟片刻,面色逐渐恢复了平静。我心里松了口气,皇帝已经起身,“朕会查清楚此事原委,还众人公道”随即踏出门去。

  我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默默沉思了许久,炭火也抵挡不了温度的冰冷,仿佛整个人没有一点热度。那墨氏不讲一点道理,就说我害了她的孩子,我不还手,难道坐以待毙吗?

  花辞日日独处于幽静的室内,偶尔可以听见皇帝从未央宫进出的声音,她想极了皇帝,可是却什么也做了,仿佛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自己穷尽一生,也抓不到半点余光。

  外头在准备着新年,可是那繁华热闹遥远得仿佛像是前世的梦。花辞再也耐不住寂寞,生怕自己自此被皇帝抛之脑后,老死宫中。

  趁着皇帝又一次来未央宫,花辞不知从何处翻出一条白绫,悬于高高的房梁之上,系好死结,踩上凳子。外头的婢女经她安排,便已开始哭天抢地。

  皇帝听见了动静,得知花辞要自尽,当场换了脸色,死死地盯着传话的婢子,像是想要碎尸万段,那模样似是真的动了几分真心。夏吟盈将一切纳入眼底,心中却也不禁感叹一句帝王薄情,她心中曾高于一切的感情,原来也如此不堪一击。

  皇帝起身欲往外头走,夏吟盈唤了句“儒晗,我有些冷..”皇帝未曾回头,只是脚步微顿,丢下一句,“再加一盆炭罢”随即转身出去,像一阵风般难以挽留。夏吟盈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越想越难受。

  花辞奄奄一息卧于婢子坏中,皇帝心急如焚,快步流星地进了花辞的配殿。见了花辞这般模样,心疼得紧,将人轻轻抱住,眼眶微红,呼吸也有急促,柔声道“你怎么这么傻..”

  花辞低声抽泣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两人紧紧相拥,情意缠绵。解了花辞禁足,晋为常在。

  自然为夏吟盈所不容,几番试图离间两人,都未果而终。

  夏吟盈不想自己恩宠渐衰,于是自己以身涉险,饮了一碗混着毒药的银耳羹下去。又提前和我约定好,要向皇帝进言,是花辞肚量狭小,于是下毒害人。

  所幸抢救及时,其实太医早已等候在外,皇帝自然急急忙忙跑来看夏吟盈,欲说还休以退为进的把戏谁都会玩,夏吟盈几颗眼泪下来,便哄得皇帝心软。一心认定,花辞嫉妒心重,心狠手辣,都未曾让容云鹤去给他验证真假,便直接将花辞以善妒之名打入冷宫。

  花辞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任凭她在如何卖力地撕心裂肺哭喊,也没有人会加以理会。便这么不情不愿地去了冷宫,回头望着连绵不断的九重宫阙许久,被不耐烦的侍卫推搡入破败的冷宫,精实的铜锁牢牢将门锁死。花辞背靠着已经脱皮的木门,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想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几日后,容云鹤将墨氏流产之事说与皇帝听了,皇帝叹息,果然不该留敏嫔这个祸害,随即将敏嫔打入冷宫。

  新年将至,我已对各种事物不感兴趣,皇帝又大封六宫,我晋为正四品充仪,迁入关雎宫主殿。

  除夕宴上,宋氏充仪将要生产,急忙停宴将人送入内阁去,次日传来消息,是个男孩,正好生在大年初一。是个极好的日子。宋氏晋位修媛,其子赐名楦城。楦,意为填满中空部分。可见并不被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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