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故人
“莉莉丝？”家入硝子打着哈欠从实验室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从外面往里走的银发女子。
家入硝子本以为对方是来找夏油杰和五条悟的，但是到嘴边的话在目光接触到柒夜莉丝脸上的神情时却收了回去。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流动着那样的内容。用哀伤或者是失望来形容似乎都不太对，但是似乎又都可以。
或许不止如此。
还有一段很长、很长……长到她看不见底的，仿佛沉寂了无数时光的倦色。
“怎么了吗？”
柒夜莉丝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发少女秀气的眉梢微微蹙起，连带着她眼角下的那颗小痣都灵活地跳了跳。“出什么事了？”
停下脚步的人下意识茫然了一瞬，而后才是思绪的收拢与聚集。
柒夜莉丝回过神来，看向周围的环境。她已经到高专了……？不过这的确是她原本想到要做的事情。所以很正常……
……不正常。
仿佛短暂地彻底清醒了过来，柒夜莉丝梳理起目前的状况。
才从五条悟那里得知的事情和她原本记忆中的存在有所出入。
这的确算是出事。
但这个事情并非是最近才发生的。更何况事件本身是已经被默许存在的规则……其实她没必要来一趟，或者等到五条悟和夏油杰执行任务的尾声时再一起过来，也是一样的。
那么她为什么会做这些很清楚不该做的事情？
柒夜莉丝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对，但具体是怎样的，她也回答不上来。
她的脑海中仿佛存在过两方意识，一方是“既然如此没必要插手，你的想法不就是这样的吗”，另一方是“你是因为想知道答案所以过来的，也是你自己的想法”。明明是完全相悖的存在，然而任何一方都能够被肯定得理所应当。
那么，现在的她所想到的，是真实的她的想法吗？
柒夜莉丝发现自己并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
或许一会就会好了。既然已经来了，那么，还是依照她所想的去决定吧。
等她得到了答案就好了。
柒夜莉丝在黑发少女依旧带着点担忧的目光中说服了对方，目送着家入硝子在离去的途中时不时地回头打量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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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没有说服到她啊。
明明是说服自己吧？
“我这不是为了解决问题才来的吗？一会就没事啦，硝子你快去忙吧。”
莉莉丝实在是不会撒谎。家入硝子想。
但是她也实在没有说过谎。
所以如果有什么是莉莉丝不希望她知道的，那么她就顺应对方的心思好了。
终于走过转角的家入硝子停下了脚步。等了半分钟后转身看去，原先的地方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但是家入硝子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刚刚柒夜莉丝的样子。
银发女子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比先前要来的流畅；雪色的眼睫在眨动间，于幻金之上投下了层浅浅的薄幕。
但是转瞬就没入了其间，于是呈现出的还是那双金色的眼眸。
那是和她第一次见到对方时一样，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所以一旦发生什么变化，也总是能让人印象深刻的。
她是亲眼看着那里面变得越来越生动的。虽然一开始也像是金色的宝石，但其中瑰丽的光辉到底是逐渐地渲染上的——所以她没有对那两个人带着柒夜莉丝的过程产生过质疑。
白纸拥有纯洁无暇的美，但世界是丰富多彩的。虽然她一直说五条悟和夏油杰也不能算非常靠谱的家伙，只是在这方面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人选。
……但是既然会有“多彩”，产生深色也是不可避免的。她早就知道了，但是——
在真正看见的时候，果然还是难免地也产生了几分明知无用的担忧。
牵挂夏油杰状态不对是如此，那也还算是正常范畴；但像这样明确的情绪，她也是第一次见。
她尚且如此，和莉莉丝关系更近的对象，更是会发现吧。
……啊，那两个dk除外。谁知道他们一天天的能不能注意到，说不定莉莉丝不高兴就是这两个人害的。
嗯，之后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绝对要问清楚是不是这样，至少也要告诉他们注意这一点。
黑发少女再度看了看柒夜莉丝原先站在的地方，下定决心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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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入硝子的身影消失在目光中后，柒夜莉丝朝着原先的目标前进。
银发女子迈开脚步，轻灵地跨过了一道道对于其他任何人而言都算得上重重壁障的识别与防御结界。高专的结界，或者说任何一个咒力织成的结界都对她无效，也同样记录不了她的踪迹——这一点对于所有的“预言术”或是“全知”的存在都是一样的。
只有当他们真正看到她的时候，一切才会成为真实。
“好久不见。”
银发女子的身影在重重叠叠的盘根错节前站定，她的周身已经是一片旷远的苍白。偌大的情境中只有两个人的身影算得上清晰，看上去反而不似真实：“……天元。”
这就是柒夜莉丝前来的原因。
她面前的对象定定地站在她的对面。他的面上没有瞳仁，因此会让你觉得他无法聚焦于面前的对象。那些追随着他的人会认为，身为“全知”的存在，外貌怎样都有注定的道理，任何疑问的存在都是亵渎；但是柒夜莉丝却清楚那是过往他自己所放弃的事物。
为了他所想要的，“值得这样付出”的事物，以至于微笑着拒绝了她所给予的帮助。
【“我选择了这么做，是因为我认为所想要守护的事物更可贵一些。”身着青色长袍的青年唇角噙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想起田野旁随处可见的、在清风中微曳的小花，“就像您一样。您是能理解的，不是吗？”
“我身为这当中的一员，只不过是将自己的追求注入对整个群体存在的稳固与繁荣当中，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事情，只不过是本心罢了。”】
只是当时那个还会在眼上蒙上缎带以免惊动他人，好脾气地在神坛旁里对往来的游众温声细语的青年人，在外貌上发生了变化，以至于简直判若两人起来。
“您说的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有很多事情都变化了。
我毕竟不是您啊。”
前半句的语调染上了几分一如往昔的，无可奈何的些微笑意，他一开口，银发女子又恍然间生出几分还在当时的错觉，听着这语调带上怀念：“好久不见了，莉莉丝大人。”
确实是很久。
久到这绝非第一个五百年——
“所以，为什么呢？”
有多久没有人这样直接地和自己对话了呢。
天元听着面前的存在开门见山地提出了来到这里的原因，一时间生出过许多念头。
那些漫长岁月中同样产生过的对他人、对自己的疑问；从温热到麻木，从反对到只能接受，又在见到面前的存在时短暂地重燃一瞬的花火。
但是花火只是花火，热忱终将消散。
形态已经向着非人存在趋于完善的术师只能在心下轻叹。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要变成所不齿的那类存在了。
可惜她现在是看不出来的吧；幸好她现在是看不出来的吧。
“可惜”与“幸好”交织穿插在默然者的心头，同样无声地提醒着前路的卑劣。
但是他没有可以选择的路。
天元听着稳定而清晰的话语从自己口中流出，平静得就像是彻底发自本心——或许的确是吧。
“——您也变了啊，莉莉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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