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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所谓伊人


  

“可是他怎么知道你会来?”松墨觉得这件事漏洞太大,怎么想都不合理。一切都太巧了。孔老爷为什么会突然中毒,沧澜阁的人为什么会没功力还被孔夫人抓住,剑又为什么要藏到孔府。

“孔夫人说她只是想把人给云门,也没想到我回来。”沈翊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他本来就身份特殊,这般正大光明出来玩还毫无防备。被人利用的了个完完全全。

“可若只是想给你这把剑的话,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师姐别想了,孔老爷好像要醒了。”沈翊心想他还不能告诉松墨拿人给自己说的话。那些话他自己都觉得不能相信。又怎么能告诉从小在季夏和兰秋身边长大的松墨。沈翊冷静下来耳边还有那人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字的告诉自己,到底是谁杀了父母。“沧澜阁的人还会这么给自己的阁主找麻烦,我当真是见识了。”沈翊笑的肆意,分明告诉那人——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呵呵,我也是将死之人。不比你这种还有很多岁月的人,还有牵挂。我还有什么好牵挂的呢?”说罢便咬破了藏在牙中的毒囊。眼神恶狠狠的看着沈翊“只可惜了那封信。”

“什么信?”“一封招供,咳咳”那人咳出一口黑血,啐了沈翊,“你就好好活着吧,哈哈哈哈。”

沈翊真就觉得这么多天这个人就是为了等自己来。可是来了又怎么样?真是个为主卖命的好奴才。沈翊很久以前就知道了父母的事情,却一直苦于无门,可也不想找到的是这样的答案。沈翊自是不信,如今也只能藏在心里,等着找那封神秘的信。

“沈翊,你去请孔公子来。孔老爷已经无碍了。”

“嗯?好。”沈翊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了抛,去问了仆人孔阳的位置。不到一会两个人就一起到了内室。

“父亲?”孔阳看见父亲的眼睛对着自己转了转,这才肯定人是真的没事了。“多谢姑娘。”

“我再开几服药。公子依旧派人去城东的医庄抓药就是,吃过半月即可。”

孔阳跟着沈翊等在松墨身旁等着她把东西写好,又叫人收了起来。说起想请两位留下吃个便饭。

“不必了,师傅那边还有事没交代。有劳孔公子派人将我们送回去。”

“好说。”孔阳挥手派人取过那盏琉璃灯,“这本就应该是姑娘的东西。姑娘莞尔一笑的样子,灼华一世不会忘的。”

松墨不想自己竟被说了这般肉麻的话,红着脸接过琉璃灯“多谢公子,后会有期。”

沈翊一言不发拿了箱子就往外面等着的马车上走。

“代我问夫人安。”松墨行了福礼也跟着上了马车,临走又道“孔公子不必太过忧心,令尊的毒已解,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只是医庄还有不少事情,下次有空再来拜访公子。”

“多谢姑娘。”

不过几日,两人风尘仆仆回了云门。沈翊拜了师傅后跟着师兄去了练场,松墨一个人便去了兰秋处,一是把那些小玩意都送给了华儿,二也跟她讲了不少最近的事情。

兰秋生过了孩子,平时虽也是以前那般打打闹闹。但更多的时候却还是拿着医书一个人在那儿出神,性子也沉了些。听了松墨说到沧澜阁,眉头不由得皱的深了些。

“那人最后如何了?”

“听沈翊说,刚开始的时候那人又喊又叫,把他的衣服弄得血迹斑斑。后他见那人死了,就出去了。”

“也是个心肠狠辣的角色啊。”兰秋朝着玩香囊的华儿笑了笑,又跟着松墨说道,“他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能对生死之事看的这么淡呢?”

“师傅或许是多虑了。对了师傅,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兰秋怎么也没猜到这次松墨竟然是为了给沈翊说话。

“说说看。”

“沈翊想去医庄几日。”

兰秋诧异的抬眼认真看着松墨,不久叹气说道“我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小孩才没让你提防他。可他毕竟现在已是多大的一个,跟你在医庄里实在是说不过。”

“我已经答应他了。”松墨的语气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惹的兰秋只是摇头。

“去吧去吧。别怪师傅说,他毕竟是昭山的人,你好歹留着心眼。”

“多谢师傅。师傅,这是玉屏风散(一种补气的汤药)的药材。我从山上找了野蜂蜜炙的黄芪,只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兰秋接过药闻了闻,看着她的小松墨已经长成婷婷之姿,眉眼间又攀了些笑意,“松墨这般贤惠,真舍不得给松墨找夫君。”

“师傅说笑了。我现在还是只想好好经营医庄。”松墨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兰秋,她就是不想嫁人,于她而言,还有大任在身。

“是是是,我家小松墨从小便以济世为己任。师傅可不拦着。”

攀谈了两句后,松墨辞别兰秋,在朱明的帮助下回到医庄。收拾了几日,又把火炉起了火,将棉布洗了洗。现在天气还冷,若不是什么大病,也不太会有人来。松墨就忙忙碌碌的度过一天又一天,等着沈翊的到来。

一直到了二月二十五,沈翊只拿着那次在孔府找到的剑就来了。

“师姐,多有叨扰。这十天就麻烦你了。”松墨看着风尘仆仆的沈翊,眼睛的笑意丝毫没有要隐藏的意思。

“恭候多时了。”松墨见沈翊手上的佩剑,又说,“可是看我医庄风景好,竟跑到这里练功。”

沈翊拉着松墨在院子里坐下后,他自己站到松墨正前,举着剑说到“师姐,这是飒风。以后就是我的佩剑了。”

“嗯,不错。”

沈翊眉眼弯弯露出皓齿,“那师姐可瞧好了,这是朱明师兄最近新教我的剑法。”沈翊一点不收他爱显摆的架子,虽说前两天求着朱明给自己教的时候心酸痛苦无人知。但是现在能帅气的露上一手,也算是值了。

“功夫见长,招式间也还有朱明的影子。”松墨中肯的做出评价,“资质不错。”

沈翊本以为他的这位师姐医术已是高超,对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定是一窍不通。这才笑意盈盈的盯着松墨看。

“看我做什么?”松墨霎时红了脸,起身便要走,又被沈翊一把拉了回来。

“师姐好看又聪明,便多看几眼。”

“油嘴滑舌。”

松墨心里暗暗嘲弄沈翊一番,眼神在沈翊脸上飘了一下。把沈翊看的心痒痒,只能放了松墨去做她的事去。

“你的房间在东边,自己去看看可还缺什么。有什么事来找我便是。”

沈翊也不想着尴尬的站在院子里,再说又是师姐给打扫的房间。便拿了剑开开心心去看了,房间朝着西边,窗户却是正向东的。早上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遇到个大晴天还不被晒起来。沈翊看了看那扇紧闭的窗户,深深吸了口气,果然闻见了松墨身上常有的药草香,跟他的药囊是一个味道。沈翊走进屋子放下了剑直接就给床榻处走去,从铺的整齐的床榻上闻到了皂荚的香气和放久了后又晒过太阳的暖和气。脑海里竟也闪过了松墨一个人辛勤劳作,胳膊上搭着布匹往太阳下晒去的样子。

等着到了中午,沈翊一个人在院子里躺的端端正正,嘴里不知道从哪拔了一干草药的叶子细细品味着,“师姐,我好饿啊。”

松墨这才从亭子里抬了眼,思量了好一会才说,“我还不饿。若是饿了便自己去做。”

“师姐,我哪里会做饭了。”

沈翊说的委屈,倒把松墨惹笑了。

“我见你山鸡烤的不错,以为你会做饭。不然要你来做什么。”

“师姐若是缺个做饭的,我便去给师姐打山鸡就是了,也不过两三步的功夫。”沈翊才不想着委屈,他求之不得松墨在他面前提尽要求,于是二话不说就拿着剑往山里去。

松墨看沈翊身姿矫健,轻功使得也是极好。才真的觉得这孩子真的是长大了。虽然松墨年岁还小,但从小跟着兰秋见惯了生离死别,不知从何事开始就不把自己当小孩看了,甚至有的时候,也不想把自己当姑娘看。

“好吧,去做饭。”松墨朝自己轻轻说了一句,合了书挽起袖子便进了厨房。

等着医庄炊烟袅袅,松墨想着好歹是沈翊第一天来,便多加了百合甜汤,只当是接风洗尘了。

“好香啊。”沈翊朗声进了医庄,二话没说就跟着香气进了厨房,“师姐,你看。”说着像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掏出来了用叶子裹得严实的鸡放在锅灶上给松墨看。

松墨觉得沈翊的手和鸡都碍眼极了,用筷子敲了下胳膊,嗔到:“别闹了,快去拿碗筷。”

“嘿嘿。”沈翊拿了盘子把烤鸡放到了盘子里,又端到了院中,这才回来帮着拿了其他东西,看着锅里的汤便好奇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丝丝甜意,其余的倒是什么都没吃出来。“师姐做的什么汤?”

“百合汤,有补中益气之效,可养五脏之功。就当是给你接风了。”

“多谢师姐。”沈翊尝着这汤甜的不浓不淡,心下喜欢又多给自己舀了一碗。这才叼着筷子手上拿着两个碗出了厨房。

等着吃饭的时候,松墨又说起来沈翊这次来医庄的事。

“这次我跟师傅说了十天,你也待不过几日。不过待几日就有待几日的规矩。开始的时候医庄里有两个帮忙的人,今年还不一定。你就先帮着打下手吧。”

沈翊边听松墨说边点头,“这是自然,我肯定不是来给师姐添麻烦的,师姐就放心吧。”

松墨看着沈翊笑的晃眼睛,便垂眸只看自己的饭,“知道就好。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你。”

“师姐说。”沈翊乖乖的给松墨碗里夹了块肉,却见那块肉被松墨拨过来拨过去就是没有要吃的意思。

“你,为何没字。”

松墨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沈翊,毕竟两人算起来也是同辈,直接叫名字实在是不合适。却从来没听说过沈翊的字。

“师傅说,他救我的时候,我的名字便被写在怀中的手绢上。”

所以你的父母干脆就没有给你起字?松墨想这样问,可是江湖上谁不知沈翊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只觉得又有什么好问的。

“师姐若是不嫌弃,唤我翊也行。”

“翊?”松墨把这个字放自己嘴里品了半天,下一秒却是笑出了声“有些不妥,还是叫师弟好。”

“嗯。”沈翊当然知道松墨叫他师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便也不说话了。

等着下午打过招呼去了医庄前的小溪处练剑去,直到傍晚才回来。松墨倒是一直在亭子里坐着看书。沈翊真是不知道那些书有什么看的,晦涩难懂的看一眼就不喜欢。

“这里面记着百种救命的方子,又岂是说看便能看懂的。”松墨由着沈翊说,最后才点了他一句,“无欲无求又生七情六欲,才能大成。”

“师姐说的我听不懂。”

“你还小”松墨还没说完就看着沈翊一脸准备好反驳她的样子,笑着改了话,“你的造诣还不到,现在理解这些当然会比较困难。总会明白的。”

沈翊才不信松墨的话,“师姐能比我大多少,说起话来比师傅还难懂。”

松墨笑着没有说话,见着天色已晚,也没有人来了。便端着椅子跟着沈翊坐在了院子里。

“以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也不知子春怎么样了。”松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由来的来了这么一句。

“子春师姐现在一切安好,师姐别忧心。”

松墨点了点头,便起了身“我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

院子里夜深见凉,沈翊也没想着多待。就跟着松墨前后脚去休息了。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他觉到松墨的愧疚却无能为力。心里不自觉的淌起酸水,准备闭了眼睛睡觉好了却又从床上弹了起来。沈翊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身冷汗。他怀疑子春眼睛的事,跟两个月前那人说的信有偌大的关系。可若是真有关系,谁又能看过那封信呢?沈翊的脑海里下意识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只是松墨确实没有必要什么都告诉自己。沈翊也没有怀疑松墨是故意不给自己的,但他却开始害怕那个人说的其实都是真的。沈翊不断告诉自己不能相信,这分明就是陷自己于不仁不义。等着极力把脑海里的念头都给去了,沈翊又躺回了床上,闻着空气里的药草香让思绪渐渐平静了下来才睡去。

却不想刚刚睡着便进入了梦里。又是那个前不搭后,鲜血漫天的梦。这种梦沈翊已经不记得有过多少回了,久到沈翊以为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做这个梦。可是梦境过于混乱,沈翊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自己手腕疼的厉害。每次皆是如此,等到自己梦醒便什么都不记得,但当自己在梦里的时候却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做过这个梦。

这种无尽的折磨从来没有离开过沈翊。沈翊突然梦见了松墨,这是他第一次梦到松墨。松墨一句话都没有说,瘦削的肩膀披着漫天的血光把自己拉到了医庄院子里,跟着自己静静看着星宿。

沈翊觉得一阵心安,也不知是药香是否有助眠的效果。一觉倒是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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